粉剑惊鹰
第一章梧桐落叶,枫林点丹,微山湖边的芦苇,亦微微带着一些枯黄颜色,运河南北已是深秋季节了。
正是下旬的寸候,天上星月无光,大地上呈现出一片寂静,万簌无声。
微风传来,只听到沙沙的芦苇声音,却看不清一切事物。
天是这么黝黑!地又是这么的沉寂!
此寸此地,正是夜行人的绝佳活动时候。
约莫午夜时分,在那微山湖畔,距房村东面,约里许远的隐湖山庄,正浸淫在黑夜中,远远看去,只是黑压压的—片庄房,既无灯火,也无人影。
忽然,从庄院中,冒出一阵黑烟,将整个庄院弥漫笼罩,从黑烟中,可以嗅到浓郁的硫磺,火硝,松香等气息。
霎眼工夫,只听得轰的一声,红光闪了一闪,立刻火蛇飞舞,熊熊烈焰,上烛霄汉,天空布上红霞,黝黑的大地,变成了赤红颜色。
火,这无情的火,晃眼将偌大庄院吞噬下去。
只见一条长大的人影,右腋下,好似挟着一个长包袱,从火海中,冒烟突火而出,在火光辉映下,略为一闪,立刻隐没于微山湖中。
这条长大人影,刚刚消失,火海中又纵出一条瘦小人影,疾如电闪,沿着微山湖畔北行,晃眼无踪。
先后两条人影,身法都异常快,因此,无法看出他们的形貌衣着,不过,从其轻灵快捷的身法来看,足见这些人,全是武林高手。
房村的居民,被这浓郁的硫磺,火硝,松香味刺激,皆从酣梦中惊醒,开门—看,见隐湖山庄,浸没于火海中,不由大声惊叫起来。
—时,人声鼎沸,杂乱异常!
“隐湖山庄,蔡善人家起火了,赶快去抢救呀!”
“蔡善人是我们房村的生佛,我们不能不救呀!”
“老天真没生眼,这么行善人家,灾劫偏降到他的头上,不是太不公平吗?”
“求求菩萨保佑,使蔡善人一家平安。”
于是,呼救声,关切声,怨愤声,祈祷声,嚷成—片,此起彼落,便加上小孩子呼娘叫爷的哭喊声,挑桶取水和紊乱局促的足步声,越发使这座村子,骚动不安,愈形混乱。
不多时,百数十个男女,各拿着救火器具,赶到了火场外围。
离火场尚有百十丈许,只见人影幢幢,闪出十几个手拿明晃晃钢刀的蒙面壮汉,厉声喝道:“快滚!少管爷们的闲事。”
有两个年轻村民,出声说道:“我们是来救火的,并非管你们的闲事,真奇怪,难道说救火也不对吗?”
蒙而壮汉,并不答话,只是桀桀怪笑—声,手中钢刀一挥,竟将两个年轻村民,斩于刀下,并发出粗犷的声音,喝道:“再不滚,这两人就是榜样!”
十几个蒙面壮汉,在说话时,气势汹汹,白晃晃的钢刀,挥动不停,大有一言不合,立刻行凶之势。
人到底是血肉之躯,贪生怕死,本是常情,何况对方,乃是杀人如剪草的匪类,又亲眼目赌两个年轻村民的惨状,令人心胆惧寒,内心中,虽感念蔡善人平日恩德,无奈眼前匪类这般凶狠,一个个早骇得魄散,抱头鼠窜而逃。
蒙面壮汉早巳把百数十村民骇退,不由得个个得意洋洋。
正当十几个蒙而壮汉,得意欢笑声音,尚在空中摇曳的时候,蓦见黑影—闪,银虹暴涨,十几个蒙面壮汉,连黑影形貌和来路尚未看清时,已被腰斩两段,陈尸于地。
那条黑影,在尸体周围,略为盘旋,然后风驰电掣般,朝湖滨庄门而去,此人来去似箭,神速异常,只有用电光石火差堪比拟。
这隐湖山庄,面湖而建,距湖滨,约十丈左右,门前是个十几亩方圆的广场,白沙铺地,平整异常,四周边缘,植有数百株杨柳,柳丝飘拂,绿叶青葱,天寸虽已人秋,但无一丝枯败衰落现象。
广场上,此刻正有十几条人影,兔起鹊落,恶斗不休!
这些人,虽是拼斗剧烈,却是一味哑斗,更无金铁交呜的声音传出,足见全是武林高手,纯以上乘功力拚斗。
尤可怪的敌对双方,众寡悬殊,十六对一,被围之人,虽已迫得身躯摇幌,步履蹒跚,兀自勉强抵抗并无退意。
双方的身形和招数,亦与中原正邪各派的武功不同,不但轻灵飘忽,迅捷如电,而且招术奇诡,出于一般武术常轨以外,难以看出他们的道路,唯听有低沉的哼哈声音。
当中那人,被这多高于围攻,身法越来越慢,渐形不支,几乎成了摇摇将坠之势。
对面十六人,见对头已成瓮中之龟,心中甚喜,蓦听一个粗犷洪厉的声音道:“蔡萍生!事情拼到这般地步,你还想抵抗吗?不如把古王符献出来,我们结个鬼缘,给你个全尸,否则把你剁成肉呢,方泄心头之恨。”
蔡萍生对待任何威协,抱着与玉符共存亡的决心山就全力抵抗,理也不理。
围攻众人,见蔡萍生险到极点,仍不减当年豪气干云,大家不禁地内心亦甚佩服,知善说无用,互相叽咕几句!
倏然加紧进攻,刀光剑影,好似急风暴雨般挥落下来。
蔡萍生已经成了强弩之末,那里还能禁受得住这急风暴雨般的攻击,一声惨嗥,双足已被对头斩断,翻身跌倒,众人方将挥刃剁下,蓦听到粗扩洪厉的声音道:“且慢!先搜那块古玉符!”
众人闻声住手,方将蹲下搜索,那条黑影也不先不后赶来!
但见银虹舒卷,厉吼连声,十六个人,倒有十三个被斩得身首异处。
为首三人,因功力较高,见机得早,一见黑影这般声势,一面挥兵刃抵抗,—面纵身逃走,因此,只将手中兵刃削断,略带微伤而逃。
黑影因关心蔡萍生伤势,眼见二人逃走,也不追赶慌忙收剑入鞘。
顾不了血污狼藉,纵到蔡萍生跟前,从地上扶起蔡萍生,倚靠在他胸前,忙替他推宫过穴,掏药塞入其口内!
黑影和蔡萍生,这才停止不动,方才藉着火光照射,依稀看清两人大概轮廓。
蔡萍生是个身材清瘦,花白胡须的老人,这时全身浴血,气虚力弱,一颗头,懒洋洋地,倚在黑衣人怀里,双脚齐膝斩断,浑身微微颤动,但无法看清面貌。
那黑衣人,五短身材,头顶光秃秃地,不生一根毛发,青惨惨的脸上毫无半点表情,除了—双炯炯发光眸子和厚厚的嘴唇,是其唯一特征外,其他再无法看出可异之处,他附着蔡萍生耳朵,轻轻喊了几声。
蔡萍生只是嘴唇乱动,并无声音传出。微微睁着一双失神眼珠。瞥了黑衣人一眼,嘴角挂着感激的微笑。
倏然伸出染满血污的右手,颤巍巍地,指了指胸前,竖了竖大拇指,最后拇指一屈,复将食中二指伸直,喉间“咯”的—声,当时气绝而亡,但那食中二指,却未因其身死,有所改变。
这谜也似的手式,把黑衣人弄得丈二金刚,摸不着头脑。他无法理解,事实上也没有多余的时间去想。
他不失为是个足智多谋的人,由蔡萍生指胸前的手式中,连想互那粗犷烘厉声音的人所说献出古玉符之事!
这个念头,在他的脑海中闪了一闪,感觉他的想法不错。口中“哦”了一声,暗忖道:“莫非那古玉符,藏在他胸前么?”
忙把蔡萍生的衣扣解开,果见蔡萍生的颈上,悬着一个精巧玲珑,巴掌大一支纸囊,囊中有物凸起,人细孔中,隐泛着玛瑙色的红光,小心翼翼松开囊口,赫然是块淡红晶玉古令符,玲珑透顶,巧夺天工。
知自己猜想不错,蔡萍生因此丧生,感念自己相救之德,以此相赠,乃将玉符丝囊摘下,谨慎改藏怀中。
他还想揭穿蔡萍生两个指头的谜底,但是,他失败了,把蔡萍生全身都搜索一遍,仍无发现。
他只得放齐搜索的念头,把身佩宝剑拔出,在广场边缘—株柳树下,掘了个深坑,将蔡萍生安葬。
复将那些尸体,洒上一些化骨丹,使其灭迹,以免连累地方。
最后,他到火场四周,巡视一遍,见偌大的隐湖山庄,片瓦无存,齐化一片劫灰。
他朝着火场,轻微地吸了口气,方才转向往微山滨而去!
火光逐渐微弱下来,黑幕又复笼罩大地。
黝黑,昏暗,几乎伸手不见五指。
死气沉沉的,老无一些声息,寂静无比的寂静。
忽然有一阵“咿呀咿呀”的桨声,从湖中传来!
这声音,打破了大地的寂静!
给大地带来了—些生气。“是谁有这般清兴!深更半夜,还在湖中荡舟?”
他心中暗暗这么说,足步业随着停上下水,放眼朝湖中眺望,只见一只水里快艇,正向湖岸驶来!
离岸尚有丈许远,忽见三条黑影,疾如电射,自艇上纵上岸来,作一字站开,挡在他的面前。
囚天色太过昏暗,无法看清形貌,只能看出一些轮廊。
这三人全是瘦长身材,着玄色衣衫,手执长剑。
只听当中那个人,发出刚劲声音道:“朋友!你的手段,未免太残酷吧?”
黑衣人闻言,知他们发生误会,忙压低嗓门,发出低沉沙哑的声音,分辨道:“朋友不要误会,在下亦是路过此地,可惜来迟一步,隐湖山庄已被葬入火海,庄主蔡萍生,已经遍体鳞伤,奄奄一息了,在下把群敌逐走后,将为他施治,无奈他受伤太重,回生乏术,连话都未讲—句,就此撒手西逝,在下只得把他掘土安葬,方才来到这里。”
三人听完,意似不信,盯了他一眼,冷笑道:“朋友!我们摺子很亮,揉不进沙子,你说没有关系,这身血迹是那里来的?”
黑衣人方将分辨,左首一个沙哑声音的人说道:“反正是那么回事,大哥何必与他多费唇舌干什么?”
那刚劲声音的人,点点头,厉声说道:“朋友!如不实话实说,俺兄弟可不客气了!”
黑衣人见对方咄咄逼人,也将昔年宁折不弯的性情激发,嘿嘿冷笑道:“朋友即然不信,在下也不愿多费唇舌,任凭三位怎么办,在下全接住好了!”
刚劲声音的闻言,意似不悦,嘿嘿冷笑道:“朋友口气倒不小,只怕接不下来吧!”
黑衣人鼻中冷哼一声,说道:“大风大浪全都见过,不相信做山湖畔,会把船打翻了!”
只听当中那人,答声:“好!”
左手一挥,左右两人,立刻退过一边。
当中那人将剑一摆,亮出伏魔剑招门户,敞声说道:“朋友进招吧!”
黑众人见对方右手剑齐眉,左手念着伏魔剑诀,巍巍兀立,真有静如山岳动若脱免之慨,内心—颤,暗忖道:“这人亮出的门户,不仅是峨眉家数,而且功夫精湛,深得以静制动神髓,如不小心,只怕要阴沟里翻船。”
忙将身佩奇珍——白虹宝剑拔出!
但见银虹暴涨,流辉四射,二尺八寸剑身上,俨然一泓清水,尖下芒尾,足有五寸来长,宛如蛇信般,伸缩不已,寒气森森,侵入肌肤,不愧为前古奇珍。
对方藉白虹剑上的光茫,才将对方面貌看清楚。
对面三人五官端正,长眉凤眼,鼻直口方,年纪约在花甲上下,当中那人,颔下是部五绺青髯,面色红润。
左面那人,面色微黄颔下是部花白胡须。
右面人,面皮白晰白须飘拂胸前。
这三人掌中宝剑,长约三尺二寸,银光耀眼,虽非奇珍,但亦是白炼钢铸成,非一般刀剑可以比拟。
黑衣青面人,宝剑出鞘后,三人情不自禁,同声惊“咦”—声。
黑衣人,并不注意他们的反应,足下丁字步站定,剑贴肘后,双掌往胸前一抱,亮出天门二老,独门怀中抱月门户,神注对方,气纳丹田,全身功力,运于双掌,引满待发。
这三人,出身名门正派,天门二老,虽未见过面,但对其独门武功,多少有所耳闻,见黑衣青面人,不仅持着二老镇山之宝——白虹剑,且还能摆出天门招术门户,知道这人与二老多少有点瓜葛,因不愿开罪二老,树此强敌!
那有五绺青髯的人,发话问道:“朋友与天门二老是何瓜葛,赶快实说,以免自误。”
黑衣青面人,尚未答话,蓦听微山湖中,又有“咿呀咿呀”的浆声传来,同时左侧不远的草丛中,传来“嗤”的一声冷笑。
场中四人,先往湖中瞥了一眼,见离岸几丈,有一点黑影晃动,风驰电掣般往岸上驶来!
复往左侧草丛中观看,却是静悄悄地,看不出一些可疑形迹。
忽然“嗤”“嗤”两声枭呜,从草从中飞山一只夜枭,急如闪电,往湖滨飞去,眨眼隐没草丛中。
对面三人,见夜枭飞出,心中疑念,一笔勾消,暗地里,哑然头笑,骂自己疑心生暗鬼。
那黑衣青面人,心中却不是这种想法,他听出阴恻恻的冷笑,感觉声音甚熟,与夜枭鸣声不同,好似昔年对头的行径,不由得全身汗毛,根根倒竖,机伶伶打个寒栗!
他轻轻对三人道:“三位稍待,在下去去就来!”
他等不及三人答话,把手中的白虹剑一紧,双足垫劲,两臂一振,纵起空中约三丈高,一招“乳燕投林”头下脚上,身随剑后,往草丛中扑去,同时掌中剑,亦化为“拨草寻蛇”的招术,银虹舒卷,向草丛中袭击!
黑衣青面人,纵身换式,发招递招,不仅奇快绝伦,干净利落,好似一气呵成,而且身眼步法,亦恰到好处。
三人不禁同声暗赞,天门武术,名不虚传,这黑衣青而人,最多不过二十来岁,手底功夫,已有这深之火候,如是天门老本人,不知要高到何等程度了!
他们心中正暗赞的当口,只见白虹在句丈以外的草丛中,来回盘旋—阵,蓦听黑衣青面人,低沉的口音道:“朋友不现身答话,显示太见外了,如再不山面,在下就要骂了!”
连说了两遍,仍是静悄悄的,没有丝毫声息!
这时那“咿呀咿呀”的桨声,愈来愈大,划破这沉寂的黑夜!
黑衣青面人,连番用话相激,既未发现异兆,又未听人答话,以为自己多疑。
但是,他的心中,仍然是满腹狐疑,放心不下,意识中,笼罩着一层阴影,烦躁不安,心绪不定。
他意味到,这不祥的预兆,他用自己的理智,尽量去压制,企图使这不安的情绪蛩伏,然而,他失败了,不压制还好,这一用力压制,反而促成心田中,波涛起伏,陡增心灵上的痛苦。
直到他想起湖滨尚有三个峨眉门下,竟着他比武较技时,心绪稍稍平静下来,一股无比的冲激力,涌到他的心际,蓦然发出一声长啸,双足一垫,纵回到三人面前。
他发出这声长啸,究竟是含着什么意思,连他自己也说不出来,只在他的意识当中,有这么一个印象而已。
他对着三人,以满带歉意的语气道:“三位久等了!”
三人亦看出他有点失常,以安慰的口吻突说道:“不必介意!”
他倏将掌中白虹剑,亮开天门门户道:“朋友请进招吧,在下还有急事要办呢?”
五绺青髯人,见他倏然间,神情变得这样急躁,知他心灵上所受的刺激,并非平常,本不愿和他再斗,但是他当众叫阵,这过节不能不接住,乃仗剑上前。
五绺青髯人,刚摆出峨眉伏魔剑的门户,那黑衣青面人好似等得不耐,掌中白红剑一抖,闪烁出十余朵酒杯大的剑花,飘飘荡荡,往五绺青髯头顶罩去,同时,有十余朵剑花,飘落于对方下盘之时,青面人似乎不重视十余朵剑花的威力、
更不敢相信这个余朵剑花,就能伤害敌人,故乘着剑花软弱无力的时候,倏然拧身掉头,一招“神龙掉首”掌中白虹剑,急若电闪,自左至右,反卷而来,登时一道匹练般的白虹,宛如玉龙舒卷,朝对方拦腰卷去!
五绺青髯人,乃峨眉高弟,一见青面人,十余朵剑花飘飘荡荡,向自己头顶罩来,虽然使人眼花潦乱,不知所措,但却与—般剑术迥异,认出这是天门二老,独门剑术的绝招,“雨打残花遮地红”深知这绝招的威力,全在“遍地红”上,“雨打残花”不过是混乱人的耳目而已,那能轻易上当?
故当十余朵剑花袭击时,仅将掌中长剑一振,运足全身功力,—招“珠帘低垂”化为一片光幕,挡在身前,同时,口发一声清啸,双脚噗地,将身纵起,掌中剑一紧,五朵径尺剑花,朝黑衣青面人当头罩下,几乎二丈方圆,全被剑花罩住。
经此一来,五绺青髯人,不仅躲过了青面人的“雨打残花遍地红”的绝招,反而乘机以看清伏魔剑绝招——“五气朝阳”予以反击。
五绺青髯人,变招换式,出手递招,非但从容不迫,干净俐落,宛如行云流水,绵绵不断,而且身眼步法,恰到好处,无不见功夫火侯,不愧为峨眉正宗之士。
黑衣青面人睹状,内心亦暗暗称赞,方欲变招换式招架,蓦见黑影一闪,腰身—紧,立被摔出丈五六,堪堪躲过“五气朝阳”剑花的范围,同时听见来人哈哈大笑道:“大水冲倒龙王庙,一家人都不认识,还在这儿火并!”
声落,来人业已现身,五绺青髯人,早己收剑含笑屹立。
黑衣青面人听出来人口音,是生平至友,微山湖渔隐,水上飘张逸叟时,不由喜出望外,忙将白虹剑入鞘,纵身上前道:“你躲到什么地方去了?如不是来找你,还不致惹出麻烦呢?”
微山湖渔隐水上飘张敬笑道:“还不是为了隐湖山庄这档了事,到独山湖去溜了一趟,看看老贼那宝贝儿子的动静。”
说着,忙对黑衣青面人道:“大哥,我替你们引见引见!”
黑衣青面人,将人皮面具除去,现出本来面目,原来是个银须飘洒老人。
拱手道:“小弟正要请教!”
张敬指着三人说道:“这三位就是对湖的临城三侠,萧隐,萧靖,萧清,因他们昆仲少来这面,大哥又隐秘行踪,故不相识。”
说时,复笑对临城三侠道:“这位就是天门二老第—位,矮昆仑梅桐。”
双方都是闻名多年,心仪甚久人物,—旦相遇,至不免寒喧倾谈,萧氏三侠,欲邀梅桐前往临城盘桓几日。
梅桐因内心烦躁,始终情绪不佳,婉言相谢,并说过几日,—定到临城,专诚拜访。
萧氏弟兄看出他心绪不安,神情恍惚,急躁不安,劝慰几句,立刻和梅桐,张敬两人作别而返。
张敬已看出梅桐失常,内心好似有无穷忧郁,乃邀其往舟中小坐。
梅桐仅点点头,随定张敬后面,纵落渔舟。
舟上一个十二岁,短装裸足的小孩,忙向悔桐行了一礼,口称:“老师!侄儿淮彬拜见。”
梅桐见小孩行礼,好似触动心事,睁着炯炯发光的眸子,仔细朝小孩打量了眼,口中轻微地叹了声气,把手一近道:“不用多礼。速将舟撑往湖心再谈”。
小孩依言,摇着双桨,掉舟指向湖心,少时已在离岸百十丈的湖心中,抛锚停住。
张敬早巳耐不住了,开口问道:“大哥神色不对,莫非有甚心事不成!”
梅桐随将救蓬岛大侠蔡萍生以及欲来此地找他,路遇临城三侠起争执,草丛中发出“嗤”的声音情形,向张敬讲了一遍。
张敬听完,接口说道:“原来如此,怪不得我到独山湖,未见老贼手下有丝毫举动,最使人奇怪是,蓬岛大侠蔡萍生,隐居在此多年,我们竟不知道他的底细,只知道他是位有书的乐善好施长者,非如今晚之变,这一辈子,恐怕也不容易把谜底揭穿,那块古玉符,想来关系不小,大哥还得多多留意呢?至于他最后伸着两个指头,恐怕有两件心事未了,他将古玉符赠给大哥,其用意就是请大哥代了。”
梅桐点点头,叹口气道:“愚兄恐怕也无法代他完成心愿,只有转付淮彬贤侄了!”
张敬闻言,大惑不解,迷惘地望着他道:“大哥您怎么了?今晚说的话,老令人莫测高深!”
梅桐道:“老弟将淮彬的身世告诉他了吗?”
张敬点头道:“已告知他了!”
那个名叫淮彬的小孩,听他们讲话时,神态甚为恭敬,静静地坐在旁边倾听,不敢贸然插嘴。
这时听二老提起他的身世,至情流露,眼圈一红,哇的一声哭了起来,口中喃喃说道:“爹爹,孩儿一定要到鬼漩涡去找你,那怕被鬼漩涡卷去,把小命送掉,亦心甘情愿!”
梅桐见小孩天性至厚,心中感动,一把将他揽在怀里,抚摸着他的头,叹息道:“此子天性至厚,唯那想到便做的性情,却和他爹娘差不多,他娘如非性情太刚,也不至落人仇人之手,我们就不会被迫离开天门岛避祸了!”
张敬接口答道:“谁说不是,圣手书生李琦,如非自恃太甚,存心揭穿鬼漩涡的奥秘,也不致被鬼漩涡卷去了!”
梅桐道:“淮彬身世,老弟几时对他说的?”
张敬道:“还是昨天淮彬放学回来,说是奉了大哥之命,要我告诉他,谁知刚将二哥被鬼漩涡卷走的话告诉了他,当时就要查看,小弟花了不少口舌,才将他劝住,但其面上神情,暂时虽不会去,早晚总要前去冒险,小弟为此,很是耽心。”
梅桐正色对淮彬道:“你不听大伯伯和张叔叔的话,要去轻身犯险,辜负我们对你寄托的希望,就是不孝,你父亲曾在天门岛大海中,履险如夷,不知高出你多少,尚被鬼漩涡卷去,你有多大气候,竟敢轻身涉险,这种愚蠢行为,怎是圣手书生李琦之后,有污你爹爹之声名,从今以后,不仅天门声威,要你承继,而且梅伯伯受蔡萍生大侠的几件心愿,也全交你去完成,这样重大的担子,压存你的身上,那容你轻举妄动,以后须听张叔叔的话!”
淮彬年纪虽只十二岁,不但他天姿过人,更经这两位风尘异人的悉心教导下,文武两样,已有极深的造诣,是以听梅伯伯之言,内心中想了一会,登时把满腔阴霾尽去,黑白分明的大眼,含着泪珠,轻声道:“梅伯伯,张叔叔,你两老尽管放心,彬儿知道了,—定不负你们的希望。”
梅桐知道这孩子,天性至厚,年龄虽小,言必行,听他这么说。心中大宽,高兴的道:“这才是李家的子孙,你爹爹见你这样有志,也当含笑九泉!”
梅桐把话说完,立将身下白虹剑摘下,怀中古玉符取出,递给淮彬道:“这剑乃天门镇山之宝,你即承担重任,就应给你,这古玉符,是蓬岛大侠蔡萍生所赠,托梅伯伯代他完成两件心愿,梅伯伯怕辜负他的希望,故转托你,符上全是上古蝌蚪文字,得符时,曾经看过,一字不识,从符上凹槽来看,这符怕是阴阳两面,内中必然蕴藏玄机,望你小心收好,将来遇到识字的人,向其请教,自会将这谜解开,蔡大侠所托的事,恐怕也会因此引出线索,望你切切留意。”
淮彬双手接过,梅桐把话说完,肃容道:“谨遵梅伯伯之命!”
梅侗说完,命淮彬掉船返岸。
船离湖岸,尚有三丈远时,梅桐心中好似有什么急事般,迫不及待,飞身上岸。
微山湖渔隐,水上飘张敬,见梅桐今晚神色,大异平时,诧异万分,因关心良友安危,急急吩咐淮彬几句,命其离岸百丈,泊舟相待,自己将灵蛇丝钨竿拿起,尾随梅桐身后,纵上岸去!
口中叫道:“大哥慢行,小弟送你回去!”
梅桐闻声停步,大声笑道:“贤弟如此关切,足感盛情,但何必淌这浑水?”
张敬也大声答道:“江湖中人,能活到六十岁以上的,实在少有,小弟已活了这大年纪,虽死无憾?”
两人说话时,那种豪迈气慨,不减当年。
边话边走,并肩而行,不觉走了三里多路,离隐湖山庄不远。
这时因隐湖山庄,烟火全消,一片漆黑,除了借附近金鸡报晓的声音,来判断时间的早晚外,凭着目光观测,实在无能为力。
二人听得鸡声报晓,知黎明不远,梅桐足正步,说道:“送君千里终须别,如今黎明不远,离蜗居不过三五里路,总该放心了吧!”
