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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1-1-24 00:15:17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诗曰:
    连宵风雨闭柴门,落尽深红只柳存;
    欲扫苍苔且停帚,阶前点点是花痕。
    这首诗为惜花所做。话说大宋自太祖开基,太宗嗣位元,曆传真、仁、英、神、哲,共是七代皇帝都则偃武修文,人民安泰。到了徽宗道君皇帝,信任蔡京,高俅,杨戬、朱(面力)之徒,大兴苑囿专务游乐,把花锦般一个世界,弄得七零八落。直至二帝蒙尘,高宗泥马渡江,偏安一隅,天下分为南北,方得作息。期中数十年,百姓受了多少苦楚。正是:
    甲马丛中立命,刀枪队里为家;
    杀戳如同戏耍,抢夺便是生涯。
    内中单表一人,乃杭州城居住,姓胡名延,浑家萧氏,只生一女,小名叫做云仙。自小生得清秀,更且资性聪明,七岁上,送至学中读书,口诵千言。十岁时,便能吟诗作赋。曾有《闺情》一绝,为人传诵。诗云:
    朱帘寂寂下金钩,香鸭沉沉冷画楼;
    移枕怕惊鸳并宿,桃灯偏慢蕊双头。
    到十二岁时,琴棋书画、无所不通。若提起女红一事,飞针走线,出人意表。此乃天生伶俐,非教习之所能也。那云仙也出落得非常标致,西湖上子弟编出一只《挂枝儿》单道那云仙的好处:
    小娘中,谁似得云仙儿的标致,
    又会写,又会画,又会做诗,吹弹歌舞都余事,
    常把西湖比西子,就是西子比他也还不如!
    哪个有福的汤着他身儿,也情愿一个死。
    胡延视若掌上明珠,萧氏倍爱于他。云仙也于母情甚笃,胡延贩卖丝绸,舟来车走,终年奔波于大江南北。在家之日甚少,云仙虽不出闺门,才艳之名早传于外。有媒者相接于道。萧氏笑而俱拒。暗存心思,料定此子日后定为贵人所娶,非凡俗者所能聘也。遂一门心思,规教女儿,不逾礼数一步。那云仙聪慧迥异于人,生情也好静,每日于母亲身旁,耳濡目染,渐成兰心慧质,行动一派风流,疑是仙人于降。那媒人婆子如织,不知甚故。
    一日,遂问母亲道:“者所来者为何事?”
    萧氏笑答道:“皆为你终身之事。”
    云仙道:“女儿终身不在此么?”
    萧氏笑道:“我儿尚小,不知人情之事。哪有女儿养老闺中的?”
    一席话听得云仙似懂非懂。况巳至思春年纪,朦胧间,偶见那少年男子也心为之动,不知何故,羞得面红心跳,早逃之夭夭。正是:
    半含娥碧半含青,婀娜细腰恨思春。
    毕竟年纪尚小,情窦虽开,终不为念。光阴韶过,不觉冬去春来。二月二十五,乃是萧氏四十五岁的生辰,那胡延尚在扬子江中飘荡,不能于归。萧氏恨了一回,自去操办寿诞之事。胡家乃当地有名的大户,哪个不来相凑?二十四这日,远亲近邻,一干人等皆来祝寿。萧氏娘家也来人招来寿礼来。萧氏大悦,闻听弟之三子皆在前厅相候,遂急步趋往前厅。弟之三子皆为十岁时方见过,转瞬九载末曾谋面,不知出息何等人物。萧氏一头思想一头进了客厅。
    只见三位唇红齿白,仪容清雅的少年恭立于内。见萧氏进来,三人跪倒尘埃,齐声道:“愚甥大郎二郎三郎叩见姨母,祝姨母万寿无疆。”
    萧氏慌忙去扶,口中道:“贤甥免礼,一家人何必拘此礼数,一旁坐下。”言讫,率众人坐下。
    萧大郎道:“家父事物冗繁,离身不得,特令愚甥三人前来贺寿。”
    萧氏笑道:“你们父母可安?”三人又齐声道:“托姨母洪福,俱都安好。”
    萧氏笑吟吟的相了相这三个甥儿,喜得合拢不上口。又道:“你三人远道而来,多在此盘桓几日罢。”
    二郎道:“不敢叨扰。”
    萧氏道:“又来客套,想必与你家,走动甚少,故而生疏,日后多多亲近便是。”三人齐声唱喏。
    又叙阔一回,及见天色将晚,萧氏遂吩咐丫头月儿道:“你且去打扫客房,再令厨下置办酒席,款待我这三个甥儿。”月儿低头去了。
    三郎道:“何不见姨丈大人?”
    萧氏道:“你姨丈尚在外经营,未能得归。”
    言讫叹了一声。
    二郎道:“姨母何叹?”