张敬见梅桐神态,回复平日沉静,也没有适才那样急燥,心中少放,大声笑道:“大哥慢走,小弟不送了!”
梅桐见张敬身形消失,略为伫立凝视一会,这才放开足步,取道往房村而去。
前行不过两里多路。已来到隐湖山庄边上,突见一人从一株高大的树上,飘了下来。
梅桐离那大树,最少还有五丈远,但是那影子一闪,已飘落在他的面前,神速之极!
梅桐见红影身法奇快,不由暗暗叹惊,本能的暴退丈许,运足全身功力,聚于双掌,蓄势相望。
红影落地之后,阴恻恻的声音,冷笑道:“梅桐老鬼,不要惊慌,如要你的老命。随时随地均可,何用等到现在,我要你口服心服,死也暝目,所以才在这儿等候。”
梅桐听完红影的话,已知来人是谁了,大声笑道:“我道是谁?原来是天门岛前,剑底游魂!”
红影哈哈笑道:“梅桐老鬼,今天叫你连掌底游魂都作不成!快出剑吧!”
梅桐大声说道:“顽空凶僧。不要得了便宜卖乖,如我白虹剑在手,你敢来招我么?恐怕早做缩头乌龟了,适才湖边,你在暗中弄鬼,还以为我不知道么?对付你这样的人,只凭一双肉掌已足。”
顽空阴恻冷笑道:“你不要后悔!”
梅桐愤不所遏,大叫道:“废话少说,有本事上吧!”
顽空故意阴恻相激,使梅桐心燥气浮,功力难以发挥,以便下那阴毒杀手,乃说道:“我如是先出手,你就没命了,我红云罗汉念你远离巢穴逃祸,但人算不如天算,无论逃往何方,都难逃一死,所以放宽一步,叫你先发,你不要不知好歹。”
梅桐听红云罗汉之言,果被激怒,大喝一步,两掌运足全力,施出天门三十六掌绝招。“攀龙附凤”左右掌齐发,呼呼两掌,向顽空当胸击去!
顽空见梅桐离巳身前尚有五尺远,所发掌去劲生,业已先行扑到,知梅桐掌力劲厚,不可轻视,忙将全身功力,运于双掌,“吹萧引凤”,左右手一分,迎着梅桐掌力,往左右化开!
同时,乘着梅桐身子前冲,门户将封未封的瞬间,施展本门最阴毒功夫火云掌,滑步斯身,步洪门,走中宫,一招“单刀赴会”,向梅桐当胸前劈出,—下正中,只听梅桐一声闷哼,立即倒下,四肢略一动弹,当场毕命。
可怜一代大侠,竟因一时疏忽,被红云罗汉顽空所乘,死在火云掌下,含恨微山湖。
红云罗汉,明知火云掌。已将梅桐五脏震碎,火毒透入全身,再难活命,兀自放心不下,小心的俯下身,用手一拭梅桐鼻息,并抚摸梅桐全身,发觉他呼吸停止,全身奇热如焚,方始放心,只发一声得意的长笑,这才展开上乘轻功,飘然而去。胫腔鄢墒觳簧伲欢咸剿鞯慕峁贡凰⑾忠幌呤锕猓碌南M??
他想:前面既然来了九个人,纵然因绝食而死,但在临死之前,一定和自己一样,竭尽他们的智慧与力量探讨生路,虽然最后因生路已绝而亡,但是,他们在这里停留的时间,最少当在—月以上,这一月中的经验阅历,比在外而所得,不知要珍贵多少倍,只要发现他们留下的身历记远、囊集他们的经验,多少可以得到—些启示,加上自己智慧的判断,与掌中吹毛过刃的宝剑相助,必能逃出死域,就便将这害人的玩意干掉,以免再有人重蹈覆辙!
他欲证实这想法的可靠性,立刻开始动作,先以白虹宝剑,去拨开那些已被化去的白骨。
拨完八堆,片纸只字,均未发现!
最后,他只得将白虹剑插回剑鞘,缓步走至那具完整的骷髅前,先告了罪,然后蹲下身去,小心翼翼把他移过一边,突然发现骷髅下,压着一块已变成淡黄颜色的白绢,因那白绢,是折叠起来的,是以只有巴掌大小!
他好似大旱乍遇云儿,几乎高兴得跳起来。
他知晓这块仅存的白布,乃是前人宝贵生命换来的珍贵记录,内中必实蕴卧玄机,那敢有丝毫疏忽。
待把兴奋,激荡的心情平服下来,这才伸着颤抖的双手,慢慢把白绢摊开,用目一看,原来是幅前衣襟。
上面隐隐约约,现出拇指般大的淡黄色斑点,似是字迹,但因年代久远,字迹褪色,如无上好眼力的人,留意谛视,实难看出。
幸喜那幅衣襟,颜色虽然陈旧,但却未腐朽,故能随意取走,在光线强烈的地方观看。
淮彬携着白绢,换了好几个地方,都觉得那光线,没有初来时那样明朗,绢上字迹,无法看清。
腹中又只觉饥肠辘辘,急欲饮食,只得把白绢收藏怀内,走到池畔,捧水止渴。
饮了好几口,才把肚中的饥渴,暂时制住,精力稍稍恢复,头脑亦转清凉。
睁目朝池塘打量,见这池塘,水深四尺,澄清见底,四周及底部,亦是整块纯自水晶铸成,不见出入水道。
最奇怪是,塘中竟种着两本玉莲,靠里一本,只有一团酒杯大小须根,矗立水晶塘底下,有筷子粗一根玉茎,长着酒杯一个翠绿芽苞,恰好透出水面!
靠外一本,藕分三段,每段长达五尺,径有尺许,通体晶莹如玉,隐泛银光,平放在水晶塘底下。
三个藕节上,各生一根径寸白玉茎,两面白茎,高出水面三尺,顶端各长一片五尺方圆的莲叶,色作碧绿,青翠欲滴。
正中自玉茎较短,仅仅露出水面,顶端生着一朵白玉莲花,大约尺许方圆,落蕾紧卷未开,清香阵阵,沁人心肺,不断从苞中隘出。
淮彬乍见这大的莲藕花叶,心中极喜!爱极!非但未存毁损之念,反想如何将这奇花异卉永远保留。
忽然感觉身体困倦思睡,于是头枕池根,沉沉入睡!
一觉醒来,见洞堂中光线,较未睡前,强得多了,尤以晶壁那面光线为最,鼻端所闻清香,更为浓郁。
淮彬瞥了池中一眼,见那朵奇大的白玉莲苞,业已落蕾乍放,外围莲瓣展开,只剩当中几层末开了。
淮彬急将探看白绢上的字迹,无暇注意莲花的开放,匆匆走到前面晶壁下,取出白绢,凝神注目观看!
约莫顿饭工夫,才将上面字迹看完,复把白绢小心收藏怀内,满面尽是高兴神色。
原来这张白绢,正是他父亲圣手书生水上飘李琦困居这里三个月后,自知生路已绝,匆匆以鲜血写成,强调两面壁上的形象,乃万法一源秘奥,涵蕴正邪各家武林之精华,如照此勤习,只须二年,便可傲视天下武林,唯我独尊。正面壁上,乃人身经穴,与佛道两门的坐功,因玄机奥妙,一时无法参悟,池中乃元磁精英所萃的天府玉莲,不仅一甲子方能结放的莲实,能益气轻身,补益真元,善解百毒,功能起死回生,并有化嗤为妍之效,就是根部莲藕,亦是旷世奇珍,每吃一片,足抵十几日不饥,更具益气轻身,明目的功效。
莲房结实质,应立即将房中七粒莲实,迅速取出,把当中较大一粒,连皮服下,可抵一甲子苦练之功,多余六粒,如以玉瓶贮藏,可救六人性命,但那莲实成熟时间甚短,如不当时取出,过了时限,就与莲房结为一体,成为一个坚逾百练精钢的玉石。
莲房因是扑磁真气与灵石精英合成,成为白玉后,任何宝刀宝剑,难伤分毫,把它当兵刃,实是一支最妙的外门兵刃。
最后说出那玉莲妙用,还是昔年从道藉上获悉,只惜自己福缘太浅,空入宝山,希后来的人,按留绢所示,如自为之,同时警告,这座水宫贝阙,建造不易,无沦如何,不可将立可脱困,否则,不但使这灵景,遭受损害,亦辜负他的一番苦心。
淮彬证实那具骷髅,就是他爹爹之后,心中固是痛苦万分,但他想到父亲白绢上所说的话,衡量一下轻重,觉得承继遗志,完遂无人未竟事业,更比这愚痴的悲痛有价值,于是低低默祷几句,立即纵到池畔。
举目一看,果见那朵玉莲花,业已重台全展、莲房毕露,慌不迭伸手取出七颗莲实,把当中那粒胡桃大碧绿莲实,放入口中,连皮服下。
莲实入口甘芬,香满室,略为咀嚼,立即融化,顺津直落丹田,全身舒畅已极!
多余六粒莲实,忙把怀中盛丹药的玉瓶取出,空出玉瓶,将莲实盛入,恰将一个三寸高,径寸大的羊脂玉瓶塞满。
伸手一摸莲房时,已成了一朵尺许方圆,五寸径房的白玉莲花。
手握玉茎,用力往上一拔,只听卜察—声,玉茎脱离藕节,擎在手内。
那朵玉莲刚脱离藕节,两片莲叶,登时生气全无,枯萎地倒在水面。淮彬顺手把它拔起,取下卧叶,覆盖在李琦的骷髅上。
那根丈多长的莲藕,却是原样不变,躺在池底。
淮彬拔出白虹剑,削了寸许长一段,放入口中,只觉得这藕的味道,还比莲实可口。
淮彬连服莲实,莲藕后,饥疲尽去,精力倍增,喜孜孜走至左右晶壁,仔细留心默记壁上的图形。
左右晶壁上,共有三百六十幅飞禽走兽,人物互斗的图形,飞禽三十六幅,走兽—百幅,虫类二十四幅,人物二百幅,每幅的招术无一类同,而且各自为政,不相衔接,每练一图,如欲练下—图时,必须收招重练,否则不仅掣肘,而且还有回招自戮的危险。
正面晶壁上,有十三个人像,除了开头两个立像,详细绘着人体正反两面,三百六十个大小穴道外,其余十一个穴道,道、僧装束,以及男女都有,其姿式有坐,有卧,有仰,有俯,有正,有侧,有蹲,有跪,总之十一个人,有十一个姿式,没有一个相似。
这十三幅人像后面,刻着两行拳头大汉书,—行写的足:“万法一源秘笈”。一行是:“东汉于竺僧重尤尊者刻。”
淮彬见这些人像,既无招术可以摹拟,又得乃父说它玄机秘奥,难以晓透,因此只把穴道默记熟习,其余十一幅人像,暂且抛过一边。
自此以后,李淮彬就在这水宫中,按晶壁上的图形,勤习不缀,饥饿时,就用白虹剑削一片莲藕充饥,疲乏时,则以池塘垠为枕,就地而卧。
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只见池塘中的莲藕,逐渐缩短,到了最后,仅剩了两寸长一段,池底的出七个拇指粗的孔洞,清泉自孔中喷出,使水面上,激起涟漪,三百六十幅图形,早已记得滚瓜烂熟,无论是徒手,或执白虹剑,或用玉白花所发招术,身眼步法,不差分毫,而且招术之变化,完全随心所欲意到力到。
尤为难得的,竟将三百六十个图形,连成一气,起初感到相克的,如今却成了相辅相成、起初是相互关联的,反而变成了格格不入,无法使之相容。
一天,淮彬用剑去挑最后一段莲藕充饥,自己身体映到水面上,一见之下,使他大为惊异,连称奇怪不迭。
原来他这是,已是—个长身玉立的翩翩美少年了,与昔日相较,判若两人,身上的衣服,业已褴褛不堪,露出一身凝脂似的肌肤,除了前胸下体部份,尚能保持完整外,差不多成了千疮百孔。
如此突变,使他自己亦不敢相信,水中的翩翩美少年,就是他本人,那能不令他惊异呢?
他在水宫中困居这多年,不仅武功突飞猛进,甚至连形貌,性情亦有百八十度的大转变。
他养成了坚毅、沉静、谦虚,仁厚的性情,习惯喜静,用脑推理的能力,因此,促成了他今后对人处事的态度,以及明智果敢的选择,更关系他一生的事业,他所以能冲破重重难关,完遂天门二老心愿实非偶然。
淮彬把那最后一段莲藕,拿在手上,习惯地仰卧池塘畔,目视顶上晶壁,口中慢慢地咀嚼,脑中还不停地思考。
他吃得很仔细,似乎滴滴的藕汁,细微的藕屑,亦不愿让它轻易糟踏,一口吃完后,还伸出舌头舐舐嘴唇。
他想这是最后的食糖了,根据他这多年的经验所示,最最多只能维持到前面晶壁的十几次昏明不饥,过了这段时间,肚中仍要进食,方能保持充沛的精神与活力,否则身体的活力,就要逐渐减小。
虽然在短期内,尚能勉强撑持。但到底是有限度的忍耐,终不能维持到无限的未来!
他想到必要时,可把怀中六粒莲实取出充饥,也许能维持一段较长的时间,但这种举动,也不是根本办法,不仅使这旷世奇珍,平白地糟踏,殊为可惜,而且为了一己的短暂生命,而放弃了救活六个人,实在不智,无论如何,不应该做这种自私自利的事,—定要做舍己利人的事,才配称侠义道人,方不愧是天门二老李琦的儿子。
他暗暗警告自己道:“李淮彬呀!李淮彬,有益于自己,有损于他人的事,你千万不要去做啊!否则就不配做英雄,更不是天门二老的后代。”
无论他在怎样想,但在他的心中,除了有—分忧虑的成份外,却没有丝毫悲观,失望,颓唐,沮丧的成份。
他充满着信心,抱着坚强不拔的信念,这座水宫,会使他困不了,更不会步入那八堆白骨与爹爹的后尘,因为他的掌中,还握着一柄犀利无比的宝剑,以及他这些年来,在壁画上所学,那些绝顶功夫,最多把这座水宫毁去。
最使他困扰的,万一水宫在短时间不开放,只有逼迫他走上毁灭水宫之途,如此一来,固可把微山湖中的大害除去,但却违背了爹爹的遗训,更抹杀了重忧尊者缔造的艰辛。
还有那壁上武林绝技,池中种的玉莲奇珍,爹爹的遗休,岂不因此要永沦湖底吗?
他反覆思虑一阵,实在想不出一个妥当的方法,来处理他脱出水宫的难题,他只有暂时放到一边,让脑筋略为休息一下,以便神智冷静下来!
过了片刻工夫,他从今后如何行道救人,如何完成梅伯伯和爹爹交代的遗命上,忽然想到爹爹失踪的时间,与自己被鬼漩卷到这里,恰好是在同一天上,所差的是双方刚好相距六年而已!
又想起池中的玉莲,每甲子结实一次,自己来时,恰好结实,而先后来洞中的人,连自己诸在内,刚好十个人,由此推演,足见这水宫的开放时间,每隔六年,一定自动开放—次,更从时间上,他还连想到专司这水宫门户升降的,乃是齿轮旋转结果,否则,不会如此正确。
宫中虽是终古长明,但是那晶壁的昏明显示,业已理解到那白昼与黑夜的象征,每段莲藕,能支持十几个昏明不饥,可见当在半月左右,从所吃莲藕的次数,他默算一下,已经有百四十多次了,恰好上当六年的岁月。
他想到这里,面上浮出笑容,情不自禁道:“这下可熬出来了!”
忽然又有一个念头,涌现他的脑中,如果水宫门户开放,是否把爹爹的遗体带出家葬,或仍留在那儿!
这个问题,只在他脑海中,略为闪得一闪,很快的就把它解决了!他决定暂时留在这里,以免穿越鬼旋涡时,被那么大的水力所毁损,他决定再度来时,准备好一切应用的东西以便镇重入殓,这样才可稍尽人子之职,令老父安心、
最后,他想到出困后应釆取的步骤,第一当然是找张叔叔,安慰他的悬挂,然后托叔父买两套衣服换上,第二偕同张叔叔到三侠庄上,向三侠负荆请罪,至于以后的步骤,就是行道江湖,完遂梅伯伯与爹爹的心愿了,不过下—步的行止,还得依张叔叔的意旨而定,因为在这个世间上,只有他这—个父执前辈,唯一亲人!
淮彬想到这里,蓦听洞堂外面,传来轰隆,轰隆的响声,这是他困居水宫以来第一次听到的。
他脑海里,只是电光石火般转得—转,已经意味到这是怎么回事了,不由自主地纵身而起!
这一跃,虽只腰肢一挺,但整个身体,原样末动,却是脱弦之弩般,冲霄而上,如非应变机智,连续施展壁图上所学“烘云托月”“秋风落叫”招术,双掌平推出去,抵住顶壁,自动把真气卸去,飘身下坠,几乎与水宫顶端相碰。
他做梦也未想到,轻功亦有这样深厚的造诣,那能不使他喜极发狂呢?
他落地以后,很迅速把身上衣服整理一下,要带走的东西结束妥当,复向李琦骷髅拜了—拜,喃喃默祝几句,算是离开水宫的最后巡礼。
这时,那轰隆、轰隆的声音,愈来愈急,宛如天鼓齐鸣!再也不容许他耽搁了!
他连忙冲出水宫,赶到石级下面,用目注视!
但见那支封闭出口的大圆铁筒,业已离开平台丈许高,支持圆筒的四根螺旋铁柱,旋转不息!
平台最后一级石阶壁,有三个与石阶颜色相同,茶杯大小的圆球,不停在晃动。
淮彬在宫中住了六年,竟未发现这三个圆球,是因那圆球太过精巧,颜色又和石阶一般,静止时,与右阶壁连为一体,看不出异兆,是以未能发现,此时如非圆球离位凸出阶壁,又在转动的话,亦不容易发现。
淮彬知这三个圆球,就是启开水宫的枢钮,不禁心中好奇,将看个究竟。
于是伸手握住右面圆球,制止它转动,耳听哗啦一声,当中和左面两个圆球,登时停止旋转,并不住往阶壁间退缩,那支持圆筒的螺旋柱,则由右旋改为左转,圆筒亦由一升改为下降。
就在淮彬略为制止右面圆球的瞬间,那支圆筒,业已下降尺余,淮彬已知左面圆球,乃专司下降的,立刻松手,圆球立刻恢复适才情况。
淮彬伸手握住左面圆球,情形却与右面相反,铁筒上升到原来位置。
握紧中央球时,情形却左右相反,左右两个圆球,仍然旋转不休,四根螺旋支柱与那支大铁简,则停止不动,既不上升。亦不下降,成了静止状态。
淮彬经三次试看之后,懵然憬悟水宫入口的玄机,原来左面圆球,专司上升,右面圆球专司下降,中央圆球则是个固定枢钮,非到一定时限,方才发生作用,而与升降两个枢钮发生关联。
淮彬得到水宫门户启闭的秘密后,不禁喜极发狂,情不自禁,手舞足蹈起来。
半晌,他自言自语道:“如能找到由外入内的机关,岂不是能够自由出入吗?既能自由出入,这座水宫贝阙,当然属于我的了!”
他开始寻找由外入内的机关,但毕竟是失望了,找遍了平台的每一个角落,始终未能发现。
那支铁筒,此时已上升到了顶点,离平台二丈五尺高,停止下来,四根螺旋柱,也再不旋转了!
忙提气轻身,纵入铁筒中央的孔洞,因当中黑暗,看不清内中事物,用手往上一推,却是纹风不动,只得用手摸索底部边缘,这才发觉那入口孔洞,乃是往下开的。
手指扣着活门边缘,轻轻往下一扯,果然应手而开,登时天光与水滴,从头顶上射来!
同时,并听到声如雷鸣的鬼旋怒啸,令人惊心动魄。
淮彬知上面水力奇猛,必须用足全力,冲载鬼旋纵身空中,然后飞越十来丈宽的湖水,才能抵达岸上。
在他的记忆中,来时面向南方。湖岸是在左侧,这时出去,面向北方,湖岸应该足右侧了!
他把方位想好。双掌紧贴铁壁,两足尖抵仕壁上,朝活门上猱升,越过活门,足尖踏在活门限上,运足全身功力,倏然凌立拔起,突破鬼旋的旋涡,纵身空中约十丈高。
身刚纵起,尚未看清湖岸落足处寸,耳中似乎听到人声喧嚷惊叫!
但因时间仓促,水声太大,无形间把人声压低,无法听清楚那喧嚷惊叫的声音到底因何而发!条红影,身法好快,已越出了二十几丈。
淮彬见这红影的体态身形,异常眼熟,突然想起蔡幻依正与这条红影相似,更从她的姓上面想,不禁“啊!”了一声,暗说道:“幻依莫非是蔡萍生后人,祭典的想必是她了!”
淮彬深觉有理,因与幻依见面心切,怕她走远,无法找寻,连纵带跃,朝红影追去。幢蛎Χ酝豕溃骸巴跣炙偻耍鹊角懊娴任颐恰!±
王国华略为犹豫,蓦听幻依急呼道:“彬哥的话对,还不快走,莫非等死不成?”
王国华听见心上人,当着自己面,毫无顾忌地称呼淮彬彬哥,不禁心中发酸,说不出是什么滋味,勉强答道:“贤妹当心,愚兄遵命就是。”
说完,双足垫劲,施展全身功力,往北方疾驰而去。
巫显,宣镇东父人,见王国华遁走,本想纵身欲阻,无奈淮彬好似鬼魅般,把他们绊住,不得抽身。
淮彬见王国华安然遁走,宽心放大,敞声说道:“妹妹,尽与他们纠缠则什?我们走吧!”
她抬头看了天色,但见晨曦微露,东方已明,知淮彬恐时间过久,自己真气损耗,难以为济,笑答道:“彬哥所说有理,妹子也不愿与他们久缠。”
寅银娃听他们说要走,那能容得,掌中鸳鸯剑一挥,合围上去。
淮彬见宣银娃母子,朝幻依扑去,知幻依武功,抵敌呼鲁吐温,尚嫌勉强,那能再加这母子二人,内心不免焦急,杀机陡来,右手玉莲一紧,施展“浮云掩日”绝招,白茫茫一片光幕,朝众人当头罩下。
同时,左手剑施展“雨打残花遍地红”绝招,只见一道三尺长虹,宛若玉龙舒卷,往众人下盘卷去!
要知道“浮云掩日”与“雨打残花遍地红”的绝招,虽是同时自上而下,但两种招术的劲道,完全不同,“浮云掩日”专攻敌人上方,而“雨打残花遍地红”专攻敌人下方,则上方是虚式,下方才是实式,两个极端不同的劲,同时发出不难,难就难在配合适宜,时间分毫不差,否则,不仅不能发挥威力妙用,甚至反受其害,淮彬因得玉莲实之功,又深悉各种招术之精微,以是,能够运用自如,配合恰到好处。
众贼几曾见过这般奇诡招术,不由惊讶疏神,阴司秀才的右股被宝剑划伤,踉跄而逃!
章云飞、涂亮二人,掌中铁鞭及仙人掌,被淮彬左手剑逼出了手。巫显,宣镇东宝剑,亦被淮彬玉莲办的倒钩扣住,脱手飞落地上。
淮彬得理不让人,双足势劲“平步青云”纵身往幻依身前赶去,足甫着地,立刻莲剑齐施,“蓓蕾乍放”一式剑气莲光,倏自下而上,往四周舒展,只听“呛啷”几声金银交呜,呼鲁吐温方便铲和宣银娃母子的鸳鸯剑,立被玉莲倒钩扣住一拂,全部脱手,坠入松柏林中。
淮彬忙道:“妹妹!赶快走吧!”
说时,玉莲宝剑齐施,“分花拂柳”逼退呼鲁吐温三人,偕着幻依,从容而去。
众贼拾回兵刃,方欲追赶,还是宣镇东知趣,忙阻止众人,大伙儿回转湖神庄。
淮彬把玉莲插回背上,幻依换回自己青钢剑佩好,与淮彬并肩而行。
淮彬问她来此用意,幻依坦率告知,欲找巫显老贼报那杀父毁庄之仇!
淮彬闻言,知她误会,乃将梅桐所说,及梅桐因此遇害情形,对她说一遍,只隐起蔡萍生临终时的手式,因蔡萍生临终的托付,仍是梅伯伯和他的事,他是个减信的人,不愿把自己的事,委诸于人,是以不便说出。
幻依闻言,方才憬悟,原来杀人毁庄仇人,不是巫显,而是另一伙不知来历的强盗,忙说道:“如非彬哥提醒,几入歧途,但这伙仇人又到那里去找呢?”
幻依说到这里,眼圈一红,几乎掉下泪来。
淮彬见状,忙柔声抚慰道:“妹妹仇人,即愚兄仇人,只要留意查访,相信总能探个水落石出!”
幻依闻言,报以感激之色,点头道:“彬哥对妹子如此关切,真使妹子感激不尽。”
淮彬道:“知己之交,贵在知心,妹妹不用多落言谈,但愿我们长在一起,愚兄就心满意足了!”
幻依望着淮彬,情深一望,脉脉含情地,君然一笑,面露娇羞之色,说道:“彬哥情深,使妹子至死难忘,不过……”
她说到里,好似有甚预感般,欢容尽敛,面现隐尤,那种楚楚可怜神态,倍使人怜爱!
淮彬见状,轻轻拍着她的香肩,忙问道:“怎样嘛。”
幻依娇声叹气,惨然说道:“妹子心灵上,好似有甚预感,我们恐怕要坠入“自古多情终遗恨”的窠臼,果真如此,这身心的折磨,实非人所能堪。”
准彬安慰她道:“不会的,只要我们心志坚定,始终如一,谁有此力量,把我们分开呢?”
幻依闻言,陡然触动心事,面上越发悲切,凄然泪下,俄而,牙关紧咬,面色忽变强颜笑道:“未来的事,何必作杞人尤天呢?只要彬哥始终如一,妹子纵然身受百刑,决不改变初衷!”
淮彬见她面上神色,瞬息万变,弄得莫测高深、听完她的话,这才接口说道:“耿耿此心,唯天可表,纵是海枯石烂,山难更改。”
两人边谈边行,不觉间,已旭日东升,朝阳匝地了。
此时距湖神庄,少说也在三十里以外。
淮彬好似想到一事,口中“咦”了一声。
幻依惊讶地望着他,轻声问道:“彬哥,什么事呀?”
淮彬笑道:“我们只顾谈得投机,竟忘了王兄呢!”
幻依眉头一皱,面带厌恶之色,答道:“随他去吧!”
淮彬知她对王国华厌恶,仅淡淡一提,立刻放开。
偶然抬头,见前途路上,有两个玉雪可爱小孩,全身裸露,腰系一件大红肚兜,年纪最多十岁,手拉着手,连蹦带跳,迎面前来。
那种天真稚气,较诸观音座前的红孩儿只有过之,而无不及!
不仅如此,他们的貌相,完全相同,无丝毫差别,而且,口更甜得紧、距两人面前,尚有五六丈远时,尖声喊着姑姑,双手张开,扑了上来。
那扑奔淮彬的小孩,右手托着一块红绸,向淮彬一抖,立有—股浓郁异香,钻入鼻孔,淮彬脱口说了声:“好香!”
幻依闻言,面色陡变,忽然想起师父之言,有两个魔头,正是这般行径,急忙屏住呼吸,拔剑戒备,随急声警告道:“彬哥留意,这是崂山双魔。”
当她面声警告时,淮彬已然迎上前去,双方相距丈许,急忙纵身挥剑,挡在淮彬前面。
尽管她如何机智,无奈发觉稍晚,李淮彬不仅鼻间闻到迷魂乱神香,而且大魔楚云的白骨阴磷掌,业已发出,淮彬闻声纵避,虽未受到伤害,但幻依因救人心切,被白骨阴磷掌风,扫中左肩。
但见幻依身躯一歪,踉跄退几步,口中“嗯”了一声。
淮彬忙把玉莲花取出,施出“春风化雨”绝招,化为一片银白光幢,将二人身体紧紧护住,才未再受二魔侵害。
幻依睁开妙目,仔细朝淮彬面上打量一眼,见他虽是身透异香,面泛红霞,但神智尚未昏迷,与传说中只嗅着香味,立刻神智昏迷,任人摆布回异,暗自惊异,低声说道:“我们已中崂山双魔的道儿,行将毒发,赶快逃走?迟恐无及了。”
淮彬经幻依提醒,亦觉出身上有异,不仅内心烦渴奇热,通体热血沸腾,而且耳鸣心跳,头脑昏昏,邪思绮念,接踵而来,睁目相着她一笑,说道:“妹妹所言极是,愚兄心中感觉……”
幻依不等讲完,拉着他的手道:“快走!再迟来不及了!”
她口中说着话,左手拉着淮彬,右手暗将子母追魂蝶取出两枚,紧扣掌心。
淮彬掌中玉莲花一振,一招“秋风落叶”将二魔迫退三丈,立刻展开流云飞逝上乘轻功,把臂疾驰。
前行仅十来丈,蓦听崂山双魔,哈哈大笑道:“想逃走么?岂非作梦!不打听打听一下,崂山双童楚云,楚灵兄弟,看上了谁,那能让他逃脱手掌。”
二人闻声回顾,见发话的人,正是扑向幻依的二魔楚灵,两魔身法奇快,离身只有丈许远了。
淮彬轻声说道:“如不施展杀手,恐怕难逃魔掌了!”
淮彬此时,欲焰高烧,内心奇热如焚,如非曾服玉莲实和玉莲藕,与迷魂乱神香剧毒,抵消很多,恐早巳神智昏迷了,因此,对二魔甚为痛恨,闻幻依之言,立将玉莲收起,拔出白虹宝剑。
身躯陡转,一招“玉龙舒卷”自左而右,往二魔中盘卷去!
二魔正当得意洋洋之际,竟想不到,敌人有此一着,银虹一现,已认出是柄前古奇珍,不敢轻撄其锋,慌不迭地纵身闪避。
幻依看出便宜,趁二魔纵退疏神时,掌中子母追魂蝶,分向二魔咽喉打去。
只听“嘶嘶”连声,一大五小,六只蝴蝶夹着凌空飞翔,朝二魔头脑罩下。
崂山双魔,听出声音有异,睁目一看,认出子母追魂蝶来历,不禁心胆惧寒,忙倒身下地,施展“燕青十八滚”招木,往斜刺里滚过去。
饶是二魔机智绝伦,仍然慢了一步,每人凝脂似的手臂上,各被打中一只,只听双魔,发出一声怒吼,立刻纵身逃走,眨眼无踪。
淮彬见二魔逃得如此匆忙,心中大为不解,忙问道:“崂山双魔功力,不亚于呼鲁吐温等人,为何受了这点伤,就骇得那样?”
幻依嫣然一笑说道;“这是二魔机智的地方,他们深知子母追魂蝶的厉害,如不及时施治,最多一个对时,必然毒发而死,二魔此时内心的忧急,不下于我们,那里还敢逗留下去?
淮彬方才明白双魔匆匆遁走的原因,但他天性仁慈,不赞成她用这么狠毒暗器,皱了皱眉头,轻言劝慰。
幻依娇笑道:“你以为我随便乱用么?老实说,这子母追魂蝶,来之不是,如非身临危境,还真舍不得用它呢?”
幻依说到濒身危境,蓦地焦皱双眉,瞥了淮彬一眼,见淮彬玉面通红,一双俊目,几乎喷出血来,鼻息急促,通体颤抖,好似发疾病一般,玉手触到他的身上,感觉奇热如焚,炙热异常。
瑁巡胁顺啡ズ螅炙屠匆慌枞人牖幢蛳丛璧埠??
淮彬见店小二这般殷勤招待,深知是心上人的缘故,不仅对心上人,刻骨难忘,就是对店小二,亦生出好感。
温言笑道:“多谢小二哥这样的照顾我。”
店小二把湿衣鞋袜拿起,笑着说:“这是应该的嘛!何况还有那位小姐的再三叮咛呢?”
淮彬见他拿起湿衣要走,忙问道:“你拿到那儿去?”
店小二神秘一笑答道:“客官就不用管了,反正你用不着,把它丢掉,岂不可惜?”
淮彬以为店小二贪小便宜,笑了笑,挥手令去。
让小二走后,淮彬把房门拴上,洗了个热水澡,觉得全身舒畅很多,穿好衣服,命店小二把浴盆拿去,然后躺在床上养神。
那雨,一直下到子夜以后,方始减小,但是还没有停歇,沥沥声响,仍是清晰可闻,淮彬空自着急,也无可奈何。
一夜无话,次日黎明,淮彬一听雨声已止,忙从床上纵起,匆匆结束妥当,叫店小二送洗脸水,并算告饭账。
店小二坚留他稍待一会,以便弄点早点充饥。
淮彬即关心师伯安危,复记着三侠约会,全都急如星火,那敢丝毫耽误?
匆匆取了一块散碎银子,朝店小二手中一塞,立刻闪身出门。
店小二还待说,店饭钱已付过了时,淮彬已出了桃村的村口了。
淮彬趁着天尚未明,足上泥泞,尚无行人的当口,倾全力展刀:流云飞逝上乘轻功,双足微点地面,风驰电掣般,加紧往前飞驰!
辰初时候,业已奔驰百余里,越过了泗水源头,来到仲村。
淮彬在仲村,随意找了一个饭店打尖,并向店家,打探去蒙山的途径。
经店家一说,才知打此往东南方走,约三十余里就到了。
淮彬刚开始吃饭,忽听店门外,传来几声木鱼的声音和一声“阿弥陀佛”的佛号。
声音刚落,又听店伙粗迈的喝骂声音道:”快滚!不要在此讨厌,如不听话,当心剥你的皮!”
淮彬初闻佛号时,因那声音尖细沙哑,心中又有急事,未能回头观看,听到店伙喝骂,心中感到奇怪,暗说道:“施不施舍,但凭你们,为何对一个出家人,这样粗暴?”
忙回身掉头,向店外打量。
但见店外,站着一个大头麻脸,满头癞痢的尼姑,身材约三尺五寸,通体皮肤如墨,偏偏枯瘦如柴,鸟爪般的手上,拿着一个小木鱼,不停地敲打,口中露出编贝白牙,喃喃念佛,看她的年纪,最多才十五,六岁,任店伙如何喝骂,脸上笑容不减,一以黑白分明的大眼,精光灼灼,注视店内。
淮彬看见这个小尼姑,觉得她虽然奇丑异常,但她那双精光灼灼的睁子,却瞒不了淮彬一双慧目。
他好似对丑怪姑娘别有好感,忙纵身上前拦住店伙道:“不要对她这样无礼,让我来问问她!”
店伙被淮彬神采气度镇住,那敢说一个不字,登时改变了一付面容,躬身陪笑说道:“客官请回吧!有什么事吩咐一声就得啦!何必理她干甚么?她一身这样脏,当心和她接近后,连饭也不能下咽呀!”
淮彬见店伙唠叨半天,明知他是好意,但是,心中讨厌他的势利眼睛,俊目一瞪道:“不用你管。”
店伙讨了一场没趣,只得喏喏连声走开。
淮彬走到小丑尼面前,温言问道:“小师父,你住在那儿呀?”
小尼凝视淮彬一眼,瞪时对他甚为投缘,轻答一声:“蒙山!”
淮彬精神陡振,笑道:“巧极了,我也要到蒙山去,待会吃了饭,同小师父一道去好吗?”
小尼大头一摇道:“不行!这么远的来到此地,还得要结缘呢!”
淮彬道:“募化算不了甚么?银钱在下身边尽有,小师父只管开口好了!”
小尼笑道“结缘乃是点施主们,灾福,并不是注重银钱,假如为着银钱的话,那不是成了叫化吗?”
淮彬连忙谢过,从身上掏出五钱重一块散碎银子,递到小尼鸟爪般的手中,笑道:“在下与小师父结个缘吧!”
小尼口念佛号,将银子接过,在手内略为端详道:“施主银子乃是次品,贫尼不敢要!”
说着,鸟爪般黑手,握了一握,递回给淮彬。
淮彬深感诧异,凝神向小尼手上打量,赫然小尼的手上,乃是一把银屑,手刚张开,好似水银般地散落一地。
淮彬见小尼露这一手内功,大感震惊,想不到她年纪这么轻,内功造诣有这样深厚,结交的心愈切,方欲开口……
小尼麻脸上一笑,转身就走,霎时,已消失在村口了。
淮彬本想尾随追去,忽然想起,自己是个少年男子,向一个女尼追赶,众目睽睽下,成何体统?
于是,回到自己座上,匆匆吃过了饭,算清饭账,立刻展开足程,往蒙山方向而去。
淮彬遂处处留心,非但不见小尼的踪影,甚至来往的人,亦甚稀少,师伯的踪影,更不用说了。
直以蒙山山麓,仍是不见踪影,只得循人山途径,拾级而上,到了山顶,情景依然,因这蒙山,并不太高,山阳一带,尚有不少山民居住,略为打量一阵,已知老妇窠穴,决不致在这向阳一面,立刻改弦易辙,往山阴而去。
淮彬来到山阴,见这儿景物,果较山阳阴晦,荒凉,有的地方,伏莽丛草怒生,闪蔽天日,有的地方,濯濯童山,寸草不生。
深入十来里,已是荆棘载途,路径绝迹了,其间,还有野兽的吼声传出。
淮彬武功绝顶,自然不会把这些蠢物放在眼里,但为防万一,乃将白虹剑拔出戒备,越过里许长的一片森林,抵达一个人兽罕到的夹谷前。
举目朝谷中注视,里面光景,甚为昏暗阴晦,曲折又多,无法看清内中景物。
淮彬正凝视间,蓦听谷中,有小孩口音,发出嘻嘻的笑声。
乍听下,觉得声音好熟,似乎在什么地方听见过,但仓促间,却想它不起。
淮彬沉思的时候,不过眨眼工夫,忽见谷口,红白光影晃动。
这些日来,淮彬连遇大敌,经验阅历,增进不少,谷口的红白光影,刚一闪动,右手拔下背上玉莲,同时双足势劲,一招“倒跃龙门”暴退两丈远,凝神注视!
只见前面三丈多远,站着崂山双魔楚云,楚灵。
双方这一照面,已经认出对面的人是谁了?
仇人见面,分外眼红,双方话都不讲,怒吼一声,登时恶斗起来!
但见两条红白相间的短小人影,疾如闪电,围着一道三尺长的白虹和一幢寺白晶莹的光球,在谷前上坪萆的翻翻滚滚,厮缠不舍!
耳中,并听到劲急凌厉的风声,呼呼作响,声势惊人!
恶斗约半个时辰,双方旗鼓相当,谁也耕何不了谁。
蓦听杰杰一声怪笑道:“李淮彬小狗可恶,两位千万不要放过他!”
声到人到,端的神速已极!
百忙中,对敌双方,齐朝发话人看了一眼,当崂山双魔,看出来人是雪山老魅时,内心固然是高兴万分,而淮彬则知道雪山老魁呼侗的厉害,不禁倒抽一口冷气,心中暗说道:“今天准糟,仅仅崂山双魔,就难以应付,如时间耽误太久,真气逐渐损耗,尚不免被其所乘,那里抵挡得了这个魔头的夹攻?”
淮彬的内心中,尽管在着急,但丝毫不敢疏忽,强打精神,倾全力发挥壁图所学奇招威力,与敌人恶斗不休。
雪山老魅加入战团后,双方情势,陡然改观,淮彬不仅感觉四周压力倍增,几乎迫使掌中莲剑招术,难以发挥全力,同时,更感到雪山老魅的身法,飘忽异常,使人莫测高深,那么大的莲剑威力,竟然奈何他不了!
已经顿饭工夫,淮彬业已全身见汗,真气运转不灵,已呈不支之势。
耳听雪山老魅发出得意笑声,说道:“李淮彬这小子,异常可恶,专和我辈作对,如不趁他羽毛未丰的时候除去,实是心腹大患,我们加紧用力,把他早些毁去吧!免得夜长梦多呀!”
崂山双魔答道:“说得不错,我们弟兄亦有同感。”
双魔一魅,话声刚落,三人身法,愈形急迫,互相交错环攻,身形更见飘忽,淮彬非但感到四周压力奇猛,而且对于他们的身形,番觉捉摸不定,被迫落在下风,应付艰困,达于极点。
淮彬正濒临险境,千钧一发的时候,蓦听一个尖锐沙哑的声音说道:“无耻妖孽,敢来我优云谷撒野么?”
淮彬闻声,精神陡地一振,掌中莲宝剑,施展全力抢攻,以资与来人互相呼应,重创三魔。
来人语声刚落,忽听叭叭叭三下清脆的声响,紧接着,又是双魔一魅怒吼的声音传来。
淮彬偷眼看去,只见两条瘦长小乌黑的人影,宛如鬼魅一般,朝一魅双魔,追逐不停,一魅双魔左半脸,红肿好高,怒叫连声。
一任挥掌向两条黑影猛击,那两条瘦小人影,非但丝毫不惧,反而追扑愈烈。
一魅双魔,见对头武功这么高,不禁心胆俱寒,防身尚感限难,那里还有能力顾及淮彬呢。
淮彬目睹那两条瘦小黑影,武功高得出奇,因身形太快,无法看清形貌,不禁万分惊讶,暗忖道:“这两人是谁呢?”
淮彬的心念未歇,忽又听得,三下清脆的声响和一魅双魔的凌厉声音传来!
显然的,这三个魔头,又中了一记耳括子无疑。
蓦听尖锐沙哑的声音笑道:“给你们每人脸上留点记号带回去,才不枉此一行啦!”
池彬听到这几句话,方才憬悟,这两个瘦小人影中,有一人就是在仲村饭店中,遇到的那个大头麻面小尼。“另一人又是谁呢?”
他脑海中这么想。
忽然有个念头,涌现到他的脑际,暗暗地对自己道:“人家为了解救自己,去和三个魔头打得火热,而自己却在一旁袖手旁观,那不是说不过去吗?”
,这才看出赤霞尊者,天神也似的,挺腰伫立迎宾亭前,铜铃大眼,凝视天空,现出轻蔑之色,一根儿臂粗,七尺长的铁禅杖,颤巍巍插入亭前石鼓中央,入石约尺多深。
赤霞尊者见众人让开,以为来了能手,纵目向张敬四人,瞥了一眼,发现是张敬和徐州三杰四人寸,立刻恢复那种不可一世的狂态。
张敬见赤霞尊者恁般无礼,心中不快,但是,他身为总知宾,不能有失江湖礼节。
再说,临城三侠,对他的为人超功,信赖得过,方能付托这样千斤重任,如因一朝之愤,替主人树下强敌,那不是愧对良友!
他强压满腔怒火,步入亭中,朝赤霞尊者,巨笑拱手道:“不知尊者佛驾光临,未能远迎,尚祈原谅!”
赤霞尊者只淡淡地际了他一眼,旋即叉腰凝视天空,巩中冷哼一声道:“这般看不起朋友,还配称侠义吗?”
张敬闻言,这才知道,因迎接来迟,致令生气,存心找麻烦来的。
急忙陪笑说道:“余接来迟,张某甘愿受责,尚望尊者原谅,不要责怕三侠怠慢嘉宾,张某就感激不尽了!”
赤霞尊者,连理也不理,厉声说道:“你们既然目空一切,看不起我这个野头陀,如今没别的可说,能把这支禅杖从石鼓中拔出来,我掉头就走,否则,一定要萧氏兄弟亲自来此,当众叩头陪礼,任由我责罚,方能作罢!”
赤霞尊者,说话时的态度,越发骄横,根本未把这多人看在眼里。
张敬知道今日之局,非凭口舌能够奏效,表面毫不动怒,抱拳打拱,连陪不是,暗地里却将全身功力,运于双掌,哈哈大笑道:“既是尊者赐教,张某受人之托,说不得,只有献丑了!”
张敬把话说完,蓦地,将背上灵蛇丝竿拔出,倏然一抖,竿上灰白色灵蛇丝,立即搭在杖身上,围了两匝,运足全力,一振钩竿,只听沙沙连声,那支深入石鼓尺多深的铁禅杖,应手而起,赤霞尊者随手接过,面上微微一惊,纵目向石鼓一看,见那支石鼓,并未移动分毫,而石鼓中央的杖痕,亦无一些破损之际,暗赞张敬内家功力,果非等闲。
张敬以内家深厚功力,运于灵蛇丝竿后,拱手道:“在下献丑了!”
张敬活刚讲完,赤霞尊者却恼羞成怒,厉声喝道:“老狗接招!”
赤霞尊者真个心黑手辣,语声甫落,掌中禅杖,已夹着凌厉的劲风,朝张敬当头磕了下去。
赤霞尊者出手太快,张敬又未想到他这样无赖,因此,杖临头顶,意欲闪身躲避,都未不及了!
眼看张敬,行将被赤霞尊者,击毙杖下之际,只见人影连闪,清叱与叭吧的耳聒声,吵成一片。
赤霞尊者,厉叫一声,手把禅杖。纵身暴退丈五六尺远。
张敬匆匆一瞥,见赤霞尊者右面脸上,红肿约寸许高下,圆睁双目,射出凶光,似是愤怒已极!
只见淮彬手执一朵三尺长的玉莲篷,含笑向张敬行礼,说道:“侄儿兄妹应援来迟,使叔父受惊,真是罪该万死!”
张敬见淮彬,好似飞将军而降,只一照面,就把那么厉害的魔头挫败,内心中那份高兴,就不用提了。
把手一摆,敞声说道:“贤侄来得正好,老夫诸多依仗!”
张敬说时,瞥了淮彬身后的赤霞尊者一眼,见赤霞尊者,正被两条矮瘦乌黑的人影追扑,拖着百多斤的禅杖,在五丈以内,团团乱转,嘴里哼哈连响,神态颇为狼狈。
张敬的内心固是恨极敌人,希望多给他吃点苦头,发泄满腔闷气,但是,回头一想,自己身为总知宾,对宾客间之争执有劝阻责任,否则,就显出有厚薄,亲疏之别,那能对江湖道义交代得过去?
急忙对淮彬道:“那两条瘦矮黑影,是否是贤侄师妹?”
淮彬躬身答道:“正是!”
张敬道:“赶快请她们住手。”
淮彬听张敬语气,竟误会麻姑是两个人,暗赞佛门离合身法,端的神妙不可思议,难怪枯禅子老前辈,拿得那样稳,说她江湖上尽可去得了!
淮彬忙喝道:“主人有命,宾客间发生争执,应看主人面上,化干戈为玉帛,错开此时此地,再行一较长短,与主人无关,师妹还不赶快停手!”
麻姑闻淮彬之言,笑声:“好!”
但见乌黑人影一闪,麻姑已站在淮彬身前垂手微笑。
赤霞尊者此时好似斗败公鸡般,呆呆站立发愣!
场中众人,见麻姑现身时,两条人影合而为一,乃是个大头麻面,黑肤癞痢的小尼姑,形态丑恶已极,与淮彬站在一起,全不相称,一美一丑,各到极处,二人神态,偏偏又是那样亲热,使人既惊且怪。
张敬不愧是老江湖,对江湖过节,毫不放过,顾不了内心的惊讶,抢步上前,拱手笑道:“尊者不要误会,请快随张某进庄款待。”
书中交代,赤霞尊者被淮彬在桃村遣走后,怒气匆匆,找雪山老魅算帐,谁知雪山老魅事先遁走,赤霞尊者越发认定淮彬的话不差,提着禅杖,找遍淮河两岸,仍未发现踪迹,本欲追到大雪山去,途中听人说起三侠庄的较技大会,得悉三侠对头乃好友宣镇东翁婿,乃赶至湖神庄,与宣镇东会晤,盘桓两日,单独提前赶来找碴,正耀武扬威的时候,不想淮彬和麻姑兄妹赶来,一下碰到钉子上。
赤霞尊者,见张敬以礼邀请,他虽是骄横自恃,但是,到底成名多年,对江湖上过节那能不晓?
忙合十当胸,点头笑道:“我与主人并无过节,小狗男女,万万容他们不得,少时假主人盛会,找他们赏清这笔账。”
说完,提着禅杖,扬长而去!
淮彬师兄妹,何等聪明,听出张敬语气,恐赤霞尊者刚一动身。
淮彬和麻姑两人、同声说道:“随便何时,愚师兄妹都可奉陪,只不闯怒主人,做出欺善怕恶的卑劣行为,我们就感盛情了!”
淮彬和麻姑说话寸,声音特别响亮,赤霞尊者固是清清楚楚,听入耳朵不禁大怒,厉声答道:“五台三尊,几曾那样无赖,尊者和你们没有完!”
淮彬,麻姑两人,见已将其扣紧,他再怎样无赖,也不会把吐出的吐沫收回去,乃宽心大放,敞声大笑。
徐州三杰,亲眼目睹淮彬兄妹武功,莫测高深,五台三尊那样凶魔,被其轻描淡写赶走,由衷地佩服,急忙赶上前去,陪笑拱手为礼,回报姓名。
场中众宾客,见淮彬,麻姑年纪轻轻,武功这么高,全想和他们亲近订交,纷纷围了上来,寒暄问候,闹成一片!
忽听蹄声得得,一匹通体黝黑的高头大马,翻蹄亮掌,绝尘而来!
马上端坐一个三十多岁,英姿勃勃的壮士,到了迎宾亭外丈许远,倏将马缰一勒,那匹黑色宝驹,登时口发长嘶,前脚离地,人立而起,两支后蹄,则紧钉地上;动也不动,端的人是英雄,马是龙驹。
众人间声后顾,看出来人是三侠萧清之子,宝马龙驹萧绝尘,但见他满面惶急,纵落马鞍后,匆匆向众人行了罗圈揖,口中轻说一声:“有劳了!”
立赶到张敬跟前,拜了一拜道:“禀报张伯父,巫显已率领三支水里快,进入微山湖水域,请伯父和徐家叔父三位,赶快到码头迎接吧!”
萧绝尘回报的时候,本来是面带忧色,但掉头起李淮彬和麻姑两人,站在右侧人丛时,面上阴霾,忽然退尽,欢容满面道:“老弟几时回来的?要把尘兄急死了!”
淮彬突答道:“小弟刚偕师妹回来不多一会,让尘兄如此耽心,深觉过意不去。”
说着,又命师妹麻姑,与众人一一引见。
众人听说这丑尼姑,乃是他的师妹,非但不觉她丑陋,反而感到她天真活泼,热忱可亲,齐向她寒暄问候。
麻姑自幼形单影支,居优云谷多年,有时纵然出外结缘,与人接触,大都受到冷眼厌恶,几曾得到这多人的温暖,喜得心花怒花,张开阔口,露出编贝银牙,大头晃个不停,高兴得连话也答不上来。
众人见麻姑这样神态,全都忍俊不住!
张敬回顾萧绝尘道:“我和淮彬兄妹及徐氏昆促,去到码头迎接,你赶快通知你爹他们,要他们赶快到迎宾亭等候,以免失却江湖礼节!”