    萧氏道:“你有所不知,非是我叹他不归,乃因平昔只我母女二人度日,甚是冷清。”
    三郎道:“府上可有表妹?”
    萧氏道:“你等未曾见过么?”
    三郎道:“未曾。”
    萧氏恍然,笑道:“你还小哩,大郎与二郎俱都见过。”
    三郎把眼光去看两个哥哥。二人齐道:“只是幼时见过,也依稀不记得是甚面貌了。”
    萧氏道:“三郎今年几岁。”
    三郎道:“十三岁。”
    萧氏道:“你表妹方才十二。”
    三郎道:“若长我一载,应呼为表姐哩!”
    萧氏道:“却也是。”
    正说话间,月儿回来禀道:“客房已收抬停当,酒席也已摆好。”
    萧氏道:“如此请三位贤甥移步罢。”
    三人齐道:“姨母大人何必客套。”
    萧氏大笑道:“我上了年岁,未免弄出些出尔反尔的事来。”
    言讫起身。
    三人忙立起,簇拥萧氏向厢房而去,众星捧月一般。萧氏拉了这个的手,扯了那个的臂,说笑之间,已至厢房,进了门来,见盛撰美酒,罗列满桌。三人不坐,等那萧氏上坐。
    萧氏摆手道:“何又拘礼,围坐了罢。”
    三人齐道:“姨母礼应上坐。”
    萧氏执拗不过,遂上坐下。又令月儿点亮银灯。登时光华满室。
    萧氏道:“你兄弟三人远道而来,风尘僕僕,且置薄酒替你们洗尘罢。”
    三人齐道:“愚甥何敢受姨母这番美意?”
    萧氏道:“替你等父母受这番美情可妥否?”
    三人揖道:“多谢姨母。”
    萧氏道:“都是一家人,且放开怀,畅饮一番。”
    二郎道:“家父母平昔管教甚严,这酒不让沾哩!”
    萧氏道:“岂不闻,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这小小的几杯酒能延我母子快美亲情!”
    萧氏如此一说,大郎遂道:“在此谨遵姨母之命。”
    萧氏笑道:“理当如此。”又令月儿斟酒。
    月儿捉了酒盏,于四人杯中斟了美酒。
    萧氏举杯道:“你等且将此杯干了。”
    三人齐举杯道:“借花献佛,先祝姨母大人寿比南山,福如东海。”
    萧氏怪道:“你三人为何一般口气?莫非于前合说不成。”
    三人笑而不语。
    萧氏举杯又邀,三郎道:“姨母大人,愚甥倒有一句不与他们合口气的话来,不知当讲不当讲。”
    萧氏道:“且道来无妨。”
    欲知后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第二回栖凤楼阁佳人争美
    诗曰:
    谁进祁寒暑雨,剜肉补疮诉宸极。
    遍选循良布八方,击攘重见雍熙域。
    且说萧氏四十五大寿,其弟三子皆来叩拜,萧氏置酒款待。杯酒未进,那三郎欲说出一番话来。
    萧氏道:“道来何妨。”
    三郎道:“如此喜庆,何不请出表妹共乐。”
    萧氏沉吟半晌,道:“你表妹年纪尚幼,不能饮酒。”
    三郎道:“即不饮酒,坐坐何妨?况又末曾见过礼。”
    萧氏笑通:“说的也是。”遂令月儿去请云仙。
    萧氏道:“此杯尚盈,空了再说。”言讫一饮而尽。三兄弟也俱都饮了。月儿不在,三郎早将壶儿抢在手,先替姨母斟了一杯,复将兄长二人的杯斟满。
    三人起身道:“此杯谨祝姨母大安。”
    萧氏摆手道:“都坐下饮罢。”
    三人落座,复举杯饮酒,酒过三巡。那月儿引着云仙方款款而来,进得门来,向母亲道了个万福,遂低下头去相当鞋尖儿。
    萧氏道:“我儿且抬起头,你三位表兄在此,快些见礼。”
    云仙听了,方才缓抬芙蓉面,燕语莺声道:“三位表兄安好。”
    一头说一头漫捲了两只眼光在他三人身上。
    三人弄了箸,抹转身看时,登时惊得目张口开,眼早直得翻白了。那云仙被看得又羞又怯,心儿鼓打不止。慌将头儿低下。
    萧氏笑道:“我儿可坐在身边,大家一同为欢。”
    云仙迟疑一回,方移步至母亲身边坐了。
    那三人头又复转,看得如醉如痴。萧氏道:“你三人忘了饮酒不成了?”