萧绝尘向张敬施了一礼,答声:“是!”
立刻往庄中而去。
张敬复各众宾客施了一礼,大声说道:”如今敌人即将到来,在下身负主人重托,不能不前往迎接,各位请各回到东台座上,自有人接待,恕在下怠慢!”
说完,一躬到底,立刻率领徐氏三杰和李淮彬麻姑兄妹,往湖滨而去。
一行六人,刚到不久,只见三只水里快,已冲风破浪,疾驶而来。
三只水里快,离岸尚有六丈左右,一字排开,抛锚停泊,再不前进了。
淮彬凝神向三只船上打量,见每支船,除了两个精壮水手外,各站着三人。
左首船上,站着阴司秀才韩当,铁鞭章云飞,仙人掌涂亮三人。
右首船上,站着独山湖神巫显,万妙仙姑宣银娃,豹子头巫勤父子。
当中船上,立着两僧一俗,这僧俗三人,淮彬全都认得,就是辽东独脚强盗宣镇东,五台三尊中赤霞尊者,西藏红教喇嘛呼鲁吐温。
淮彬把船上各人,一一指点给麻姑,命麻姑对敌时,多加小心。
麻姑轻声笑道:“师兄放心,妹子招术不如你,但决败不了!”
淮彬知她的话,乃是实情,点头笑笑。
淮彬和麻姑两人,因为是后辈,不便与张敬,徐氏三杰并肩而行,故落在最后,被徐氏见大老二的长大肥胖身子挡住,如不细看很难发现,巫显等人,做梦也未想到,有对克星在内,是以补态娇横,根本未将张敬等人看在眼里!
三支船停泊水面后,为首的人,只淡淡的朝岸上瞥了一眼,互相指点烟波,谈笑自如。
只见左首岸上的阴司秀才,突从立处,越过章涂二人,叉腰站在船头,朝岸上阴侧恻的一笑,说道:“那位朋友是三侠派来迎候的,请上前答话!”
张敬哈哈大笑道:“韩朋友,你也太不长眼了,我们每年都得碰头一次,难道连我这个老总知宾都忘了吗?”
阴司秀才韩当,实在是明知故问,因这次是抱着必胜信念而来,所以,要摆出一点臭架子。
此时听得张敬出言相讥,忙答道:“张朋友,不要挑眼,因今年与往不同,乃是由老寨主亲自出头,并还的得有几位前辈在内,我以为三侠早巳知道,另外派辈份相当的能手前来迎接,想不到还是外甥打灯笼,照“舅”。”
张敬听出阴司秀才韩当,被气中显带看不起他的意味,不由心中有气,冷笑道:“三侠庄中,高人尽有,但迎接尊驾主仆,尚不敢劳动他们,只有命在下充数了!”
阴司秀才韩当,听张敬的话,尖酸刻薄,极尽奚落之能事,不禁恼怒万分,阴恻恻骂道:“老狗可恶,哈……哈……”
阴司秀才韩当双于捧面,再也无法开口骂人了。
又听麻姑的口音说道:“你这种口中不干净,好玩心机的家伙,如不给你吃点苦头,也太说不过去了!”
右首船上的豹子头巫勤,见阴司秀才这般情景,知他出口伤人,已吃对方苦头,正惊讶凝望间,又听麻姑这么说,急忙朝码头上凝神注视,发觉说话的人,是个大头麻面,形态丑陋的小尼姑时,不禁哑然失笑,暗怪韩当自不小心,中了人家暗算“活该”。
当中船上的赤霞尊者,看出麻姑也在边上,心里一震,虽然不好说出刚才丢脸的事,但亦不能放任不管,如当着自己的面,任韩当丢人,情面上山甚难堪,急忙阻当道:“还不快把拜贴取出,尽和他们纠缠干什么?”
原来,赤霞尊者在三侠庄找事末成,反遭折辱,觉得无脸在三侠庄呆下去,急忙施开轻功,朝湖神庄赶去,到了独山湖水域,恰和巫显等相会,于是纵身上船,随同来此。
阴司秀才韩当,赤霞尊者的话,那敢违抗,急忙将怀中大红拜贴了出,高高擎在手中,命水手启碇划船。
水里快离岸五尺远,韩当双足一登,纵上码头,先吐了口鲜血,然后禹张敬拱手见礼。道:“张兄!久违了,这是敝上的拜庄金帖,请张兄过目!”
阴司秀才韩当说话时,凶焰尽敛,满面谄媚之色。
张敬心里轻视韩当为人,表面装出笑脸,虚与周旋,略为客气几句,把拜贴接过,放入怀中,说道:“请上复贵寨主,老夫连同徐氏三杰,李淮彬,麻姑师兄妹,代三侠恭巫勤庄主,及所约好朋友!”
阴司秀才韩当,心中最畏惧的,就是李淮彬和麻姑两人,听张敬说出李淮彬也是恭候人之一,不由心中一惊!
急忙纵目向张敬身后打量,可不是么?李淮彬正站在徐步青身后,含笑而立,并与丑尼姑喋喋不休,两人亲热异常。
阴司秀才韩当见了李推彬,好似老鼠见了猫—样,连大气都不敢出,急忙向张敬告别,纵回船上。
水首把船撑到右首船前,阴司秀才韩当把张敬的话回报一遍,只见巫勤把手一挥,三支水里快,立刻启碇开船,向码头驶了过来。
一行九人,以独山湖神巫神为首,步上码头,与张敬略为寒喧几句,立由张敬等,趋前领路,朝三侠庄迈进。
瞬时抵达庄外的迎宾亭前,但见临城三侠萧隐,萧竭,萧清率顾着十余位宾客,迎向前来。
萧隐率领的十余位宾客中,最使人注目的,就是一双少男少女蔡幻依和王国华两人。
蔡幻依瓠犀微露,笑容满面,随众前迎,那种庄重娴静的神态,令人衷心敬爱,不敢有丝毫冒赎。
王国华几次想走上前去,与她并肩站立,但都被她轻轻闪开,王国华的脸上,露出无可奈何的神色。
当她的目光,发现李淮彬来时,妙目中闪出异样的光彩,含情脉脉的嫣然一笑,登时桃花玉面上,笼罩一层红晕,赶快低下头去,伸出纤纤柔荑,拨弄佩悬宝剑。
李淮彬见她这样娇羞,越发感觉她天香国色。仪态万方,心中喜极!暗暗说道:“梅妹妹,我们已经是夫妇了,为何还这样害羞?”
王国华和麻姑,最关心幻依,王国华二人,此时见他的这种情景,麻姑的心里好生奇怪,暗说道:“师兄为何对她这样关心呀?莫非他们原来就认得?师兄既然喜欢她,我也要喜欢她才对!”
王国华的心里,却和麻姑大不相同,他嫉妒,他恼恨,他心中正在盘算主意,如何才能把幻依从情敌手中夺回来,万一不能如愿,他将采取何种手段去破坏他们,总要使他们难遂心愿,方能罢手!
但是,他是一个城府甚深,机智诡诈的人,他的喜怒哀乐完全蕴藏在心灵深处,轻易不使它露出来。
他的内心,尽管对淮彬恨极!表面上,仍是言笑如常,并且故意跑上去和淮彬亲近。
淮彬向萧氏二侠行了一礼,复命麻姑和三侠叩头。
三侠见淮彬回来。沉重的心情,登时放下,又听说麻姑是他的师妹,知道物以类聚,淮彬武功那么高,其师妹那能错的了。
于是满面喜容,望着淮彬麻姑师兄妹道:“两位侄儿免礼,赶快去和灵悟禅师高足蔡幻依姑娘,以及天竺老人弟子王国华亲近吧!”
淮彬知三侠事忙,接口答道:“叔叔尽管自便。”
说着,麻姑走到蔡幻依跟前,淮彬并为双方引见。
麻姑见这么一个天仙化人的姐姐,竟因为师兄的引见,和她异常亲热,不由内心感激,姐姐,姐姐,叫个不停。
淮彬笑对幻依道:“想不到妹妹竟比我先到,真令人高兴极了。”
幻依听淮彬,当着这多人面前,这般称呼,虽是内心甚喜,但终觉的难以为情,低着粉面,不敢仰视。
麻姑见她害羞,拉着她的手,摇了几下道:“姐姐怎么这样呢?师兄年纪比我们大,当然要叫妹妹呀,如叫你别的听起来不是显得太生疏吗?”
幻依拿这个天真无邪的憨妹妹毫无办法,只得勉强抬头,冲着她一笑。
王国华看出情势转变太快,自己决无万一希望心中再不存希冀之想,决定采取破坏手段,装着满面堆欢,与淮彬亲热异常。
淮彬虽是聪明绝顶,到底人世太浅,那里知道人世间鬼域技俩,见王国华和他亲热,心中甚喜,认为王国华这人还算不错,存下结交的念头。
他们正在互相恳谈之际,突闻身后有轻“咦”的声音传来。
淮彬闻声回顾,见巫显等九个敌人,由萧氏三侠,张敬,徐氏三杰陪同,缓步往迎宾亭内走去,那声轻“咦”乃巫显所发。
张敬风巫显等人,从他们身前经过时,齐度眼对他们四人注视,萧氏三侠和张敬等人,因不知淮彬他们在照过面齐露惊异之色!
幻依和王国华二人,见巫显一行,老用敌视目光,向他们注视,内心感到莫名其妙。
萧氏三侠,张敬,徐州三杰,领着巫显等九人,走上西首木台,略为周旋几句,三侠和张敬立刻告罪而退,回到东首台上落坐,仅留下徐州三杰,在西台上作陪。
西台上摆有三桌酒席,面向小台,成一字形排开,巫显夫妻父子三人,坐右面席上,由徐州三侠老二徐步青作陪。
宣镇东,呼鲁吐温,赤霞尊者,坐当中一席,由徐步方作陪。
阴司秀才韩铣鞭当,章云飞人,仙掌徐亮,坐左首一席,由徐步云作陪。
因西台与东台的大小,完全一样,因此和东台那种筵开百席,群英毕集的盛况相较,有如天渊之别。
东台正中,设有三席。
正面席上,坐着萧氏三侠,及另外四个银须白发的老人和李淮彬王国华等,共是九位。
右面席上,则坐着三个满头白发,手执拐棍的老太婆,三个少妇,及蔡幻依,麻姑二人,共是八位。
左面席上,坐定三僧两道,一丐,一俗,加上张敬也是八位。
除了这正中三桌外,其余约七八十席,全坐满了人,僧道俗家,男女老少,高矮肥瘦,应有尽有。
这些人都是侠义道中的朋友,绝大多数是来与三侠祝寿的,仅有极少数几位,才是为了助阵而来的。
总知宾张敬,起东西两台上的宾客,全落了座,这才缓缓从桌上站来,走到台口,向东西两台,带笑作了一个礼道:“各位高朋好友,在下张敬,蒙庄主萧氏三侠看的起,委以知宾的责任,感觉即高兴又惶恐,因各方宾客甚多,在下能力有限,如有照顾不到,礼貌不周的地方,还望各位海涵!”
张敬把话说完,双掌击了三下,大声说道:“开筵!”
不多时,只见数百名庄丁,一律着短衣劲装,在萧绝尘的指挥下,往来如织,有条不紊,眨眼间,已将东西抬上,近百桌酒席摆上,斟满了酒退下。
大侠萧隐,执杯在手,站起身来,向东西两台,笑说道:“每年今日,逢到愚兄弟的贱辰,都蒙各方好友,远道前来,心实不安,这份重情,愚兄弟至死难忘,今年更蒙宣镇东宣老寨主,独山湖巫寨主,五台赤露尊者,西藏呼鲁吐温大和尚光临,更令三侠庄蓬壁生辉,如今愚兄弟以万分的至诚,奉敬水酒三杯,以表谢意。”
大侠萧隐说完,立刻先干三杯;
霎时欢声雷动,猜拳行令喜气扬扬,那里看得出一点将掀起血雨腥风的迹像?
酒过三巡,大侠萧隐,再此将身站起,虎目中射出灼灼精光,朝四下瞥了一眼,笑说道:“各位请一面用酒,一面请听,愚兄弟因蓬岛大侠蔡萍,被强盗洗庄致死,忝属邻居之情乃驾舟前往探看,不想走到那里,强盗已经逃走,无法追踪,只得返回,过不几时,因世侄李淮彬被鬼旋卷走,乃和张兄前往寻,谁知与巫少寨主发生误会,认为愚兄弟有意寻事,因此每年今日,巫少寨主必采此间理论,屈指算来,已五年了。今年更得巫老寨主知会,由他亲自出头,将此事做最后了结,以免年年纠缠,双方不便,愚兄弟感觉巫老寨主此意甚好,因此欣然答应下来,待会席散了之后,当着各位英雄面前,再将道理况出,以资评定是非,如能得巫老寨主曲谅,那是愚兄弟永之不得的事,从此化厌气为样和,否则只有诉诸武功决胜负一途了!”
大侠萧隐讲完坐下,突听豹子头巫勤大声道:“如今我们已酒足饭饱,更用着多费口舌,反正就那么回事,双方就在前面台上,以武功决胜负吧!”
三侠萧清见巫勤如此凶横,不禁心中有气,喝道:“我们就这么办!”
此话一出,东西两台上的人,个个磨拳擦掌,跃跃欲试。
且说东西两台上的人,听完萧清与巫勤的话,个个磨拳擦掌,跃跃欲试。
独山湖神巫显,忙从座中站起,缓步走到台口,抱拳行礼道:“老夫今日和好友来此,原想息事宁人,了却双方恩怨,但听到双方对答之言,显然结怨太深,无半点周转余地,深感遗憾,如今别无可说,只有以武功分高下了,不过,老夫总希望动手之时,不仅遵守单打独斗的规矩,更该本着以武会友的胸怀,点到为止,以全江湖道义。”
独山湖神巫显,把话说完,大侠萧隐连忙上前答道:“巫老寨主所言极是,萧某也有同感,请巫寨主派人出场吧!”
独山湖巫显,点头微笑,回到座上。来,后面乃是左侧台角,身后正是那根径尺大的木柱,前进不可,后退无门,那能不令他吃惊呢?
萧清见阴司秀才已被自己逼上死路,心中甚喜,焉能错过于载良机,立将掌中宝剑一紧,双足垫劲,纵身空中约七八尺高下,展开峨眉少清伏魔剑绝招,“五气朝阳”五朵径尺大的剑花,往阴司秀才当头罩下!
但见银虹耀眼,阴司秀才刚将掌中判官笔,“拨云见日”招术递出—半,只听他—声惨叫,登时被萧清斩为两片,殷红鲜血,洒了满台。
萧清乘阴司秀才尸体将倒未倒之际,右足一抬,立把阴司秀才尸体踢落台下。
罪魁祸首伏诛,萧清内心自是高兴,面上也露出欣喜之色。
他把宝剑入鞘后,缓步走至台口,朝东西两台,拱手为礼,交代了几句过场活,立刻回到西台。
群雄不免向萧清道贺一番,萧清亦点头称谢。
同时,他特别向淮彬投以感激的目光。
淮彬起身相迎,笑说道:“叔叔赶快休息一下吧!”
萧清心中雪亮,知阴司秀才攻势受挫,如非淮彬暗中做了手脚,不致如此,闻淮彬之言,含笑点头,与淮彬坐在—起。
西台上独山湖神巫显,既痛心妻儿惨死,复珍惜数十年来,威震江湖的声名,见东台上敌人,个个兴高采烈之状,不禁怒极心昏,倏地站起,方将出声讲话,左首席上章云飞,涂亮两人,急忙说道:“老寨主,暂且息怒,待愚兄弟二人,前往接替一场!”
巫显知二人武功还在阴司秀才之上,只不过性情较阴司秀才粗暴些,乃吩咐二人不以大意。
章云飞,涂亮两人口答道:“寨主放心!”
说着双双走至台口,指名要大侠萧隐,二侠萧靖下场。
淮彬用目扫了章云飞,涂亮两人一眼,见两人面上的神色,并无敌视表情,目中还射出渴望的光芒,当下恍然大悟,轻声对萧隐、萧靖道:“这两人虽是绿林出身,但人尚正派,两人同时出场,指名向二位叔父桃斗,此举必有深意,不是想藉着败落,无面见人为词,乘败脱离贼党,就是抢先逼叔父出场,以免与宣镇东等三个凶魔碰头,不管是属于那方面,他们不会存有恶意,还望二位叔父手下留情!”
萧隐,萧靖见章、涂二人指名挑战,内心本就感觉意外,听淮彬解释,复瞥了他们一眼,果然发觉他们神色,与淮彬所说吻合,点头笑道:“侄儿放心!”
萧隐,萧靖,立刻纵落广场,两个起落,己纵上比武台和章云飞,涂亮二人,对面而立。
互相交待几句,章云飞钢鞭—举,与大侠萧隐搭上了手,在左侧一角,各以生平所学,展开恶斗。
二侠萧靖,亦仗剑与涂亮的仙人掌斗正在一起。
章、涂二人,乃外家能手,掌中所用,又是重兵器,足以施展开来,声如雷动。只见乌黄二色光影晃动,不见两人身形。
萧氏弟兄乃是用剑,因宝剑属于轻兵器,以轻灵飘忽见长,因此,只见剑气纵横飞舞,与那乌黑,深黄光气,纠缠不清,萧氏弟兄的身形,早已不见。
双方悄势,尽管激烈,但却无—些金铁交呜的声音传出。
东西两台的人,大多是武林高手,见双方这样情形,以上乘功力拼斗,尚属罕见,不由暗中赞叹。
大约顿饭工夫,兀自分不出高低,东西台上的人,目光全被所吸,怔怔注视着比武台上的比斗。
忽然银光暴涨,只见两条三尺多长白虹,化为十朵径尺方圆的光球,朝乌黑,深黄二色光气罩下!
隐闻“呛啷”金铁交呜声音传来,那乌黑,深黄光气登时被银虹包没,仅能看出五鳞半爪,在银虹中隐现。
葛听大侠萧隐,刚劲的声音暴喝道:”二弟住手!”
萧隐声音甫落,但见银白,乌黑,深黄三色光华连闪,四条人影,乍然分开,对面而立。
萧氏兄弟面上,满面笑容。章云飞,涂亮二人,略带愧色。
萧隐笑道:“两位武功,果然高明,愚兄弟已然领教,深感佩服,我们是点到算数,到此为止。”
章云飞笑道:“萧大侠何必太谦,如非台昆仲手下留情,我和涂兄早作剑底游魂了,我们自知学艺不精,难世武林高手一争长短,从今后,决摆脱江湖是非,隐迹林泉!”
章云飞把话说完,朝东西两台,行了一礼,对萧氏弟兄道:“后会有期了,二位!”
双双纵落广场,往三侠庄外而去。
巫显见两人离去,想出面阻止时,章涂两人早已走没踪影了,想起两人走时神情,知他们志在脱离自己,空自恨得牙痒,也无可奈何,独自一人,站在桌边发愣。
宣镇东看在眼里,安慰说道:“这种见异思迁的人,何值生气,随他们去吧!”
巫显无奈,只得废然坐下,目射凶光,恨恨不已!
萧氏三侠,见巫显未派人出场,亦不便煎迫,只顾与台上宾客,举杯敬酒,言笑什欢,似乎未将比武之事,放在心上。
张敬从后面桌上转到中席来,除向萧氏三侠道贺外,并低声吩咐淮彬道:“对面四人中,以巫显武功最弱,他如出场,由我去对付,其余三人,都处久政,则须你们师兄妹,及蔡姑娘前往应付了,至于如何调度,侄儿赶快过去和她二人打个招呼,以免临时乱了步骤。”
淮彬笑着点头,随将白虹剑递给张敬道:“叔叔灵蛇丝竿虽然厉害,但总觉得费事,不如用这个吧!”
张敬知道淮彬是番好意,同是终南七十二解,如用到剑上,所见神妙,乃将白虹剑接过,佩于腰间,灵蛇丝竿则放在桌前。
淮彬见张叔叔接过白虹剑,满心欢喜。忙纵身赶到西首桌仁,向萧隐等妻子儿媳,一一见礼,然后命麻姑把背上玉莲取下,含笑递给幻依道:“这是枯禅子老前辈所赐,命我转赠有缘。妹妹恰是最适合人选,是以转赠妹妹!”
幻依见淮彬竟将这里的稀世奇珍,送给自己,知他对自己,情深意重,芳心什喜,绯红双颊,娇声说道:“妹子又不知玉莲用法,赠给我岂不是形同废物吗?”
淮彬笑道:“诸般兵刃中,就没有玉莲,那来的用法?不过,以妹妹剑术招式运用,再加上“夺”、“拂”,“甩”三诀,更能发挥莲逢钩的妙用,而将敌人兵刃脱手,比较起此剑,更具威力了!”
幻依天资聪明,经淮彬这解说,早巳心领神会,娇笑道:“等会应敌,就用它试试,究竟看灵不灵。”
淮彬笑道:“妹妹少时对付宣镇东,包管在三十招内,将他鸳鸯双剑夺下,但是,千万注意他的黄蜂毒刺呀!”
据来时经验,如欲攀登峰脊,最快也得黄昏之后。
麻姑乍舌道:“大雪山幅员辽广,不知卧云师伯故居何处?如不知道,意欲找寻,怕不容易呢!”
幻依也面有难色,问道:“彬哥,你可知道卧云师伯住处么?”
淮彬摇头道:“不知道!”
纪依道:“如此说来,我们是大海捞针了?”
淮彬道:“差不多!”
麻姑着急道:“我们怎么办?”
淮彬道:“唯一办法就是循着大雪属脉,由南至北,仔细搜寻过去,除此别无善法可想!”
幻依道:“若是这等找法,我们岂不要花上几年工夫!”
淮彬道:“事情顺手,则不须这多时,万一荆手,那就难说了!”
麻姑只顾乍舌叹气,依在淮彬身侧不再开口。
淮彬和幻依并肩而行,且谈且行。
午夜时分,方才登上大雪山南端岭脊。
三人纵目向四周眺望,见存身之处,深陷云海之中,地面上全是皑皑白雪和玄色坚冰,在月光照射下,反映出银白闪光,除偶尔发现一些碧螺似的银色峰峦,矗耸于云海外,所有崇岭山恋,完全不见。
三人眺望一阵,淮彬笑说道:“照此情形看来我们今晚只有在这儿露宿一夜了!”
幻依答道:“云雾厚,山路滑,不在此露宿又有什么办法?”
麻姑突然惊“呀”一声道:“梅姐姐,你看,那是什么?”
麻姑说是,手指右边遥空。
二人随着她的手指一看。
但见有一个拳头大小金光闪闪的影子,在碧空中移动!
淮彬刚说一句,怕是不只飞禽时,那个金色影子,已经有尺许大小了。
幻依睁开妙目,凝视遥空,看见那是一只金翅大雕时,小声警告淮彬和麻姑留意。
淮彬麻姑闻警,忽忽拔出兵器,抬头注视。
但见那支金翅大雕,双翅平张,足有两丈左右,两支凶睛,金光闪闪,巨爪如钩,紧抱胸前,健羽划空,排云驭气而来,飞势神迷已极!突然间,已飞临头顶。登时感觉头上压力奇猛,几乎使人窒息。
三人出道以来,几曾见过这等猛恶,声势,不禁大惊!
慌忙展开玉莲宝剑,结成一片光网,把三人的身形紧紧护往!
那支金着大雕,乃是通灵之物,对三人的玉莲宝剑,心存畏惧,恐三人发生误会,误了主人的大事。
口中先发一声长啸,接着,健羽一束,飘身落在地上,离三人约三丈远站定。
淮彬见金翅大雕落下地上,连忙止住幻依二人,收招戒备。
金翅大雕见三人停止,心中甚喜,不住摇头,口中发出急急的叫啸。
淮彬见它如此神异,亦甚心喜,笑问道:“你此是否与我们为敌?”
金翅大雕把头连摇,同时以爪代步,慢慢迎上前来。
淮彬见状,知它并无恶意,忙把玉莲插回背上,扑向前去,仰手抚弄着它的健羽,笑说道:”你真个灵异可爱,如愿随我一道多好!”
金翅大雕经淮彬抚弄一阵,心中甚喜,但苦于横骨未化,不能口吐人言,仅将头伸到淮彬胸前,以示亲热。
二女见金翅大雕如此神异,奇心大起,忙把兵器收好,双双扑上去,抚头摸颈,亲热异常。
约莫片刻工夫,它忽然想起,主人还等着回话,那能在此久等,忙向二人低啸两声,倏地蹲下身来。
淮彬笑问道:“你莫非奉命来接我们?”
它一面低啸,一面把头连点。
淮彬道:“你主人是谁?接我们去是何用意?”
金翅大雕对淮彬这两句,无法作答,怔征地注视着他。
忽然,听到一种尖锐刺耳的声音,白山下传来。
金翅大雕闻声,神态忽转惶急,发出急促的叫啸。
这时,又听山顶上,有—个尖锐的声音道:“大金,还不将他们请去,少时对头就要到了!”
三人闻声抬头,但见离山顶两丈高,有一支红顶绿嘴,通体雪白的鹦鹉,两翅划动,停在空中。
鹦鹉因事在紧急,不能有多大耽搁,急忙道:“三位不必疑心,我主人并无恶意,请快随大金前去。”
三人刚纵上雕背,那支金翅大雕,立刻展翅而起,冲霄直上,不到二十丈高,只听适才那种尖锐刺耳的啸声,业已来到峰顶,同时还到了一个狼嗥的声音道:“我们来迟一步,竟让孽畜逃走,快向它飞行途向追赶吧!”
三人闻声下顾,但见两条人影,一瞥即逝。
幻依道:“这两人身法真快,不知是何道路?”
幻依点头道:“依我看来,他们轻功固是绝顶,但尚不及你们的轻灵神妙,只不过比我稍胜一筹。”
麻贴扮了个鬼脸道:“师兄不要尽捧我们,谁能赶得上你!”
那支白鹦鹉,听见他们说话,似乎也不甘寂寞,索性飞落淮彬肩上,尖声说道:“三位大侠如非武功高强,我主人亦不会要我几千里路来迎接了!”
淮彬闻言一愣,问道:“你主人住在何处?”
鹦鹉道:“距此不过百余里。”
淮彬越发不解,说道:“你刚才不是说几千里路吗?”
鹦鹉道:“那是说由三侠庄算起呀!”
淮彬道:“你从三侠庄起,就跟着我们,为何不和我们见面?”
白鹦鹉道:“从三位大侠湖中荡舟起,我就跟着,因听说要到大雪山来,所以才未和三位大侠见面。”
麻姑问道:“不知贤主人是怎样人,接我们去为了何事?”
白鹦鹉道:“主人名字此时不便相告,至于他接三位大侠去,倒是双方有利的事情,只要这件多情办好,卧云道长的事亦就解决了!”
淮彬插口问道:“你怎知道卧云道长的事?”
白鹦鹉道:“卧云道长旧居离我们不远,又听三位大侠提起,我那能不知道?”
正谈论间,三人觉得身体微往下沉,双目一看,见金翅大雕正从云海中向下斜飞过去。
白鹦鹉道:“快到啦!”
说完,振翅飞起,当先射入云海中,一晃不见。
金翅大雕载着三人在白茫茫无垠无际的云海中,飞约盏茶工夫,方始从一个五丈方圆的云洞中穿行下降。
三人落地一看,见存身的地方,乃是三丈方圆一座孤峰,地上全是玄色坚冰,四周陡峭异常,离地约四五十丈。
距身丈许,似乎有一个冰穴,那支白鹦鹉,盘旋穴口上空,发出尖锐的声音,说道:“贵客来了,有请主人出迎。”
白鹦鹉语刚讲完,忽听冰穴中,传来一声清啸!
三人听出那声音,悠扬悦耳,宛若鸾鸣,但是,声音低沉,不甚清晰,似乎离开上面尚远。
那只金翅大雕,听到啸声后,立刻振羽高飞,口发一声宏亮的啸声,离峰顶百丈左右,倏地双羽一束,陨星下泻般,朝冰穴投入,急忙赶到冰穴边缘。
这个冰穴,大概仅丈五六,下面黝黑无光,不知到底有多深,阵阵冷风,自穴内吹来,三人感觉奇寒澈骨。
那支白鹦鹉道:“离主人所居之处,上下相隔约百丈左右,大金已下去迎接主人上来,再等片刻工夫,三位大侠就以与家人相见了。”
白鹦鹉把话讲完,果然听出有健羽外风之声,自冰穴内传出。
声刚入耳,复听得远处,有阵阵尖锐刺耳的清啸,由远而近,响了过来。
麻姑往峰下看了一眼,说道:“这不是我们来时听到的声音吗?为何那样难听?”
幻依道:“像门中有种魔音慑神法,这声音听起来,使人心绪不宁,多半就是魔音慑神法了!”
幻依刚说完,只听呼的一声,金翅大雕忽自穴中射出,上升三十多丈,始将双羽舒展,缓缓降落在白影面前。
但见白影一闪,从雕背上,纵落一个长身玉立的中年文士,右手执着一朵梅花,笑着而立。
文士现身后,左手微微一挥,金翅大雕和那支白鹦鹉立刻冲霄而起,霎时隐没云层之中。
淮彬三人的性情,全是谦恭和蔼,见文士这般气度,知非恒流,慌忙行礼道:“后辈李淮彬,蔡幻依,麻姑参见老前辈。”
文士见三人根骨秉赋这好,对人又是彬彬有礼,心什高兴,笑着摆手道:“三位小朋友,不必多礼,我乃海花居土,此时因事太紧急,无暇多叙,俟将敌人赶走后,再为详谈吧!”
梅花居士语声甫落,只听得峰下有人大喝道:“梅花居土,赶快下来答话,否则,我们以要把这座孤峰毁掉了!”
梅花居土朝峰下望了一眼,忙道:“李小友与令师妹,随我到峰下退敌,蔡姑娘留在穴口防守,免被敌人乘机侵入。”
说完,口发一声清啸,那支金翅大雕从云层中飞降,梅花居士招呼淮彬麻姑二人,跨上雕背,降落峰前。
金翅大雕复冲霄自上,隐没云层中。
淮彬纵目一瞬,见前面不远,站着两个而如黄鼠,枯瘦如柴的碧目怪人,正睁眼向三人注视!
梅花居士率领淮彬二人,缓步上前,拱手笑道:“我们井水不犯河水,两位今日来此意欲如何?”
两个怪人听完梅花居士的话,先是一声桀桀怪笑,睁着碧眼,死盯着二人,嘿嘿冷笑道:“不错,我们河水不犯井水,但那冰魄玉瞻,你不能据为已有呀!”
梅花居士闻言,说道:“原来两位是为这个而来。”
两个怪人碧眼一翻,嘿嘿冷笑道:“岂止是我们二人,想那宝贝的多着呢!”
忽听峰后,又有一个阴侧侧声音的人答道:“不错,有我一份!”
海花居士急忙掉头一看,见峰脚人影一晃,现出一个五短身材的黄衣老头,腰系一个藤蛇索,纵上前来。
梅花居士和两个枯瘦怪人,见黄衣老人现身,脸上掠过一丝惊讶之色,连忙戒备。
黄衣老人已将主人神色看在眼里,阴恻恻一笑道:“三位不用惊慌,我是有事来与诸位商量。”
说完,长眉一杨,仰天哈哈大笑!
李淮彬麻姑两人,感觉老头笑声,刚劲有力,紧扣人的心弦,暗中惊异,这老头的功力,竟有如此深厚。
梅花居士和两个枯瘦怪人,听到老者的笑声,深知来者不善,面色越发紧张,双目眨也不眨地注视着他。
老头笑过一阵后,朝场中五人扫了一眼,只见他双目圆睁冷焰迸射,端的阴森可怖,令人不寒而栗!
见黄衣老者双目中射出冷焰寒光,看了五人一眼,感觉阴森可怖已极!
急忙用肘,轻碰麻姑一下,令其留意。
麻姑点头会意,冲着淮彬,龇牙露齿一笑。
梅花居士见两个枯瘦蔽目怪人、神气紧张,各自行功导气,加紧准备,丝毫不敢疏忽。
啥嗬??!你师父伯未和你说,一时间也讲它不完。”
梅花居士方说到这里,只见井穴口白影一晃,那只白鹦鹉已飞落在梅花居士肩头,尖声说道:“主人还不偕同三位大侠下去,恐怕冰魄玉蟾,要化形逃走了!”
梅花居士闻言,内心似乎惶急,反手摸着白鹦鹉的银羽,急忙问道:“你看见冰魄玉蟾的行动吗?”
白鹦鹉道:“行动未能看见,不过,它的三只眼睛和三条腿、已经能够活动了,我恐它化形遁走,所以赶来回报!”
梅花居士闻言,心始稍放,笑着道:“时间早呢!如令距冬至一阳生尚有个多月,那能提前成形?”
白鹦鹉道:“话虽如此,但它此时已有生气,与往昔迥异,不能不防呀!”
梅花居士知这两只灵鸟,全对自己忠心,且顾虑极是,乃笑对淮彬道:“三位贤侄,到我的居处去吧!”
梅花居土话刚讲完,那只白鹦鹉倏然振翅高飞,朝井穴投入。
金翅大雕,双目垂睑,立在井穴旁边。
梅花居士率先领路,来到井穴口吩咐三人,注意自己立足处,提气下降,以免坠落受伤。
三人遵命,凝神注视井穴。
但见梅花居士,身躯笔直,白衣翩翩,由上而下,冉冉飘降,约莫五六丈,梅花居士,右手往后一挥,身形登时不见。
三人知梅花居士失踪处,乃其所居洞穴,仔细谛视下,才发现距穴口六丈远的壁上,似乎有门户痕迹。
互相叮嘱一遍,首先是李淮彬,按着梅花居士的身法,提气飞降。因他曾服九天白莲实,并得枯禅子真气开通任督二脉,是以,真气随意念而生妙用,轻徐缓急,无不从心,到了洞门,身躯微微晃动,立刻隐没洞中。
二女见淮彬下降时的身形,更较梅花居土从容得多,幻依喜极欲狂,脱口说道:“彬哥哥的功力,果然不凡,真令人钦佩!”
麻姑看了她一眼,以开玩笑的口吻答:“姐姐,哥哥,当然是错不了啦!如非这样,那能使姐姐醉心呢。”
幻依听了麻姑的话,羞得满面通红,娇嗔道:“妹妹怎么亦寻起我开心呀!”
麻姑道:“我们三人,情逾骨肉,那有寻姐姐开心的道理!妹妹说的话,全是实情呀!”
幻依知她人虽丑陋,内心却是聪明绝顶,如和她老辩下去,只有越涂越黑,于是狠命盯了她一眼,娇嗔道:“丑丫头!”
麻姑大头一摇,嘻嘻笑道:“人长得丑,要占莫大的便宜,不仅没有烦恼,而且心中没有鬼胎,绝不怕人取笑!”
二女正在上面调笑,忽听淮彬在下面说道:“师妹还不下来,尽和你梅姐姐噜嗦则甚?”
麻姑对这个师兄,实是唯命是从,丝毫不敢违背,大声答道:“这就来了!”
麻姑口说着话,冲着幻依扮了个鬼脸,轻声道:“姐姐!你听见了吗?彬哥哥就偏向着你呀!”
她把这几句话讲完,暗中提着真气,施展离合身法,纵身而下,只闪得一闪,立刻无踪!
幻依见麻姑下降时的身法,仍是那样奇快绝伦,但与梅花居士和淮彬相较,迥然不同,淮彬仍是慢中之妙,麻姑则是得快中之奇,实难说出他们谁高谁低?
她心中不禁暗暗称赞道:“他们师兄妹,武功都高得出奇,难怪出道只短短时日,立刻声威远播,震惊武林了。”
幻依正在暗想之际,蓦听麻姑催促道:“梅姐姐,赶快下来呀!”
幻依答声:“来了!”
立刻展开般若气功,纵身而下。
到了洞内一看,见这座洞府共有三个丈许见方的洞室,四周洞壁颜色,与上面广场相同,全是晶莹如玉的洁白钟乳结成,看不出丝毫刀斧切削痕迹,洞门高仅六尺,宽约三尺,径长丈许,直达中央洞室,洞中左右壁上,各开有二道弯顶小门,与左右室相通,因无门户掩蔽,是以能看清左右洞室情景。
中央洞室,除了当中设有一张青石方桌与四张白玉凳外,尽头两角,还有炊具菜蔬之类。
左右洞室,各有两张白玉禅床,及丹炉药灶各物,床上,枕被蚊帐俱全,且还铺着厚厚的兽皮。
梅花居士,李淮彬,麻姑二人,正各踞—方坐定,空出下首方。
幻依姗姗走进,朝梅花居土福了—福,笑着道:“师叔原谅!”
梅花居士笑着点首,命幻依在下首方落坐。
梅花居士先交夺自胡音尊者手中的骷髅铃,十字令符,革囊诸物,置放于石案上,然后走空洞壁尽头,打开厨门,取出四只白玉杯,一大盘形似萝葡之物,回到椅上。
幻依深通内典,见梅花居士杯盘内,透出阵阵清香,沁人心肺,令人心旷神怡,笑问道:“师叔杯中白液和盘中之物,莫非是灵石仙乳与大雪山特产之人参么?”
梅花居士含笑点头道:“侄女真个见多识广。”
纫依道:“人参虽属隽品,尚不难寻,那灵石仙乳,却是稀世奇珍,与冰魄玉蟾,了无差别,师叔从那里获得这多?”
梅花居土笑道:“师叔能居此这久,一面固是为了冰魄玉蟾,同时,亦是因为灵石仙乳。”
麻姑道:“莫非这个洞穴,除了冰魄玉蟾,还产灵石仙乳么?”
梅花居士道:“此洞乃灵石精英所聚,灵石仙乳,年可得余杯,对以灵众,足敷一年之用,今年特旺,尚多出几杯纯乳,是以取出来点三位贤侄享用,稍酬酬劳!”
说着,举杯劝饮。
淮彬感觉那灵石仙乳,入口甘芳,清凉已极。
梅花居士俟三人服完,又劝其尽量食用人参。
那人参味如萝葡,微带苦涩,吃起来,并不觉得可口,好容易勉强吃了一个,再无法下咽了。
梅花居士知他们不太习惯,也不勉强,笑说道:“这人参虽是产于大雪山,但其性质却是热性,功能补益真气,御寒清心,居住这里,实在非它不行哩!”
三人闻言,才知梅花居士用意,以这两样珍品待客,全是一片诚意,乃同声称谢。
梅花居士望了三人一眼,说道:“你们服了这两样灵药,可保一月不饥,更能增益灵智功力,少时我把话讲完,幻依,麻姑妹妹,在左室床上按师门传授用功,使药力迅速化开,充沛全身,淮彬和我住在右室。”
说完,复将胡音尊者的革囊打开,取出一支径寸大,尺许长的乌黑钢筒和一支鸡卵大的乌黑钢壳弹,与骷髅铃,黄金十字符放在一起。
麻姑不解他的用意,忙道:“这些东西有何用处?”
梅花居士笑着说道:“这是西极教横行四海的利器呀!”
麻姑道:“难道是西极教所用的暗器?”
梅花居士点点头道:“差不多,但还蕴藏着慑神魂妖法。”
麻姑道:“西极教亦是左道旁门吗?因何未听说过!”
梅花居士点点头道:“乃魔教一支,因他们横行四海,最近才入中土,你从何知之?”
麻姑道:“弟子曾见胡音尊者的武功,稀松平凡,难道他们全仗暗器魔法取胜?”
梅花居士点头道:“师叔今天将它夺下,不厌其详的告诉你们,无非是要你们注意,以免受害。”
稍停先把十字令符取在手中,用手一按符上狰狞魔神的前胸,耳听喀嚓一声,金霞暴射,烁烂黄金光芒,射得人头目眩昏,灵台掩蔽,只感觉身入黄金世界,喜极发狂,除了一味追求外,脑中空空洞洞地,一无所知。
复听喀嚓一响,金霞尽敛,复原如初,三人好似大梦初醒,怔怔地望着梅花居士发愣!
梅花居士放下黄金十字令符,把骷髅铃拿起,拨动铃上机关,立刻发出颤抖呼号的声音,宛如巫峡猿啼,杜鹃悲泣,使人鼻酸,生出同情悲悯之感。
三人天性仁慈,那能听得这般凄苦的声音,情不自禁,泪都掉下泪来。
梅花居士见三人面上神色,暗赞三人天性仁慈,心想他们这样天性,将来遇上西极教妖人,难免吃亏。
乃将骷髅铃止住,暴喝道:“这是西极教魔法,还不觉悟!”
三人听到梅花居士暴喝,恍若晴天霹雳,当时省悟过来,睁目望着梅花居士。
麻姑道:“这鬼东西可真邪门儿!”
梅花居士指着钢筒与钢弹道:“此乃西极教火器——烈焰筒,阴磷弹,威力盛大,被其喷中或打上,不是身化白骨,就是震为白粉,不过,火器虽然厉害,却没有黄金十字符,骷髅慑魂铃那样阴毒,使人防不胜防,好在西极教妖人,装束诡异,一望而知,和他们相遇,多加几分小心,以你们功力绝可应付。”
麻姑道:“和他们相见,学师叔样,把它夺过来,不就完了叫?”
梅花居士点头笑道:“说起来,唯有把它夺过来,算是最上策!”
闲话已毕,梅花居士命三人各自回房用功。
一晃三日,方才出定回醒,三人感觉气机和畅,倍于往昔,精力充沛异常,再也没有寒冷感觉了。
梅花居士见他们经三日夜的行功导气,功力大进,亦替他们高兴,含笑说道:“三位贤侄根骨甚厚,仅短短时日,功力又迈进一大步,可喜可贺。如今你等可随我前去一看冰魄玉蟾!”
三人闻言大喜,尾随梅花居士身后,走至井壁洞口,梅花居士低声咐咐三人,一定可照自己身法下降。
梅花居士说完,立刻蹲下身去,随手捞起一根儿臂粗的蛟筋麻绳,提气轻身,缘索而下。
二人定晴朝下谛视,只见梅花居士身形,在白茫茫的雾气中晃动,倏忽间,已下降达三十余丈,梅花居士身形,愈来愈模糊,约半盏茶工夫,连晃动的人影都不见了!
淮彬笑道:“不知这井穴,究竟有多深?”
幻依道:“依妹子看来,最少也在百丈以上。”
麻姑嘴皮一动,方欲开口……
只听梅花居士在下而说道:“你们赶快下来吧!”
那声音小而清晰,三人闻声,知梅花居士是用玄门“真气传音”之法讲活,不由惊讶!
麻姑道:“照这样看来,上下相隔,少说也在五百丈了。”
幻依接口道:“为了旷世奇珍,梅花师叔真有耐性,数十年日受奇寒之气的侵袭,还在其次,单是这条蚊筋麻绳,就不比寻常,其他的困难,更不用提了!”
淮彬接口道:“妹妹所说极是,只有梅花师叔,才有这样的耐性,最可恶的是,一般邪魔外道,却想坐共成,乘机抢夺!”
麻姑道:“这般可恶魔鬼,如再来侵犯,我就绝不轻饶他们!”
幻依点头道:“应该如此,姐姐亦有同感。”
三人说着,淮彬立按梅花居士下降时的身法,缘绳而下,幻依,麻姑两人,亦鱼贯尾随,约顿饭工夫,三人已降落七百丈的洞穴,抵达尽头。
淮彬举目一看,见这穴底,大约五丈方圆,银光冷焰,耀眼难睁,不禁机伶伶打了个寒栗!
正中壁上,有个莲形冰凹,银光冷焰,就是从冰凹中突冒出,宛如开锅一般。
那只白鹦鹉,蹲在冰凹上面,双目注视莲形冰中,梅花居士则负手含笑而立,站在莲凹前面。
二人走到梅花居士跟前,施了一礼。
梅花居士微微点首,将二人召至莲花凹前,指着凹中道:“冰魄玉蟾,就在里面!”
三人定睛注视,只见银光暴射,冷焰侵肌,非但冰魄玉蟾不见,甚至连凹中是什么情形,也无法看法。
梅花居士见二人面露惊讶之色,笑说道:“看不出吧!”
二人点了点头。
梅花居士略为行功导气,张口一喷,吐出一口真气,立将莲凹中冷焰寒光,冲开尺许方圆一个洞,手指洞中,命三人观看。
三人看出梅花居士,真气逼住冷焰寒光,甚为吃力,急忙纵目往洞中窥视。
但见那洞,深约丈许,全是玄色坚冰凝成,正中蹲着一支银光闪闪,通体晶莹如玉的三脚玉蟾,大约尺许,睁目张口,朝外喷吐丹气,四肢亦微微伸缩颤动,莲凹中射出的冷焰寒光,就是从三支怪眼,一张阔口内喷出。
三人刚把冰魄玉蟾的形状看清,梅花居士好似已经力不能支,银光一闪,那孔洞立被冷焰寒光塞满。
梅花居士长吁一口气,鼻端发出喘息之声。
三人掉头回顾,见梅花居士,头上见汗,面发红霞,胸腹间起伏不停,但是用力太过之状。
淮彬忙道:“师叔累了!”
梅花居士道:“冰魄玉蟾内丹威力,果然厉害,仅仅和它相持片刻,比和人对敌半天还累。”
麻姑深感诧异,迷悯地望着梅花居士道:“为何师父洞中那支不像这样呢?”
梅花居士道:“你师父那支,功力深厚,早巳岁久通灵,那能和这支野性难驯相比!”
梅花居士刚说到这里,忽听嚓嚓裂冰之声,密如珠贯,自前面冰壁传来。
四人闻声,感到意外,面露惊讶之色,凝神注视前面。
麻姑问道:“师叔,这是什么声音呀?”
梅花居士仔细谛听一下,摇摇头道:“不知是什么?不过,我们得要当心戒备。”
淮彬亦感觉声音有异,忙将玉莲宝剑拔出,擎在手中,随手将白虹剑递给麻姑,同时向幻依道:“妹妹!快将你的兵器亮出!”
幻依依言行事,急把莲剑取在手中。
梅花居士等人,刚刚准备妥当,忽见对面冰壁,卡嚓一声巨震,登寸现出丈许大一个裂缝,一种宏厉的怪啸,自缝中传来。
四人闻声,知有一种从未见过的怪物侵入,定注视裂出缝一眼,但见里面,隐隐有了团火焰般的红光射出!
梅花居士用手一摆,四人立即闪开正面,埋伏于左右两侧。
梅花居士双掌护胸,和李淮彬立于右侧。
幻依,麻姑姊妹,紧握兵器,站在左侧。
他们四人,面耳紧张,双目眨也不眨,注视缝穴中。
须臾,只见红光连闪,厉吼甚急,忽从裂缝中,窜出一支身长两丈,四日六足,长尾曳地,形似穿山甲的怪物。
但见它通体雪白,晶亮如银,口喷出红光闪闪的火焰,锯齿般的獠牙,露出唇外,形态狰狞已极!
四人见状,感觉毛骨悚然!
怪物现身后,并不稍停,一般劲朝莲凹扑去,对左右两侧四人,看都不看一眼。
距莲凹尚有五尺远,那冰魄玉蟾,好似已有警觉,凹中冷焰寒光倏然加盛,箭也似急,往外暴射,立将怪物阻住,不得进前!
怪物似乎愤怒已极,发出宏厉的叫啸,胸腹间,起伏不停,发像运气之状。
忽然血盆大口一张,喷出一股五寸径,赤红似火的丹气,朝那冷焰寒光射去!
双方刚一接触,只听得嘶嘶响声,赤红丹气颜色,登时黯然失色,冷焰寒光,亦由浓而淡,似有相形见绌之势。
梅花居士见状,知双方丹气虽然同样损耗,无奈冰魄玉蟾,尚未完全成形,功力稍逊一筹,没有怪物深厚,以致吃亏较甚,如长此支持下去,必被怪物所害无疑!
就在这指顾之间,那怪物连声叫啸,光色复又大盛,恢复适才那样鲜明,身体亦随着进逼两尺。
这时,裂口中,复又有尖锐的厉啸传来!
在空谷传音下,份外听得清晰,令人心惊肉跳!
四人看出当前情势紧急,面上呈现出惶急之容。
梅花居士用手一挥,以玄门真气传音之法,命幻依封闭洞口,自己运足全身功力,双中吐劲,呼呼劈出两掌,朝怪物头上击去。
掌风打中怪物头上,将它打退丈许,口发一声怒吼!
蓦地,怪口一张,那股红色丹气,朝着梅花居士迎面射来。
梅花居士,急忙闪身避让,挥掌阻挡!
只听“蓬”的一声响亮,红光闪变中,怪物纹风不动,梅花居士则被震退数尺,跌倒在地。
怪物见梅花居士跌倒,立刻扑纵过去!
淮彬见状,万分惶急,忙将掌中玉莲一紧,展开“春风化两”绝招,化为一幢光球,挡在前面,将怪物逼退。
麻姑见师兄动手,也把掌中白虹剑一挥,从怪物身后袭击!
神物利器,果然不凡,但见白虹过处,怪物的丈许长尾巴,立被削断,血流如注,溢出刺鼻的奇腥。
怪物雪螭,天性凶残,自出世以来,从未吃过这大的亏,不禁又痛又怒,厉吼连声中,掉头朝麻姑喷出丹气。
麻姑见梅花居土那高功力,都抵挡不住怪物的丹气,那敢怠慢,急忙展开离合身法,闪身纵避,挥动白虹剑,与怪物恶斗起来!
怪物因适才疏忽,被白虹剑削断三尺长一段尾巴,是有对于白虹剑,颇为顾忌,把丹气充沛全身,纵跃腾扑,灵活无比,白虹剑再也无法奈何它!
淮彬见麻姑将怪物绊住,幻依莲剑齐施,封裂口,暂时可保无虑,大声对二人道:“你们千万要小心呀!梅花师叔,因中了怪物丹毒,昏迷不醒,此刻我必须设法替他医治,如不听我招呼,情势再怎么凶险,希避为其难撑持,愚兄把师叔的伤毒医好,立刻前来相助!”
淮彬把话说完,将梅花居士身体,抱到洞角,避开正面,然后蹲下身去,从头至足,打量一遍,只见梅花居士,面如金纸,气若游丝,全身僵硬,但无一些受伤痕迹。
淮彬看后,知梅花居士并未受伤,只是中了怪物一些丹毒,或毒气除去,立以复原。
忙从怀中,掏出玉莲实,错开梅花居士下颌骨,把莲实塞入口中,下颌托回原位。
更因事在短急,恐幻依麻姑两人,不是怪物来敌对手,被其侵害,急仗运起功力,把全身真气,自梅花居土双掌心透入,运行全身,加速玉莲的功效。
在淮彬灵药真气,双管齐下施治后,顷刻之间,梅花居士业已复原如初,睁目扫了淮彬一眼,见他正以真气疗伤之气,为自己施治,满面全是惶急之色,不禁感动,忙将双掌缩回,含笑说道:“何必损耗真气则甚?”