    三人这才方醒,胡乱将杯儿举起,弄得一片乱响。
    萧氏道:“多饮儿杯罢。”
    三人点头,吃个不停,眼光却不离云仙左右。
    云仙见这三位俊俏表兄,一点心思早动,碍着母亲,不敢放眼去观。低头看他三人的手儿,俱都生得白白嫩嫩。三人见他盯着手儿看,更把个手儿斯文庄严,把杯酒儿轻提慢举,卖弄那似兰花般的手指。
    萧氏笑道:“你三人的手生得与云仙相似,恁般的细嫩,将来何用,只是溺笔管么?”
    大郎道:“回禀姨母,愚生正是此意。”
    二郎也道:“愚生也定考取功名。”
    萧氏转向三郎道:“你又何为?”
    三郎道:“我于他们不同,将来欲沙场驰聘以报国家。”
    云仙听了,不由笑出声来。
    三郎道:“表妹见笑哩。”
    云仙也不答,依原低低吃吃的笑。
    萧氏道:“有此意更为大丈夫所思所为!且饮尽这杯酒,以助英气。”
    言讫,邀三郎共饮。那二人见三郎得宠,眼里早爆出火来,又不便发作,俱都挤上前,与萧氏说些恭维话儿。
    又饮了半个时辰,萧氏道:“云仙倦了,回房歇息罢。”
    云仙喏了一声起身而走。三人条的立起,千般不舍。云仙行至门首,回头将那眼光一瞥。三人早酥了身儿,泥塑般僵立。云仙又去那三郎面上顾盼一回,遂莲步而出。
    萧氏笑道:“你们表妹已走哩,且饮酒罢?”
    三人心中怏怏,徐徐而坐。哪有心思饮酒,魂儿俱都被云仙摄去了。这酒也饮得极温慢,闲得月儿把眼儿去他三人男上乱看。
    萧氏早已知他三人意,又不便道出,遂道:“日后你等要多管承云仙。”
    三人听了眉开眼笑,俱道:“姨母惟命,敢不遵承。”
    言讫,三人互望。
    萧氏笑道:“你三人甚是有趣!”
    三人窘了一回。
    三郎道:“明日姨母做寿,不知我兄弟三人何干?”
    萧氏道:“你等就歇着罢。”
    三郎道:“愚甥不愿歇,愿效绵簿之力。”
    那大郎二郎听了,自不甘落后,道:“我二人岂是懒人?也愿侍奉左右。”
    萧氏见他三人说得热切,遂笑道:“难得你等一片孝心,明日即替我招待宾朋。”
    三人道:“遵命。”
    萧氏道:“这酒也吃得差不多哩,你三人早些歇罢,月儿引你们去。”
    三人起身道:“如此失陪了。”
    萧氏摆手道:“且去罢。”
    那月儿早是喜颠颠的,挑了盏灯笼自在前面引路。兄弟三人复又揖别萧氏,微醺出了门。
    夜风一吹,灯盏明明灭灭。大郎道:“这风还忒大哩。”
    二郎随:“有甚么风?”言讫立着不动。
    三郎推他道:“快些行罢。”
    二郎道:“推我做甚?今晚被你占尽了风头。”
    三郎笑道:“你道无风,权且我占尽了风头罢。”
    大郎道:“三弟不可得意。”
    三郎道:“我又有甚得意,只是姨母爱我罢了。”
    二人上前齐扯住道:“胡言,我二人姨母就不爱了么。”
    那月儿见他三人拥成一团,遂道:“三位公子可是醉了么?”
    大郎放手,相了月儿几眼,道:“我三人何曾醉?”
    月儿掩口笑道:“不醉为何相搀?”
    二郎也道:“我三人是做耍哩。”
    月儿道:“外面风大,三位公子还是进房再说话罢。”
    言讫,前面嫋娜而行。那大郎二郎眼又直了一回,急忙赶了上去。三郎笑笑,也拨步而行。
    抹过角门,又绕回廊,曲径直幽,方到一列瓦房户外。
    月儿随道:“此间便是三位公子上宿的地方。”
    一头说一头去推房门。那门呀的一声开了。月儿进屋,将那银灯点亮,三人齐步跨将进来,险将门儿挤破。见室内雅洁,香气缀绕。
    月儿道:“三位公子早些歇息了罢。”言讫,提灯又走。
    大郎一把扯住,道:“姐姐芳龄?”
    那月儿被这一扯,芳心大乱,忙道:“奴家十六岁。”
    大郎道:“如此说是妹妹哩。”
    一头说一头去撚月儿颌儿。
    二郎见这光景也上来擎了月儿臂膊,道:“长我一岁,我应叫姐姐哩!”
    一头说一头也去摸他的肩儿。月儿急挣,将他二人扯甩开了。理那衣裳。
    三郎摊手道:“一个喊妹妹,一个叫姐姐,我又叫甚么,难道唤姑姑不成?
    羞得月儿掩面答道:”不与你等歪缠。“
    又去那大郎面上一瞪,急闪闪的走了。兄弟三人楞住,即而大笑一回,欲翔后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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