说时,一跃而起。
淮彬道:“这怪物叫什么名字?丹毒竟有这样厉害,如非天府玉莲实,与真气治疗,实难复原呢!”
梅花居士摇头代答,回首惊讶之色,“哦”了—声道:“贤侄那来的奇珍?”
报彬将鬼旋涡涉险情形,大略说了一遍。
忽听桀桀怪笑道:“女娃娃!可知厉害吗,乖乖把路让开,我把冰魄玉蟾得到手后,同你回到宫中快乐去!”
幻依闻言,满面通红,娇叱道:“怪物找死!”
说时,掌中莲剑并举,拼命抵敌,隐听娇喘之声传出。
淮彬闻声,手中玉莲一紧,转身喝道:“怪物休得逞能,李淮彬来了!”
声音未歇,淮彬业已赶到,玉莲挥动,发出一声巨响,立将怪人逼退丈许,退回裂缝中去。
淮彬见幻依口中的娇喘,好生心痛,知她真气损耗所致,急忙道:“妹妹赶快休息一下,少时帮助师妹除那怪物!”
淮彬一面运足全身功力,展开水宫所学绝招,疾风暴雨,毫不留情地向怪物猛击。
梅花居士瞥了怪物眼,见那怪物,形如猿猴,火眼金腈,通体长满白色茸毛,腰间系着一片兽皮,再臂特长,利爪如钩,高仅三尺,手执一根三就长的尖锐骨朵,纵跃如飞,飘忽似电。
此时被淮彬凌厉猛恶的武势,迫得向缝裂中败退,厉啸刺耳,似是愤怒已极!
再向洞中打量,见那条形如穿山甲的怪物,被幻依,麻姑二女,逼得连声厉吼,背上鳞甲,被幻依玉莲,打掉两片,殷红鲜血,汩汩外溢,但是,毫无退意,兀自口喷丹气,六爪齐放,猛扑不已!
梅花居士见状,心中甚为惊讶!运起太乙神功,挥掌夹攻!
怪物曾经领教过梅花居士的厉害,见他挥掌夹攻,心存顾忌,稍为疏忽,尾部又被白虹剑挥去两尺长一段。
痛得怪物,厉吼连声!
三人感觉吼声宏厉,宛如晴天霹雳,震耳欲聋!
幻依看出便宜,急忙趋身进前,玉莲挥动,又将其身上鳞甲,打掉两片。
莲凹中的冰魄玉蟾,似乎亦来凑热闹,只见银光暴射,寒气森森,尺许大一股冷焰寒光,又劲又急,向怪物当头射去!
经此一来,怪物虽然淫凶恶毒,那里经得起几方面合力夹攻,六足划动,往裂缝纵逃。
幻依关心彬哥哥,娇呼道:“彬哥,当心怪物!”
淮彬闻声回顾,见怪物六足划动,离身仅有丈许远,因裂缝大小,并无侧转余地,不由大吃一惊!
前面怪人见状,心中大喜,用足全力,将掌中骨朵往淮彬胸前盘来!
淮彬百忙中,双足垫劲,一招“嫦娥奔月”侧身斜向缝,背贴壁,掌中玉莲闪动,闪烁着万朵莲光,将方圆两丈地面,紧紧笼罩住。
我们来时一样,并无一些蛛丝马迹。”
二人闻言,俱感到惊异不已,齐声说道:“这是谁?有这高的本领!”
麻姑道:“这人要是妖魔之流,真是棘手哩!”
麻姑话刚讲完,蓦听身后谷中,有一个苍劲的老妇口音道:“丑尼姑该打,竟把我老人家当着邪魔。”
淮彬闻声注视,不见踪影,忽听幻依在身后,惊“咦”一声道:“师妹,你怎么啦?”
淮彬和梅花居士两人闻声,回头一看,麻姑呆若木鸡,怔怔地站在那里,—双黑白分明的大眼,似要喷出火来。
幻依正在为她推宫过穴,以使解开穴道。
但是,事情非常奇怪,一任幻依用尽全力,麻姑仍然是木然呆立,所闭穴道,无法解开!
淮彬和梅花居士二人,见到这种情形,知老妇是用特殊打穴法点中,非一般手法可比。
淮彬恐幻依情急救人,施错手法,而使麻姑受伤,急忙阻止道:“妹妹休息一下,待愚兄试试!”
幻依深知彬哥哥的周天点穴法,神妙无方,任何独门点穴法,都可解救,乃自退过一旁,凝神谛视。
但见淮彬走到麻姑身前,俊目朝她上下打量一遍,伸出右中指对正麻姑掌心,缓缓行功导气。
不多时,只见淮彬欢容满面,敞声笑道:“这下可难不了我了!”
幻依接口问道:“不知师妹被点中何穴?”
淮彬道:“她被人以真气打穴之法,点中哑门,入洞二穴,幸而点穴人,下手极有分寸,未下杀手,否则,小命难保。”
幻依道:“我帮她推宫过穴,为何解不开?”
淮彬道:“这种真气点穴法,乃是极高的上乘功夫,点时用多少功力,解救突应用同样大,否则,绝难解开。”
幻依方才醒悟,笑说道:“既然知道了,为何还不替她解开?”
淮彬道:“这太简单了。”
说着,右手一抬,施展水宫壁图所学周天点穴法,朝麻姑后劲及左右入敌穴一拂,口中暴喝道:“开!”
忽听谷中传来“嗤”的一声冷笑道:“只怕未必那样容易!”
赫然又是那个老妇的口音。
淮彬觉得事有蹊跷,梅花居士和幻依亦深感奇怪!
同时,用目朝谷中一瞥,不见—丝人迹,回顾麻姑时,只见她仍然呆立不动,穴道并未被淮彬解开。
淮彬的心中,先是满腔怒火,恨不得找老妇拼命,无奈麻姑穴道未解,恐时间耽误过久,受其伤害,只得勉强按捺怒火,朝谷中说道:“足下神技,在下佩服;不过在暗中偷袭,似乎有欠光明,是好的暂时停止暗袭,俟我将师妹穴道解开后,我再领教几招绝学,方能使我心服口服!”
淮彬话刚讲完,忽听老妇道:“凭你那几下毛足毛手,配和我老人家过招吗,差得远啦!”
淮彬也不理会她,即用前法,探测麻姑被点之处,很快的已探出是脊梁穴,乃用手一拂,只听麻姑哇的一声,吐出一口浓痰,身体己恢复自由了。
但见她满面铁青,倏地旋身垫劲,宛如脱弦之管,朝前面谷中扑去,口中厉喝道:“无耻老虔婆,有种的现出身来,与姑娘分个高下!”
又听那老妇声音道:“我老人家不屑与后生小辈动手,你能够把我逼得现身,我老人家掉头就走,不再寻你的晦气!”
麻姑闻言,气得哇哇怪叫,掌白虹剑一紧,施展离合身法,朝发声之处扑去!
但见两道三尺白虹,蛟龙闹海般,在谷中纵横飞舞,翻滚不停,声势惊人已极!
梅花居士,李淮彬,蔡幻依三人,恐麻姑怒极心昏,吃了老妇的亏,急忙纵身上前,以资戒备。
淮彬抱拳拱手说道:“师妹麻姑,年幼无知,有冒犯之处,在下代她赔礼,尚祈前辈现身出来,让在下领教几招绝学!”
淮彬话刚讲完,只听前面谷中,发出“嗤”的一声冷笑,直朝前面,响声过去,以后就再无声息了。
淮彬知道老妇已走,难以找寻,大声说道:“人已走了,尽白费力气则甚?”
麻姑闻言,果然听话,立将白虹剑收起,趋身赤至淮彬面前,笑说道:“老虔婆真个可恶,乘妹子不备时,以真气打穴法,把我制得不生不死的,真个难过极了!”
淮彬道:“此人武功甚高,行事莫测高深!是邪是正,敌友难分,以后要多多留意才好!”
梅花居士道:“此人行动,真是诡异极了。如对冰魄玉蟾有抢夺之心,恐怕早巳侵入腹地动手了,但她却未这样做,来此是何用意,实在莫测高深!”
幻依道:“照侄女的看法,此人并无抢夺的意思,恐怕是适逢其会,就便看看我们道路,正巧听到师妹说她魔头,故此心中不快,暗中出手。”
淮彬也觉此言甚是,连连点头。
唯有麻姑一人,因出道以来,第一次碰到钉子,满不是味,悻悻不已,听他们谈话,一言不发,独自暗想心事。
淮彬知她心里难过,忙安慰她道:“师妹何必如此,谁能保证不败呢?”
麻姑闻言,面色稍转缓和。
幻依到底是女人,总比男人心细得多,见她面上神色,暗暗留意。
忽然悲风怒号,瑞雪纷飞,鹅掌般大雪,从空飞降,倏忽间,已变成白雾茫茫,地上积雪盈寸。
四人存身裂缝,往外谛视一阵。幻依叹道:“高山气候多变,实不假!”
麻姑似乎被眼前景物所吸,暂时将情绪冲淡下来,与幻依并肩而立,指点冰谷闲谈。
淮彬三人,自幼生长北方,虽曾见过冰雪,但是没有这样大,而且降落时,亦没有这样突然,都感到惊异!
麻姑问道:“师叔,大雪山的气候,为何变得这样快?”
梅花居士道:“这儿乃整个大雪山几处最高峰峦之一,原是终年冰雪封山,天气瞬息万变,突然雪降,司空见惯,往年刚一入秋,大雪则飞降不歇,一直要延续到翌年暮春,方才稍止,今年已届隆冬,尚未冰雪,我正感到奇怪呢!”
三人间言,这才知道大雪山的气候,与微山湖和蒙山杭州一带是不同的。
梅花居士看了三人一眼,笑道:“我们回去吧!照眼前情形看,明日个午,这条裂缝,就要封闭了!”
四人别地穴后,梅花居士,笑谓三人道:“如今藩离尽撤,今夜只有在此过夜了!”
约莫二更时分,四人正围坐莲形凹前,运气行功的时候,麻姑总是感觉内心烦躁不宁,无论怎样压制,毫不放松。
她感觉奇怪,掉头望了左右两侧,见梅花居士三人用功正紧,不敢惊动他们,于是,提着真气,展开离合身法,带了白虹宝剑,悄悄纵到裂缝中。
当她的身躯,落入裂缝后,发觉缝中温度,较室内冷得多,而且还有一种似雾非雾的灰白气体,弥漫缝中,不但光景阴暗,更具无穷的潜力,人行其中,沉滞异常,如非倾全力前冲,实难通行。
刚走了一段路,更令她惊讶不已!
原来,她口鼻喷出的热气,散布于冻雾中,立刻结成坚冰,口鼻上,也感僵硬巨痛,用手抚摸,竟是结了一层薄冰,身体亦觉出愈来愈冷,如不运气抗拒,实在无法支持。
经过了顿饭工夫的挣扎,方把最后—段裂缝走完,来以出口冰谷。
麻姑伫立谷口,纵目凝视,但见白茫茫一片,无法看清景物,地上积雪,巳逾五尺。
正眺望间,忽听右侧有窃窃私语之声传来,留神谛听下,才知是长臂神魔聂成,与雪山老魅呼侗二人,欲乘风雪太大,梅花居士防范疏神的时候,侵入洞中,去夺冰魄玉蟾,并商议如何用阴谋诡计,乘机暗算李淮彬三人,除此心腹大患。
麻姑心中,本来是满腔不快,再听了两个凶魔的谈论,那能忍耐得住?
但是,她深刻知道,这两人魔头,不仅身形飘忽,武功甚高,而且机智奸诈,倍胜常人,凭她一人的力量,如不出奇制胜,以先声夺人,难操胜算。
于是,她仔细测度一下二人藏处,暗将腰佩白虹剑拔出,运足全身功力,纵身跃起十丈高,掌中剑一紧,“玉龙飞舞”,但见两道三尺多长的白虹,疾如闪电,朝右侧扑去!
招一递出,这才舌绽春雷般,暴喝道:“妖孽!你们心机白用了,纳命来吧!”
麻姑的暴喝声音,尚在风雪中摇曳的时候,白虹业已卷到雪地上,仅将地面积雪,扫去大片,长臂神魔与雪山老魅,却是踪迹不见!
麻姑见状大惊,暗说道:“这两个魔头真是机警得紧!”
她内心固是惊讶,但恐两魔头乘机暗袭,还真不必大意,掌中白虹剑威力,尽量施展开来,以防袭击!
但见一个径丈大的银白光球,爽着凌厉风声,在谷中滚来滚去,数十丈方圆地,全被光幢充塞。
原来雪山老魅呼侗,几度与淮彬等相遇,看出淮彬等功太强,如正面与之为敌,多半讨不了好处,口中虽和长臂武神魔讲话,耳目却是全神贯注,当麻姑纵身空中时,因欲先声夺人,未免用力太猛,衣袂破风之声,在所难免,掌中白虹剑的银光,又较白雪耀眼,是以被其发觉,悄悄拉着长臂神魔纵逃。
麻姑仗着白虹剑,在冰雪中挥舞一阵,仍然不见两人踪迹,乃收到戒备,大声喝骂道:“无耻妖孽,既敢来此,为何不敢露面?”
连声喝骂几次,未见有人答腔,知二人果真逃走,追赶不及,方将纵身回转进……
蓦听前面,呼侗的声音道;“聂兄为何老不听劝,对头虽只丑尼姑一人现身,焉知不是他们的诡计!我们何必上当?”
长臂神魔哼声道:“如此一来,岂不有失我们威名?将来传到江湖上,我们的脸上,还挂得住吗?”
呼侗道:“我且问你,冰魄玉蟾重要,还是虚面子重要?”
呼侗这两句话,果然击中要害,长臂神魔忙说道:“自然是冰魄玉蟾重要了!”
雪山老魅,带着欢悦的声音道:“对呀,既是冰魄玉蟾重要,顾虚面子干什么?还是按照我们计议进行吧!”
麻姑听完二人的谈话,那里肯舍,暴喝道:“还想漏网么,岂非做梦!”
说着,白虹剑一振,朝冰谷前面扑去。
这样先出声,后进招,自然又是白费。
耳听雪山老魅与长臂神哥阴恻恻怪笑,朝前途扑过去!
麻姑已被他们撩出真火,那里顾到本身的安危,她这时大脑中,只有除恶务尽的一念,口中大骂妖孽无耻,足不稍停,仗剑赶去。
双方足程都快,倏忽间,已来到岔道前。
雪山老魅与长臂神魔,到了岔道前,似乎怕麻姑不追,不仅发笑引逗,同时还不干不净,语多污秽。
气得麻姑破口大骂,倏将白虹剑朝右侧岩脚劈去,登时将岩脚冰壁,毁去一大片,轰隆的雪崩之声,不绝于耳!
这时双方所取的途向,乃左侧冰谷,麻姑毁去的岩脚,乃是入口一带,是以,磨盘大的冰块,散置谷口地面。
三人分为两起,一逃一追,在风雪中加紧飞驰,经约个把时辰,已追出百余里路,到了大雪山最险恶之处——玄冰地狱!
麻姑纵目一看。
里见前面地形,豁然开朗,前面是一片成三十几度的斜坡,长有里许,斜坡尽头,都是一望无涯的平原,那里银白的闪光,大雪谷漫下,感到阴暗异常,极目远跳,难以看出一些山峦影子,雪山老赃与长臂神魔,则踪迹不见,唯有听见阴恻恻的怪笑,往前途冻云冷雾中,漏送过去!
麻姑闻听笑声,恐两人逃脱漏网,连第二个念头都不及转,两三个起落,连纵跃带滑行,业已降斜坡尽头,展开离合身法,往冰原上追去。
当她深入冰原百丈时,似乎听到有个刚劲的声音道:“小姑娘那里去不得!”
听方入耳,尚来不及缓眦望时,忽听身后,轰隆一声巨响,紧接着四方八面,全有“砰訇”巨响传来,此起彼落,汇为一片繁嚣,震得耳呜心跳,声势实为惊人!
立足地皮,亦在不停晃动,好似一时扁舟,航行于海洋中骤遇惊涛骇浪的袭击,颠簸不停,令人心目眩昏,恶心欲呕!
麻姑第一次见到这样猛恶声势,骇得仓皇四顾,不知所措,呆立当地不动。
当她的目光扫到四周地面时,更骇得魂飞魄散,通体汗湿淋淋,情不自禁,大声惊叫起来!
原来,她存身之处,乃是一个十丈对角的三角形冰地,来路斜坡,踪迹不见,变成了里多宽一条深壑,她的身体,站在深壑的边缘,相差不足一丈,俯视壑中,黑沉沉地,其深莫测,左右裂痕,最少有两里来宽,较来路裂痕,多出一倍,前面约十丈远,就是三角形的尖端,裂痕有十丈宽!
她把近处情形看清后,复纵目往远处张望,极目所视,整个冰原,已完全龟裂,现出无数大小不等的裂痕,最窄一条,就是前面尖端,余都全在一里以上,其长无际。
那“砰訇”巨震,仍然是此应彼和,响声不绝。
忽听雪山老魅和长臂神魔,桀桀怪笑道:“丑尼姑,认命吧,最多五天,立可飞升极乐了!”
麻姑知道已中了他们的诡计,不禁怒气填膺,千妖孽,万妖孽,骂个不停,但是,任她叫破喉咙,毫无用处,除了损耗真气外,拿敌人无可奈何!
雪山老魅和长臂神魔两人,心存恶毒,欲损耗她的真气,加速其灭亡,不断以恶语相加,尽量嘲骂撩拨。
麻姑骂了—阵,感到口干舌燥,语声嘶哑,而敌人兀自嘲骂不已,陡然悟出敌人毒计,方停止喝骂。
稍停片刻,她感觉真气已恢复不少,气不过二人阴毒,存心将他们诡计叫破,冷冷道:“妖孽,你们的心思是白用了!”
雪山老魅长臂神魔两人,听麻姑把计谋叫破,知她聪明绝顶,已经被她识破,再不会上当了,冷冷说道:“让你多受几天活罪也好!”
以下就再听不到雪山老魅和长臂神魔的声息了。
过约半个时辰,麻姑虽将真气复原,但那四周的空气,愈来愈沉闷。压得人喘不过气来,严寒刺骨难熬,使她不断颤抖,真气运行,稍稍中断,登时感觉全身麻木,头昏欲睡。
麻姑出身高人门下,识得厉害,知已置身于寒冰地狱中,破阴寒之气侵袭,只要昏睡过去,即是死数,那敢丝毫怠慢?加紧真气运行抵抗,同时,朝前面尖端走去,麻姑试探出解困道路。
刚走出六七丈远,忽听卜嚓一声巨响,前面尖端,丈许长一段,突然崩裂,往深壑中降落,轰隆,卡嚓的雪崩声许,半晌不绝!
麻姑见状,不由大吃一惊,不敢再进。
一直等到雪崩声声停止,耽搁了半个多时辰,方才试探着缓步前移,如履薄冰,半点不敢大意。
离边缘丈许远时,几乎是提气轻身,凌虚而立了。
往下俯瞰,深不见底,使她不禁倒抽一口冷气。
提气缓缓下降,试探—阵,再无崩裂征兆,这才放心着地。
往前眺望,只见前面有—块棱彤冰地,宽只亩许,除靠自己立处深壑,仅十二三丈外,其余裂痕,全是三四里以上,左右有两条辐射出锋尖,宽约三尺,好似一条前长无际的银钱,往冻雾低沉中伸延过去。
麻姑将四周的环境打量清清楚楚后,知道去前面棱形冰地,或有万—之望外,其余任何—方,全是死路。
乃提气轻身,往前纵去,足甫踏着地面,忽听卡嚓—声,连念头都来不及转,立刻纵身而起,往前跃出十来丈远!
轰隆一声巨响,起自身后,急忙回头,见适才着足处的冰地,业已无影无踪,“砰訇”之声不绝!
就在她略为回神刹那间,立足地面,亦连连晃动,嚓嚓的声音频传,她已知道这是怎么回事了,毫不犹豫,尽量施开离合身法,将身拔起十七八丈高,朝下俯瞰、见那块棱形冰地,已全变形,仅剩下一条三尺宽银线,曲折婉蜒于冰原深壑间,相差眨眼工夫,就要葬身深壑了!
这一惊,可把她骇出一身冷汗,暗说道:“好险!”
于是,缓缓提气下降,连续试探几次,那条三尺宽的冰线,并无异兆发生,这才放心,缓缓朝左侧前行。
开始时,因心存戒惧,—步步试探,因此进行甚缓,两三里后,她故意用力踏地,仍无—丝反应,方才悟出,那条冰线的上面,可能是冰原中的一条岭脊,否则雪崩时那样猛烈,为何未将其撞折?
她想到这点上,深觉猜想不错,乃加紧前赶!
约百来里路,天已破晓,但光暴仍然黑暗,鹅毛大雪飞降不停。
纵目往前一看,见前途约五六里路,有座馒头形的冰山,耸立前面。
麻姑到了山下一看,但见这个座冰山,高有十丈,大概亩许,通体浑圆,巍巍耸峙,纵身山楔谛视,使她大感失望!
原来这山,乃是座孤伶伶的冰山,除来路一方,有那条冰道相连外,其余三方,全部是无底深壑隔绝,插翅难以飞越。
她轻微地叹息一声,方欲转身纵落……
忽听一个清脆婉转的少女声音道:“这是玄冰地狱中的绝门,你如欲出困,必须循着来路,直朝前走,到了尽头,有座大小形式和这里相等的冰山,山下就是生门出口了。”
麻姑闻声注视,不见人迹,深感诧异。
知这少女,必非常人,急忙问道:“承蒙指点,不胜感激,敢问施主尊姓大名,此刻停身何处,可否相见?”
少女幽幽叹口气道:“形罪之身,不容吐口,你如有缘,凭你智慧寻找,能够和我见面,双方都来利益。”
麻姑闻言,知少女必有隐衷,如再追问,显然是白费,仔细在山上搜索一遍,不见可趾之迹。
麻姑眼珠一转,被她想出一个计策,躬身问道:“施主既有难言之隐,不敢冒昧,还请施主将生门途向,再指示一遍。”
小女并未立刻答话,过了半响,始听见她欢悦的声音道:“你真聪明绝顶,不知姓啥名谁,令师何人?”
麻姑躬身答道:“我名麻姑,并无姓氏,恩师乃蒙山枯禅子!”
少女惊“噫”一声道:“你是她的弟子!”
麻姑答道:“正是,施主莫非认识恩师?”
少女轻“哦”一声道:“岂止认识,我们间渊源很深呢。”
麻姑闻这少女这般说法,急忙改口,敞声大笑道:“晚辈已悟玄机,老前辈用不着再指点了!”
少女似乎高兴万分,欢声道:“真的吗?”
麻姑语声坚决道:“真的,老前辈等着看!”
原来麻姑藉着与少女问答,耳目,并用,首先探出少女的声音,是从身后地底传出,同时凝神往后谛视,但见离身不远,有三尺方圆一团,冰色有异,上面毫无积雪,那么大的鹅毛大雪,落到上面,好似溜滑异常,不能附上,知少女藏处,十九就在地底,是以敞声大笑。
麻姑恐白虹剑威力太大,少女在下面不及防备,受到伤害,复大声话道:“老前辈注意,当心白虹宝剑伤你!”
少女哈哈笑道:“白虹剑么?吾家故物,那能伤我?”
麻姑听出声音,果从冰下发出,心中甚喜,将白虹剑先朝那玄色坚冰周围划了一圈,现出两尺深,三寸宽一道裂痕,再挥剑又划了一下,然后用剑一挑,把一块冰挑落山下深壑中。
连续不断四五次,已开出丈多深一个圆形井穴。
麻姑身在穴中,方欲继续下降寸,耳听“嚓嚓”连声,足下一虚,连人带剑,往下坠去!
登时把她惊了一跳!
幸而下面并不太深,约两丈高,已经足踏实地了。
定睛一看,才知这是一个五尺方圆的井穴,正中央有一个九寸大凹槽,槽中射出一股拇指粗的白芒,又劲又急,朝上激射,她站立之处,离那股白芒,只尺许远,登时感觉寒气尽退,满洞生春,天下降下的鹅毛大雪,居然碰上白芒,立刻消溶,没有一片能够飞落下来。
南面洞壁上,有个三尺高,两尺宽,神态似的孔洞,内中坐着一个仪态万千,约信年华的白衣女尼,满面含笑,望着自己。
乍看上去,似乎与师父面貌相仿,但却没有师父那样神采照人。
她知道这女尼看去年纪虽轻,但没有绝顶的功夫,那能忍受得了终年寒气侵肌之苦,尤以那股白芒,更觉怪异,不是奇珍,也属稀世之物,慌不迭地沉神静虑,朝着女尼,拜了三拜,口称道:“弟子麻姑,参见大师。”
女尼把手一挥说道:“罢了!”
麻姑感觉自己身体,被一股无穷的潜力,把她从地上扶了起来,不禁感到惊异,呆呆地看着她出神。
女尼身形一动,顿失所在。
麻姑武功如此了得,竟未看出女尼是怎样走的,她内心中这分惊异,实非局外人能够理解。
麻姑正在惊异之际,忽听女尼的声音道:“你且过来。”
麻姑急忙回顾,见女尼手掌上,托着一柄八寸长,乃如新月的金刀和一粒雪白晶莹龙眼大的珠子,含笑递给麻姑道:“这是雪魄珠与本门无心戒刀,将来自有用处,好生收藏起来!”
女尼刚说到这里,忽听玄冰地狱中,有一阵刚劲宏亮的龙吟声传来。
女尼倏然色变!
麻姑正要叩问女尼法讳时,女尼把手一挥说道:“以后再说,我走之后,如有一个身材高大,红脸白须,长眉凤目,背上微驼的老人问起我,就说我已离开个多时辰了,千万不要和他顶嘴,任他如何喝骂,只要谦和相对,他自会离开。”
女尼话刚讲完,但见白影一晃,身侧微风飒飒,登时踪迹不见。
麻姑见女尼走时那样匆忙,以为是她的对头寻来,心中替她着急!
但听女尼之言,却又不似这般情形,顾不得多所思虑。便匆匆将无心戒刀和雪魄珠贴身收藏起来,纵身而上。
足刚着地,那龙吟的声音尚在空中摇曳之际,忽听一个宏亮的声音,发自身后道:“九天罗刹是你放的么?”
麻姑回身一看,来人果是女尼所说形貌,连忙含笑道:“老人家,是晚辈放的!”
红脸老头意似不快,寿眉一扬,伸出白玉般的手,抓住麻姑肩头,暴喝道:“是受了何人指使,赶快实说!”
麻姑觉得老人家腕力奇大,疼痛难禁,又不敢运气相抗。唯恐激怒,幸而她有无相气功护身,否则,恐怕已被老人的金刚手,抓得筋断骨折了。
勉强按捺怒火,忍受痛苦,神色自若道:“老人家,请息怒,晚辈因追赶雪山老魅,不想被他诱入玄冰地狱中,是以误打误闯来到这里,并无人指使!”
老人闻言,仔细看了麻姑一眼,看她脸上,呈无伪痕迹,而以她的定力,更使人惊奇,自己金刚手,用了五成功力,只能令她受苦,却无损她一根毫发,内心亦暗自称许,面色稍霁,将手松开,笑问道:“你是何人门下?”
麻姑见老人虽是面带笑容,但那一双精光闪闪的眸子,却如两支火炬般,注视着自己,不禁倒抽一口冷气,心说道:“不能够瞒他呀!”
麻姑脑中略为转念,正容答道:“恩师枯禅子!”
老人闻得枯禅子三字,好似晴天霹雷般,全身突的振动一下,须眉倒竖,大声问道:“她还没有死?”
麻姑故意装蒜道:“二十几岁人,那里会死?”
老人闻言,越发惊讶,满面迷茫道:“你的师父到底是那个枯禅子?”
麻姑笑说道:“枯禅子只听人说起一个,那有许多?”
急忙移步岩边,朝山下注视,更令她惊异不置!
原来,就在她略为惊烦,相差不过瞬间,老人已失去踪影,并未看出他是从什么地方走的。
麻姑发愣一阵,轻微叹道:“人外有人,天外有天,实非虚假。”
她口中叹息着,足下并未少停,纵身下山,往来路回赶来到原来路处,略为张望一下,立刻放开脚程,向右侧冰径而去。
约莫个把时辰,行约二百余里,已来到女尼所说的玄冰地狱生门所在,抬头一看,果见这座冰山,与绝门大小形势雷同,仅山后十余丈处,有一条五尺宽的曲径,横架在五里宽的深圹上,直到对岸岩边。
离岸只十几丈,有座孤伶伶的峻岭,横亘于前,往来路上顺延过去,不知到底有多长?
麻姑在生门山顶上,将情形看清后,知出路就在后面曲径,情不自禁,发出哈哈大笑!
突听一个刚劲男声道:“小姑娘已经脱困了么?真是可喜可贺!”
麻姑听出那声音很熟,好似在那里听过,但因印像不清,一时间,想它不起,凝神注视深沟发声处,不见人影,内心暗暗惊异,开口道:“多蒙关切,不胜感激,不知是那一位前辈,能见告否?”
当时未听有人答话。
麻姑深感惊异,注视深处,连问两句,仍然未听有人答话,不禁万分狐疑,反复思索一阵,实想不出所以然来。
当她正站在山顶发愣之时,突听对面山岭,传来一声清啸,那声音清悦异常,似乎离此尚远。
麻姑顺声注视,并未发现踪迹,只听谷中人道:“小姑娘,事情甚为紧急,来人武功甚高,敌友难分,你赶快到横梁上,然后朝左面贴着山譬纵出十丈远,顺山壁下降,约三十丈高,以‘燕子穿帘’身法,就可到我的居室了!”
麻姑依言纵落横梁上,略办打量地形。
耳听壑中人急促的声音道:“时机稍纵即失,要快!”
麻姑听听壑中人如此惶急,心中也着了慌,那清啸的声音,也越来越近了,再不容她有犹豫的机会,急忙提气轻身,往壑中纵落。
下降三十丈,按照壑中人所说,双掌一分,两腿微微伸缩,“燕子穿帘”,往山壁投去!
目光所及,但见山壁有一座高大的洞门,门口有一条三尺宽的石梁,朝对岸仲延,石梁上,站着一个白须白发,年约七旬的清瘦老道,正睁着精光灼灼的眸子,仰首眺望,面露惊讶之色,见麻姑到来,突转喜容。
麻姑纵落洞口,急忙朝老道合十施礼。
老道含首微笑,将手一挥,突的双目朝上扫了一眼,急忙飘身入洞,不容麻姑开口,拉着她的手就走!
入洞不及十丈,那清啸的声音,似乎已来到对岸壑边。
麻姑听出啸声甚熟,足步—停,老道不容分说,拉着她的手,道:“大雪山因广成子藏珍古玉符出现,冰魄玉蟾也快成形,是以高手如云,互相争夺,不十分稳定,少惹麻烦。”
麻姑听老道说的这么慎重,又看出老道神态,似乎功力很深,不由不信,只得紧随着老道向洞中走去。
转了两个弯,方才来到一个圆形室内。
这洞室方圆商许,高约丈许,陈设简单,除了两张得石榻及炊具丹炉外,其他别无长物!
老道坐定后,命麻姑在石榻落坐。
麻姑含笑点头,恭恭敬敬的朝老道叩头行礼,问道:“老前辈面貌甚熟,好似在那里见过!”
老道闻言,面现惊讶,双目凝神注视,说道:“你曾在何处见过我!”
麻姑道:“似乎在豫鲁边境。”
老道沉吟一下,突然大笑,自言白语道:“啊!是了!”
麻发感觉老道脸色有异,迷茫的望着他。
老道扫了她一眼笑道:“小姑娘,你认错人了!”
麻姑仔细打量一下老道面上,越发感到惊异,怔怔的望着发愣,不知所措。
老道解释道:“三十年来,我从未离此—步,几曾去过豫鲁?”
麻姑半信半疑,道:“真奇怪,后辈所见道长,与老前辈一般无二!”
老道沉吟一下,答道:“有这般事么?”
麻姑将在吕陵店,曾见卧云道长,被一个灰衣矮瘦人挟持西行,及此来大雪山,主要寻找卧云道长之事说出。
老道闻言,面上掠过一丝惊讶之色,“啊”了一声。
麻姑问道:“雪崩前,晚辈正向玄冰地狱疾驰,听得有人呼喊,刚想回头,雪崩就开始了,听那声音,好似和老前辈相似,莫非是老前辈么?”
老道点点头道:“正是!”
稍停片刻,复继续道:“当时因相离太远,无法救你又避免踪迹泄露,是以匆匆回到这里,我尚以你葬身这里!”
麻姑道:“只差一点。”
老道叹息说道:“真是万幸!”
麻姑问老道法号。
老道答道:“贫道星云,你所说的卧云道长,乃是我的—同门师兄,他就住在对面岭脊南端,离此不过百余里,几十年前离开旧居,认此断绝音信,不想他又被人挟持到大雪山,我当助你一臂之力。”
正说到这里,突听有一个少年口音道:“明明见到一双瘦小人影,在这山顶上一闪而没,如今各处都找了,为何不见她的影子。”
又有—个清脆的少女口音道:“相离这么远,那能确定是她呢?”
少年带着坚决的语气道:“虽不能看清外貌,但她闪动间,现出两条人影的标志,却是一个显着目标,一望就知道,除了她还有谁?”
麻姑听见男女二人谈话,不禁大喜。急忙从榻上跌起,往外赶去。
星云见状,关切麻姑的安危,起身尾随出洞。
两人刚到洞门,麻姑立刻大声喊道:“师兄,梅姐姐!”
耳所山顶上有惊“呀”的声音传来。
瞬时,李淮彬,蔡幻依,星云道长,麻姑四人,在雪山上相会,麻姑忙与双方引见,互相行礼后,麻姑依在淮彬身侧。
淮彬瞥了她一眼,面有不悦之色。
幻依恐他发作,当着星云面前不好看,抢着说道:“师妹,你走时连招呼都不打,几乎叫敌人乘机侵入腹地,费了不少的气力,才将敌人赶走,又关心你的安危,经过不少艰维,才找到这儿来!”
麻姑见师兄面色不快,又听梅姐姐这么说,内心难过极了,眼睛一红,落下几滴泪来,小声说道:“师兄,梅姐姐,原谅妹子。”
说着,扑到幻依怀里,轻轻抽泣起来。
幻依摸着她的癞痢头,一面轻声安慰,一面把经历告诉给她。
麻姑听完幻依的话,几乎激动的跪在地上,要求宽恕她的罪过。
天已三鼓敲过,冰魄玉蟾的洞室内,气温越来越冷,梅花居士,李淮彬,蔡幻依三人,正在运气行功的当口,突听几声断断续续的喝骂,自裂缝中传来。
声方入耳,三人业已回醒,睁目一看,但见裂缝中,红影一闪,室中登时出现老少四人。
淮彬一见,这四人全认识,是呼鲁吐温,赤霞尊者,崂山双魔的楚云楚灵兄弟。
急对梅花居士,幻依道:“小心魔头暗算。”
梅花居士,蔡幻依两人,都久经大敌,忽然没有淮彬的警告,业已全神戒备,那能轻易上当?
大魔楚云哈哈大笑道:“不用慌张,只要把冰魄玉蟾献出,天大的事,都可迎刃而解。”
淮彬曾吃过他的亏,屏住呼吸,冷哼一声道:“剑底游魂,还有脸来见我,真最无耻!”
楚氏兄弟听淮彬揭他们的疤,心中大怒,大吼一声道:“小子找死!”
说着,双双运足白骨阴磷掌,向淮彬袭击!
淮彬深知白骨玄阴学阴毒无比,那能叫他挨身,立将掌中玉莲,展开水宫所学绝招,化为一个径丈大的光幢挡在面前,与崂山双魔恶斗不休!
呼鲁吐温见蔡幻依手持莲剑而立,仇人见面分外眼红,厉吼一声,展开三十六招天罡铲法,排山倒海般,猛攻上来。
蔡幻依大笑一声,莲剑并举,迎了上去!
赤霞尊者见崂山双魔,呼鲁吐温三人,已和敌人动上了手,也将禅杖一举,展开百另八招降龙杖,急攻过来!
梅花居士因是赤手空拳,对手又是着名的凶魔,那敢大意,也展开太乙气功,小心迎上。
敌对双方,全是武林高手,瞬时间已对接了二三十招,情况至为剧烈!
首先梅花居土被赤霞尊者凌厉无比降龙杖,迫得团团乱转,只有招架之力,并无还手之功,情势危急万分!
呼鲁吐温虽然尽量展开天罡铲法,尽全力进攻,无奈蔡幻依玉莲奇宝,深得真传,非但占不到丝毫便宜,反被蔡幻依莲剑并施,迫落下风,气得呼鲁吐温啊啊怪叫。
淮彬武功虽高,怎奈崂山双魔并非弱者,又深悉淮彬的厉害,避重就轻,一味游斗,伺机即以全力袭击!
因二人白骨阴磷掌太过歹毒,只要沾着一点掌风,立有生命之危,是以,掌中玉莲,一点也不疏忽。
三人情况比较起来,以梅花居士最为艰困,幻依最轻松,淮彬势均力敌,难分高低!
幻依看出梅花居士的情形,知除了自己分神照顾,淮彬实在无法兼及,乃娇声道:“彬哥当心点呀!”
淮彬闻言,知道她的用意,忙道:“妹妹放心,愚兄自会料到!”
幻依听淮彬的答话,心始放下,掌中玉莲宝剑一振“蓓蕾乍放”,将呼鲁吐温逼退数尺,然后玉莲宝剑一紧,“春风化雨”将玉莲化为一片光幕,挡在前面,移步与梅花居士会合一起,共同御敌。
赤霞尊者,呼鲁吐温见两人会合后,厉吼一声,铲杖并举,抢攻上来!
幻依道:“让侄女单独与他们对敌,师叔严防其漏网就行了!”
梅花居士知其用意,心甚感激,于是展开太乙气功,配以轻灵飘忽的身法,与二人游斗,乘其疏神的时候,施以奇袭。
如此一来,表面看上去,似乎幻依受压力太大,实际上,因梅花居士的形踪飘忽,太乙气功威奇大,如被打中,不死也带重伤,赤霞尊者与呼鲁吐温两人,反而处处受制,不能发挥天罡铲降龙杖的威力,空白着急,拿敌人毫无办法,梅花居土见多识广,那有不知的道理?愈发提起精神,加紧进攻。
口中故意以言语相激道:“黔驴技穷了吗?趁早夹着尾巴快滚,少讨没趣!”
只气得二人哇哇怪叫,愤无所泄!
淮彬见到赤霞尊者与呼鲁吐温情形,内心一块大石,方始放下,专心一志,应付崂山双魔的攻击!
而崂山双魔见二人情况,心中尤急,知二人落到这种地步,全是因梅花居土乘机突击所致,杀机陡起!
恰好梅花居士,递出一招“攀龙附凤”向赤霞尊者与呼鲁吐温二人打去,纵身闪避方便,铲与禅杖的袭击,未能留意身后,落处与二魔楚灵,相差不足一丈。
楚灵见状,心中甚喜,那肯放过良机,右手一挥,“春雷乍放”倾全力拍出一掌,向梅花居士背心打去。
梅花居士足方着地,蓦闻疾风拂背,深知有人暗算,但因发觉稍迟,意欲闪身纵避寸,已经稍迟莫及了。
他不愧是成名多年的老前辈,当此间不容发之际,仍是临危不乱,拼着挨上一下重的,运起太乙神功相抗。
只听“蓬”的一声,梅花居士的身躯,好似断线的风筝般。被击出两丈多远,跌落在地。
楚灵发出得意的笑声道:“梅花居士,我今天成全你了!”
梅花居土躺在地上,不住挣扎,发出做弱的声音道:“想不到你们用这种卑……”
下面的话,梅花居士再也无法说下去了。
楚灵哈哈大笑道:“和尚,赶快用劲呀!把小狗男女收拾下来,我们就可下手取宝了!”
淮彬,幻依二人,见梅花居士被楚灵偷袭,生死不明,不禁怒极!展开全身功力,向敌人进攻!”
赤霞尊者与呼鲁吐温两人,因顾忌已去,亦各施展全力,朝幻依猛攻上来!
主客易势,双方情势,急转直下,楚氏弟兄,因被淮彬迫得乱极,只有闪避躲让的份,但幻依却被赤霞尊者,呼鲁吐温两人的凌厉攻感,逼得只有招架之功,并无还手之力,口发连声的娇喘。
淮彬见状,既关心师叔的生死,复关切心上的安危,不由心急如焚,俊目好似要喷出火来。
这一急,可被他想起一条计策,急忙纵身幻依的身前,用玉莲把赤霞尊者挡住,随手将幻依左掌宝剑夺来,说道:“妹妹去照顾师叔,让愚兄来对付他们!”
淮彬把话讲完,倏地口发—声清肺,掌中玉莲宝剑一紧,抖起两个径丈大的白色光周,流辉四射,不住急转。
崂山双魔和赤霞尊者,呼鲁吐温四人,见淮彬施展佛门心光慧剑绝招“金轮普渡”,不禁心胆俱寒,知这“金轮普渡”绝招,威力至为强大,如被光圈卷住,十九无有幸理,因这招绝学,最损耗真气真力,不到生死关头,不敢轻易使用,对方取能方展,足见存心拼命!
同时斗觉那两个光圈,吸力甚强,不仅掌中兵刃学力难以递出,身躯也被吸住前冲,一任用尽功力,施展千斤坠功夫,毫无效用,眼看相距光圈,只有两尺多了,吸力亦逐渐加强,那敢怠慢?互相打一手式,纵身暴退,朝裂缝中遁走。
淮彬仍不放心,拔步追赶,直将四人赶到出口冰谷,方才回转,以便看探梅花居士的伤势。
幻依见淮彬返来,珠泪盈眶,颤声道:“这怎么办呢?师步中了白骨阴磷掌,最多一个对时,就要被阴火炼化,成为一堆骨灰了!”
淮彬闻言,不仅忧容尽敛,反而敞声笑道:“魔崽子们,心机又是白用了!”
幻依闻言,深自不解,眉头一皱,娇嗔道:“你疯了吗?师叔命在旦夕,你还这么高兴!”
淮彬满不经意道:“妹妹不要心急,你难道忘了我身边带得有玉莲实吗?”
淮彬说时,望着她发出神秘一笑。
幻依眼圈—转,略为沉吟有顷,轻“哦”了一声道:“我倒是将此事忘了,你赶快拿出来吧!”
淮彬伸手入怀,探取玉瓶,心中暗说道:“我们的事那能忘得了呀!”
淮彬倒出一粒莲实,递给幻依,故意逗她道:“连皮服下!”
幻依含笑点头,很快将梅花居士下颌错开,莲实塞入梅花居土口内,把颌骨托回原位。
淮彬似乎久等不耐,眉头一皱道:“如今正是多事之秋,那能容许我们耽误,妹妹赶快守住裂缝口,让愚兄以真气功力运行吧!”
幻依虽知真气疗伤,最损元气,伹舍此别无良法,乃以无限关切的目光盯了他一眼,手持莲剑,缓步走到谷口戒备。
淮彬蹲下身去,抚摸梅花居士身躯,发觉他全身软绵绵地,通体发烧,与昔日幻依情况相同,因被楚灵直接打中,更较幻依严重,内脏震伤。
急忙把他身体扶起,斜靠正面望上,对面坐定运气行功,待真气运行精纯后,双掌平伸,与其掌心相接。
蓦听幻依一声清叱道:“魔鬼找死!”
乍音甫落,只听一阵金铁交呜之声传来。
淮彬百忙中朝后瞥了一眼,但见幻依莲剑齐施,将玉莲宝剑,展开“帘幕低垂”绝招,化为一片银色光芒,紧紧封闭谷口,不让来敌侵入。
因莲剑宝光,封闭严密,敌人未侵入前,看不清面目,但是,从杂乱的叫啸来看,确定人数不少,尤似雪山老魅阴恻恻的声音,与赤霞尊者,呼鲁吐温二人宏厉粗扩的怪啸,至为显着。
书中交代,崂山双魔和呼鲁吐温赤霞尊者四人,被李淮彬,蔡幻依先后击伤赶走后,与李淮彬,蔡幻依仇恨太深,本想隐形练功,以资报仇,后来听出广成子藏珍古符出现,冰魄玉蟾即将成形,是以纷纷赶来,在卧云道长故居,未能找出古符,四人却在那里相遇,被雪山老魅呼侗,长臂神魔三人指使,结伴来犯,被淮彬“金轮普渡”绝招??走后,心有未甘,恰巧云山老魅,长臂神魔两人,将麻姑诱入玄冰地狱困住,匆匆赶回,中途相遇,因此卷土重来。
双方僵待一会,忽听雪山老魅呼侗,阴恻恻笑道:“贱婢!凭你那点微末之技,就想挡住我们吗?”
耳听幻依娇喘的声音道:“魔鬼无耻,以多为胜,还好意思多嘴!”
此时,梅花居士经玉莲实灵药施治,并得真气之助,药力迅速化开,再加上本身功力深厚,业已大半复原,只不过内脏创伤,尚未痊愈而已。
他看出幻依被群魔掌劲与兵刃夹攻,已呈不支之势,被迫离开裂缝的尺许远,恐群魔侵入,忙道:“贤侄赶快帮助梅侄女封闭穴口,以防侵入。愚叔此刻已无妨碍,休息一会,就可前来帮助了!”
淮彬关心妹妹的安危,见梅花居士情形,实可无虑,急忙纵身上前摘下背上玉莲,运足全身功力,化为一片光芒,迎向穴口,说道:“妹妹快退过一旁休息。”
幻依业已感到不支,见淮彬如此关切,芳心大悦,含情脉脉瞥了他一眼,娇喘着道:“彬哥小心呀!”
说完,娇躯一扭,果然纵到壁立,与梅花居士对面而坐,低声探询梅花居士的伤势,自己并行功导气,使真气真力迅速复原。
梅花居士亦将自己伤势,对她道:“如今身中剧静及内脏震伤,已经复原,真气较前只有更好,如非顾忌裂口伤痕,此时已可对敌了!”
幻依只是真气稍有损耗,略为凋息,已经复原,乃道:“少时师叔对敌,最好将侄女宝剑带上,省事得多。”
梅花居士知幻依所说,乃是好意,连忙点头称善,同时并将宝剑接过,暗中行功导气,觉出痛苦全无,真气舒畅,心中甚喜,纵目朝穴口二看,见淮彬已被群魔合力迫退尺许,情形与适才幻依相若,不过未有喘息罢了!
梅花居士急忙纵身而起,说道:“淮彬独力难支,赶快前往相助!”
说时,不俟幻依答话,立刻仗剑上前,展开数十年未用的散花剑法,抢上前去,说道:“淮彬侄休息,让愚叔挡他们一阵!”
淮彬知梅花居士的功力,并不甚弱,乃含笑退过一旁,轻声说道:“师叔偏劳了。”
梅花居士微微点头,立将宝剑展开,化为一片银白光幕,紧紧封闭洞口。
僵持盏花工夫,梅花居士亦有相形见绌之势,幻依急忙上前接替,将梅花居士换下休息。
梅花居士道:“这样僵持下去,如何是个了局?”
淮彬猛触灵机,悄悄附着梅花居士耳朵,谈了一阵,梅花居士满面欢容,不住将头连点。
淮彬转身慌不迭地往上洞援去,不多时,已骑着金翅大雕冲空而起,要时降落裂口冰谷,淮彬吩咐金翅大雕几句,那雕点了点头,立刻飞身空中,淮彬手执玉莲,往裂缝中赶去。
眨眼工夫,已来到群魔身后,凝神一看,见崂山双魔,雪山老魅,赤霞尊者四人,并排站在前面,挥掌袭击,呼鲁吐温,长臂神魔,一执方便铲,一执归一錾,站在四人身后,不寸铲錾齐施,向前夹攻,金铁交呜声音不绝!
淮彬以佛门“如影附形”上乘轻功,欺*****魔身后丈许,六魔尚无所觉,他本可乘机暗袭,将六人置于死地,但是他心性仁厚,不忍施展杀手,更因他以玉莲大侠的声誉,不愿贻人口实,做出鼠窃狗偷的行为。
因此,他将及人看清后,将全身功力运于掌上,蓄势待发,笑说道:“魔崽子少要逞能,玉莲大侠李淮彬来了!”
语音甫落,群魔不由掉头回顾,发现淮彬站在他们身后时,面上露出惊讶之容,骇得魂不附体。
赤霞尊者与长臂神魔两人,急忙杖錾并举,扑奔上来!
淮彬知自己这面人手单薄,对付这多强敌,除了急切收功外,别无法想,乃将掌中玉莲一紧,迎着二人的杖錾,连续施展“分花拂柳”,“攀龙附凤”绝招,首将两人禅杖,归一錾夺了出手,背上各中一下重击,口吐鲜血而逃,不多时,复听裂口外一声雕呜与两人惨嗥声音传来。
淮彬因尚有四个强敌在前,明见二人逃走,也不追赶,笑对四魔道:“如今该轮到你们了,谁来纳命?”
雪山老魅呼侗最是机智,见淮彬现身,自己一行无异后背受敌,知这样下去,绝讨不了好,暗中早存退意,淮彬话刚讲完,装出纳命之状,厉声暴喝道:“小狗拿命来!”
呼侗说话时,须眉倒竖,左手玄冰掌,右手紫竹竿,夹着凌厉的劲风,朝淮彬迎面扑去!
淮彬深知呼侗二心神功与玄冰掌的厉害,不能让其沾身,乃将玉莲一振,施展“春风化雨”绝招,一面护住全身,同时给予反击。
呼侗见淮彬展开“春风化雨”绝招,知凭自己玄冰掌功力,难以伤得了他,乘着淮彬尚未出手还击之际,立刻施展二心神功,从淮彬左侧地面,纵身往外逃走。
但见白影晃了两晃,立即消失踪影。
淮彬将三个强敌逐走后,宽心大放,敞声道:“师叔!妹妹!我已将强敌赶走一半,快点抢攻吧!”
淮彬语声甫落,但见冰谷口,银虹大盛,梅花居士首先执剑抢攻进来,幻依紧随梅花居土身后进击。
经此一来,崂山双魔与呼鲁吐温三人,那里撑得住?
崂山双魔首先后退,运足全力,呼呼挥出两掌,朝淮彬袭来!
呼鲁吐温亦抡起方便铲夹攻,企图夺路而逃。
淮彬见二人情急拼命,白骨阴磷掌与方便铲的威力,实在不可轻侮,乃屏住呼吸,一面迎敌,一面闪身纵让。
崂山双魔,呼鲁吐温二人,见淮彬闪身,微露空隙时,纵身就走。
饶是三人机智绝伦,纵逃得手,终免不了受到轻伤。
呼鲁吐温腋下,被梅花居士划伤五寸长一个裂缝。
大魔楚云被幻依玉莲击中背后,口吐鲜血。
二魔楚灵,被淮彬玉莲倒钩,刮伤左臂。
梅花居士见群魔已逃,暂时绝可无事,笑道:“贤侄赶快乘此空隙,将麻姑找来吧!”
淮彬点头答道:“遵命!”
回顾幻依道:“妹妹!我们快走吧!”
二人出了裂缝,加紧前赶,毋须多时,已来到谷中岔道前,仅仅略为观望,即发现左侧峡脚被麻姑削掉的那一片冰壁,毫不犹豫,往左面攻谷前赶,到了斜坡边缘,前面有深壑阻路,无法再进,以两人功力,难以飞越,只得沿着壑边,往左面搜索过去。
抬头看着天色,业已寅末卯初,二人沿壑而行,约五六十里远,倏然成九十度转变,往后退了五十余里,已到右侧的冰谷面前,二人见谷前几里的右方,相距六七十里,有一条横岭,巍巍矗耸于前。
淮彬丹田运气,朝冰谷发出两声清啸。
稍停片刻,不见麻姑回应,知她绝不致留在冰谷这久,乃偕着幻依往横岭而行,刚及岭脚,忽见前面有两条人影,疾如闪电,自峰脊纵落,恰适淮彬幻依二人对面,互相发出惊“噫”之声。
淮彬幻依看出来人是黄衫尊者和碧目双尸中硕果仅存的呼延延时,知这股双老停留在大雪山不走,乃是垂涎冰魄玉蟾之故,对于自己一行,视若眼中钉,轻轻用肘碰了幻依一下,令其留意。
幻依含笑点头,蓄势戒备。
黄衫尊者与呼延延,见淮彬,幻依二人挡在前面。不由心中有气,但是他们深知两人的厉害,除了突施杀着,意欲获胜,实在艰难,乃将起煞神罡掌和玄阴掌,暗中运足全力,以备一下将敌人置于死地。
双方正当剑拔弩张之际,但见呼延延与黄衫尊者面上,掠过一丝笑容,双手缓缓抱胸,作势欲发!
,退至一旁。
书中交代,大凉山尊乃长臂神魔聂成之父,本是大凉山的弟子,因天生异禀,力大无穷,终日在深山打措,不意与那只长臂母猿相遇,正值母猿求偶期间,被其所掳,结为不正常的夫妇,春风一度后,生下聂成,大凉山尊亦因白猿之助,在山阴一个无名山洞中,得到兽王卢浩所遗百兽元经,苦练多年,不仅学成出顶武功,更学会伏兽之能,所养毒虫猛兽,不胜枚举,其中最为心爱的,乃是那两只雪螭,长臂补魔被雪山老魅所诱,带着雪螭前来劲夺冰魄玉蟾,谁知反被淮彬,麻灿,幻依等将雪螭诛戮,身受创伤,逃回大凉山把伤养好,偷偷带了另一只雪螭前来,被乃父发觉,同着乃母一一长臂白猿赶来,因不知长臂神魔所攻地方,在峰上发现金翅大雕和冰穴,这才与长臂白猿合力,把冰峰攻倒,发现众人在冰谷中,效始跟踪而来,与梅花居士问答几句,随即出手,梅花居士见机纵退,立将星云道长俘虏,方欲将星云道长撕成两片以泄愤,不意三小兄妹合围上来,淮彬玉莲击中他的右肩,幻依击中他的左肩,麻姑无心戒刀,削中前胸,大凉山尊,尽管武功高强,通体坚如精钢,哪能禁受得了三般奇珍的夹击,口发一声怒啸,双手把持不住星云的身体,脱手飞去,展开百兽身法,与三小兄妹斗在一起,长臂白猿则因寻觅乃子聂成,到得稍迟。
下完了,请知降落不及二十丈,突闻雪山老魅等惨叫的声音传来,同时又有一股潜力,袭到身上,于是,身子一歪,顺着冰壁缓缓落下,约七八十丈,已经身落岩腰平台上。
淮彬纵目四眺,见身悬岩腰,无论打何处,都难飞越。
他本想以白虹剑,削壁上升,但是尚未以完全绝时,不愿出此下策,再说,即来到这么一个奇异的地方,哪能不把它探个清楚就离去呢?
于是,耳目并用,在平台上搜寻起来。
未及一半,陡觉头上生风,本能的往后暴退,凝神戒备,只见黑影一闪,面前站着一个白发黑衣妇人。
那妇人,满面含笑,对淮彬报以惊奇的眼光,发出苍老的声音道:“小哥儿可是李淮彬么?”
淮彬闻听下,不禁一怔!
他感到非常奇怪,为何老妇乍一见面,就知道自己的名字?
老妇看他惊异发愣,赶快解释道:“小哥儿,不用惊异,这是卧云道长告知我的!”
淮彬听她提起卧云道长,又想起那隐身老妇,正是这种声音,知道卧云道长即能向她说起自己,多半不是坏人!
连忙笑问道:“敢问你是什么人?”
老妇忙将自己姓名相告,并问道:“你是否被雪山老魅这些人击落下来的?”
淮彬点点头,恨声说道:“这些恶魔,无恶已极,我是一时疏忽被他们从身后暗算的!”
苏月兰听了,更加惊讶,目射精光,往淮彬全身上下,打量一遍,连称奇怪!
淮彬不解老妇意思,问道:“什么事奇怪呀?”
苏月兰道:“这四人中,除那西极教妖人外,其余的掌力,都蕴藏剧毒,你被他们打中,非但未受伤害,而且更未被剧毒侵体,这不是奇怪么?”
淮彬方才领悟,忙把无相气功护身,旋服玉莲实的事,详细说了一遍。
苏月兰听完淮彬的话,这才懵鬼憧悟,脱口道:“原来如此!那就难怪了!”
淮彬躬身问道:“苏老前辈,不知从这里到生门,有无其他通路?”
苏月兰摇头代答。
淮彬自言自语道:“如此说来,只有援山上升一路?”
苏月兰面有难色,说道:“且慢!”
淮彬道:“老前辈有什么吩咐?”
苏月兰略为迟疑一下,咬紧牙,面有坚绝之色道:“我有一件事,想与小哥儿商量!”
淮彬道:“老前辈请讲,只要李淮彬力所能及,无不从命。”
苏月兰面上掠过一分喜色,乃将想求一粒玉莲实,以资炼丹救人的事说出。
淮彬道:“莲实现成,晚辈身边尚有三粒。”
说着,从玉瓶内,倒出一粒莲实。双手递过去。
苏月兰接过莲实,仔细看了一眼,喜孜孜放入怀中。
淮彬道:“老前辈别无吩咐了吧!后辈欲告辞了!”
苏月兰忙拦住问道:“你不想见卧云道长么?”
淮彬道:“晚辈同着两位妹妹来大雪山遇到许多烦恼,正是为了要寻找卧云道长,哪有不想见的道理?因不知他在什么地方,无可奈何罢了!”
苏月兰道:“就在我所居的地方练功,小哥儿如不见弃,我也将玄门罡气传与你,最多在我这里住上半年,立可将其练成了!”
淮彬听说要把玄门罡气传给他,不禁欣喜欲狂,但想到心上人和师伯,师叔他们,心中委决不下,因此把心意告知苏月兰。
苏月兰知他心意纯厚,越发投缘,笑道:“你的心意我已完全知道,我自会安排。”
淮彬心才放下,于是随定苏月兰身后,穿过五百里路的通道,来到苏月兰所居之处玄冰地狱中的奥区,长春谷双栖阁。
到了阁前,苏月兰恐惊动朱明,对淮彬略为指点,随即来到木屋与卧云道长相见。
淮彬见到卧云道长,自免不了—番寒宣问好。
苏月兰将罡气所练诀法窃,详细对准彬解释一遍,吩咐淮彬,就在木屋中和卧云道长苦练。
苏月兰作别自去。
入暮时分回转,笑对淮彬道:“如今你可安心了,”
淮彬忙问原故。
苏月兰将九天罗刹弘忍解危,击退群魔,及二女明日来寻之事,说了一遍。
淮彬闻言,自是万分高兴,用功越发勤奋。
苏月兰除了前往水阁,照顾朱明外,绝大多数时间,全消磨在这木屋中炼丹和指点二人的武功。
次日功课一完,苏月兰立刻离开木屋,前往水阁探看,刚好二女来此,于是才带二女前来。
淮彬半经过讲完,苏月兰已将酒饭备好。
麻姑突然想起一事,不由“咦”了一声。
众人见状,急忙问她什么事?
麻姑答道:“师叔的仙禽还在外面等我们吗?”
苏月兰知容满面说道:“不妨事,你安心住在这儿吧!一切由我料理便了!”
麻姑这才放心,重坐下来进食。
幻依正沉湎于温馨的甜蜜中,因此对准彬的感应,特别敏锐,双方目光相接后,幻依只觉得檀郎情深爱重,内心说不出的舒畅与无比的受用,淮彬话中的含意,她亦了了分明,急忙道:“我们赶快动手吧!”
于是继续往前攻,经约个把时辰,开通不过里许,两人全感到两臂酸麻,再不能维持下去了。
方欲休息下,忽听一个音细如蚊的老妇口音道:“你们不要白费气力了,这玄冰阵坚厚如许,这样下去,不知要到何时,方能开通,先休息缓缓气,再按照我的指点去做,包管脱离玄冰大阵!”
三人闻言,知来人用的是真气传音之法,同时更听出来人是谁!麻姑喜极,脱口道:“莫非是……”
下面的话还未出口,传音人好似早巳防到,急忙传音阻止道:“是的,我正是你说的人,此时老怪照形反光镜,虽然暂失效用,但那听音器,仍然有效,你们千万不要说话,以防泄露行藏,万一被老怪发觉,不仅彼此不利,对你们脱困,更增加阻碍!”
三人间言,各打一手式,相戒不可随便讲话,静静地凝神谛听。
只听苏月兰,继续以真气传音道:“老怪武功甚高,更是机警绝伦,外子恶疾未愈,瀛海情侣,又赋劳燕分飞,以我一人的力量,实在不是老怪敌手,你们兵刃招术虽利,无奈功力和应敌经验两俱不足,目前尚难与之正面为敌,如欲夺回那块古翠符,必须乘他残杀生灵,在冰穴中昏睡的时候,偷偷潜入窃取,千万不要在与碧目罗刹搏斗之寸现身,因为妖邪间的结合,完全以利为准,时分寸合,捉摸不定,你们一露脸,说不定会促成两怪的结合,那块古玉符的藏处,就在他的颈下丝囊内,动手时,最好由麻姑仗其离合身法,较为妥当,至于你们现在脱困的方法,趁老怪照形反光镜失效时,改由麻姑运起雪魄珠开道,幻依和淮彬左右辅左,最多一个时辰就可脱险了。”
苏月兰把话讲完,三人稍停一会,再不能听见她的传声,知她恐踪迹泄露,业已先行离开,乃按苏月兰指点而行。
特各有制,一点不假,那样坚硬的玄冰,居然被雪魄珠上发出柔和的光芒照射,好似雪狮子向火。立刻消溶,转瞬间,开出径丈大一个冰弄,那股光芒,达远三十丈以上,三人毫不费事,已穿过百多里长的玄冰大阵,来到冰原上。
抬头一看天色,空已月影西斜,出口处,偏向南方,并非所居一面,互相耳语几句,往东南方故布疑阵,这才提气轻身,往所居洞穴回赶。
刚到洞足,那只白鹦鹉,忽然飞降在淮彬肩头,尖叫道:“三位大侠回来就好了,我家主人和星云道长,正在着急呢?”
忽听头上劲风扑面,那只金翅大雕,东翼飞陵,口发出低沉急促的鸣啸,神情颇为惶急。
白鹦鹉尖声说道:“知道了,你还是藏在云层中探望吧!我自会把你的意思,转禀三位大侠和主人。”
那只金翅大雕听了白鹦鹉的话,意似欢悦,复低啸几句,立刻振翼高飞,刹时隐没云层中。
麻姑笑问道:“大雕说什么?”
白鹦鹉答道:“此处不便,万一被对方发觉,再也找不出这么隐秘所在了,不如到冰壁后面再谈吧!”
淮彬闻言,深觉白鹦鹉的话有理,乃偕同二女,飞身纵落洞口隐身冰壁后面眺望。
但见那片无垠无际的平原中心,全被白茫茫的浓雾密布,四周都有白色光影晃动,只有东西两面最密,几乎成了一堵白墙,南北方较稀,每隔十多丈,才有一个白点闪烁。
三人见状,齐说了声:“万幸!”
原来他们仗雪魄珠开道,冲出玄冰大阵时,恰在两只雪魃相距有十来丈远,雪魃又是全神贯注雾阵,尽量喷吐丹气,增强玄冰威力,因此三人轻轻易易,脱出玄冰大阵,竟未惊动雪魃。
麻姑念念不忘金翅大雕的话,笑道:“现在总该说吧!”
白鹦鹉道:“金翅大雕说,那冰原中的怪物,好似昔日南北二怪之一,玄冰叟的行径,凭我们一行六人,决惹不起他,因此要我转禀主要和三位大侠留意,同时,据它在高空眺望所见,碧目罗刹一行,离此不过三百里了,最迟在明天日落后,一定可以抵达这里,无论玄冰叟,碧目罗刹,全不好惹,你们最好先不露面,等他们拼个两败俱伤后,再伺机出手,较有把握。”
白鹦鹉把话说完,忽听梅花居士的声音道:“怎么!玄冰叟也在这里吗?”
三人回头一看,见梅花居士和星云道长,并肩站在洞口,满面惊讶神色!
淮彬三人,将涉险经过,及遇苏月兰按点脱险情形,详细说了一遍,梅花居土,星云道长闻言,不由惊喜万分,喟然叹道:“昔日的四奇二怪,想不到都在大雪山中露脸,另一魔头,说不定亦在人间里!照这样看来,武林中又不会有安宁的日子了!”
幻依急忙问道:“不知师伯所指的魔头是谁?”
星云道长亦插口问道:“居士所指魔头,莫非是天竺樊坤?”
梅花居士道:“樊坤算得了什么?哪里配和四奇二怪并列?”
星云大感道:“是谁?”
梅花居士道:“就是天竺老魔,樊坤的师父呀!”
幻依接口中,“莫非九十年前,悄然身声隐迹的长笑神枭邢独?”
星云闻言大惊,口中念着邢独的名字,面露惊惧之容!
半晌,他才自言白语道:“这个魔头如真的在世,实乃人类的不幸!”
淮彬,麻姑二人,一个是侠义肝肠,一个是天真稚气,闻星云道长的话,内心满不服气,同声道:“师伯毋须尤虑,无论他有多狠,少不得也要和他碰碰,哪怕大把小命送掉,亦在所不惜。”
星云道长,虽不以二人的话为然,但对他们这种豪侠之气,深感佩服,方欲张口劝说。
忽听左侧有人冷笑道:“初生之犊不怕虎,不想想,你们有多大气候,居然大言不惭,敢说出这些话来,难道这是枯禅子教你们的吗?”
众人往左侧一看,不由连声称怪!
原来左侧冰璧上,好似雕刻塑橡般,贴着一个矮瘦干枯,通体黝黑的和尚,那和尚虽然貌相丑陋,但是二目神光炯炯,满面慈祥之色,令人望而生敬。
尤以他露这一手贴壁如画,凌虚浮植的功夫,更使众人咋舌不已。
梅花居士,星云道长,幻依三人,虽不认识这和尚,但见他露这一手惊人武功,知非常人,急忙肃容行礼。
淮彬,麻姑因和尚语气中,对乃师枯禅子,似乎意存蔑视,心甚不快,虽是随同行礼,多少带着勉强。
和尚嘿嘿冷笑道:“李淮彬,小尼姑,你们不服气么?”
麻姑吭声说道:“你对我们师父,意存轻视,哪能令人服气?”
和尚见麻姑出言顶撞,意欲不快,望着麻姑道:“小癞尼,你敢这样顶撞我,连枯禅子也不敢对我这样不敬,莫非讨打吗?”
麻姑麻脸紧绷,说道:“对我师父师兄无礼的人,就是我的对头,再高来历都要与他拼命,何况是挨打!”
和尚哈哈大笑道:“如此说来,你是愿意挨打了,那么,李淮彬呢?”
和尚问到淮彬时,双目似炬,逼视着他。
淮彬因麻姑已横应在先,而且当着徒弟面前,轻视师父,为武林大忌,真正忠于师门的弟子,决难忍受下去,因此和尚问他,只点了点头,淡淡答道:“重道必先尊师,在下身受师恩,自当对师门尽弟子之义。”
和尚嘿嘿冷笑道:“不枉枯禅子一番苦心,居然收下你们这对宝贝弟子,既然你们是同一心意,我和尚可不客套了!”
和尚话刚讲完,只听“叭叭”两下,淮彬和麻姑两人身体,就好像飞花落叶般,被抛落岩上。
梅花居士、卧云道长、星云道长、幻依四人,不是成名多年的前辈,亦是武林后起之秀,同伴被人打后,复抛落岩下,竟连对头的来踪去影均未看见,内心中这份惊讶,非同外人所能想像。
慌不迭纵身冰屏,探头下望,见淮彬麻姑两人,被那和尚,拳足交加,打得团团乱转,无论两人纵逃何方,都被和尚挡住,打了回来,两人甚至施展出新掌的玄门罡气,朝和尚进攻,打到和尚身上,好似晴蜒摇石柱般,全无所觉。
反被和尚嘿嘿冷笑,出语相讥道:“多用点劲了,当心把嫩骨头震断呀!”
仔细看那和尚,他觉得身法快得出奇,手足奇准,发必中的外,实在看不出一些可异之处。
尤为奇怪的,淮彬玉莲,白虹剑,麻姑无心戒刀,不知在何时出手,早巳跌落地上,而且离他们的身侧,不过是丈许远,照说凭他们的功力,探手即可将它们取来,然而,他们并未那样做,他们似乎被和尚迫得连探手弯腰的时间都没有。
四人看在眼里,不由得惊奇万分!心中奇怪二人太惨,和尚出家人,忒也不讲道理!
幻依目睹心上人如此狼狈,好生心痛,深知和尚武功高得出奇,自己上去,亦是白饶,但是她为了情的驱使,顾不了自身的安危,随手摘下玉莲宝剑,纵身而下,口中娇声说道:“彬哥哥,师妹,你们别慌,我来了!”
她一面说着话,娇躯一挺,头下足上,掌中玉莲,宝剑齐施,使出“浮云掩日”绝招,朝和尚头上罩去!
但见和尚身形一闪不见,蓦地感觉腕脉被两支钢爪扣住,“呛啷”一声,坠落于地,幻依心说道:“不好!”
猛然觉得背上中了一下重的,身躯不由自主,坠落地上,连忙纵身出敌时,只觉得全身酸软,真气运转不灵,情形只比常人好不了许多。不禁骇出一身冷汗,偷眼向淮彬两人打量,见他二人情形,和自己一样狼狈,这才悟出两人不能逃脱和尚手掌的原因。
正观望间,只听和尚哈哈大笑道:“你也看着好玩么,索性成全你吧!”
和尚把话说完,亦是拳足交加,向幻依打去!
经此一来,连岩上的梅花居士三人,也被激怒,不顾命地提气纵身降落,掌剑齐施,合围上去!
和尚睨视三人一眼,敞声道:“你们来惹厌么?还不给我站到—边去!”
只见他鸟爪般的黑手,微微挥动,三人真个听话,呆呆地站在那里,动也不动。
那笑的含义,冷峻已极。
淮彬如坠人五里雾中,半天,方始喊道:“绝尘兄!”
萧绝尘剑眉一扬,冷笑摇手道:“玉莲大侠,快别如此,当心把我折煞了。”
说着旋身移步,往左走去。
淮彬更加奇怪,心说道:“我们才分开一年,人情就这样淡薄么?我又没有一点对不起你的地方,为何以敌人看待我?真令人心寒!”
淮彬想了一阵,双目中几乎落下泪来。
幻依旁观者清,知临城三侠,声震一方,侠名远播,其子弟也是江湖名者,看这光景,必有缘故,否则决不致对世交这般态度,乃上前几步,喊道:
“萧兄留步,妹子有话请教!”
萧绝尘见是幻依,心中虽是不快,但是,还没有厌恶的心理,乃停步回身,笑问道:“蔡女侠,有何吩咐?”
幻依向她福了一福,含笑答道:“萧兄太见外了,我们到大雪山后,这儿莫非有什么变故?”
萧绝尘望了她一眼,冷笑道:“到大雪山!”
少停复又摇摇头道:“恐怕不是吧!”
幻依闻言,知内中一定有文章,耐心问道:“萧兄相信不相信,我们用且不说,妹子只问你一句,这儿在我们离开后,是否发生了变故?”
萧绝尘因幻依乃灵悟大师高足,为伯叔们最崇敬的异人,而且此事又非他所为,虽然她和淮彬这般亲热在一起,也不能使她难堪,是以听了幻依的话,长长的叹了口气道:“变动可大了,幸玉莲大侠还看在当年一点香火情份,手下留情,否则,这三侠庄恐怕也难保。”
幻依闻言,知事出有因,哪肯放过机会,忙问道:“萧兄,这是怎么回事?”
萧绝尘面色陡变,回身就走,口说道:“蔡女侠去问玉莲大侠好了,他比我更清楚!”
幻依喊道:“萧兄留步,萧兄留步!”
任她喊叫,萧绝尘理也不理,加紧足步,往小木台那边去,幻依望着他的背步发愣!
耳听淮彬发出叹息之声。
幻依回头,发现淮彬不知何时已悄悄来到她的身后,懵然觉悟萧绝尘态度改变的原因。
幻依望着他,以无限关切的口气道:“他们对你成见太深,误会难解,怎么办?”
淮彬面色沉重,叹息道:“事情内情不知道,如何谈得上办法!”
少时,淮彬似有所悟,态度突轻坚决道:“先到三侠庄去,好歹把事情弄清再说!”
二人来到庄门口,那些庄丁们的神态,也没有一年前那样亲切,见二人到来,仅勉强含着笑脸,点首为礼。
淮彬此时的心中,只有探悉秘密的一念,对庄丁们态度的转变,根本未能放在心上,只含笑点了点头,立刻同着幻依,往庄内直闯,他们本是轻车熟路,眨眼间,已到大厅门前。
放眼厅中一看,见厅内散坐着七八十人,全是江湖能手,绝大多数,二人曾经见过,萧氏三侠和张敬,正团坐在当中一张方桌上,似乎有极重的事商量,因语声甚低,仓卒间听不出他们谈些什么?厅内群侠面部表情也非常难看,完全不像从前那样和气。
二人看在眼里,知事情可不简单。
厅中众人,发现二人到来,只瞥了一眼,个个的脸上,露出悻悻之色,目射敌视的光芒。
萧氏三侠虽然没有敌视的目光射出,但那种冷漠不屑,心存厌恶的表情,却是一望而知。
张敬的神态,却和厅中众人,但见他目射冷焰寒光,白须白发,根根屹立,陡地从座中站起,右掌猛击桌面,只听察的一声,那样坚实的柏木桌,竟被他的铁掌,击成碎片,双肩微一晃动,已经纵到厅门口。
萧氏三侠见这个老哥哥已愤怒到了极点,恐他有什么闪失,也纷纷纵上前来。
张敬厉声暴喝道:“小畜生,还有脸来见我!”
说时,老泪纵横,突的跪在地上,颤声说道:“二哥,你一生行侠仗义,想不到会生下这样不肖儿子,不禁有损天门二老威名,甚至还要使你留下千古骂名,这都怪小弟不好,有负大哥重托……”
张敬说话时,心情极为激动,喉间“咯”了一声,登时气昏过去。
幸而萧氏三侠,眼明手快,伸手把他扶住,才未跌倒,赶忙为他疏胸理气,以免怒极攻心,难以医活。
当张敬纵到厅门时,淮彬和幻依两人,已并肩跪在门外,这时见张敬急昏过去,急忙从怀中,拿出问命鸳鸯苏月兰所赐的灵丹,膝行两步,塞入他口中,张敬是怒极攻心,并非受伤,只要稍稍疏胸理气,就可复原,根本不须灵丹医活,淮彬因关心过度,故才如此。
灵丹入口之后不久,张敬登时醒转,只感觉气机和畅,通体舒适,感到非常奇怪,略为一怔!
当他发觉萧氏兄弟扶着他,淮彬和幻依又跪在他的面前时,不由百感交集,“啊”的一声,痛哭起来!
幻依女子心细,又是局外的人,因此对事情比较看的清楚,见张敬这般情形,知其中必有重大变故。
忙向淮彬一使脸色,双双扑上前去,拿出手巾,为其试泪。幻依温言安慰他,请他把事情始末说出,以便把事情解决,似这般恼怒,于事情无益,甚至有莫大的妨碍,并说出自己这一年中,和淮彬寸步不离,又将在大雪山经过,原原本本说了出来。
淮彬但从旁连说带劝,并将苦命鸳鸯所赠的灵丹为凭,让张敬过目,独没说出广成子古玉符和冰魄玉蟾之事。
这是淮彬和幻依机智的地方,因厅中耳目众多,江湖上声气应和,传的很快,只要说出广成子来,无须三五日内,一定轰动江湖,万一将那些魔头引来,自己二人不打紧,无不为萧氏三侠带来无限的隐患,所以他们不得不暂时隐瞒起来。
这时,只听厅内响起了一片轰雷似的惊“咦”之声。
萧氏三侠,面转喜容,同时萧清还自言自语道:“果真如此,事情就好办了!”
张敬听完淮彬和幻依的话,疑信参半,睁着慑人的双目,朝二人面上盯了又盯,陡然哈哈狂笑起来!
长笑声中,只见暴一长身,突的从地上站了起来,脸上带着无限兴奋的神色突伸出钢爪似的双手,抓紧二人的肩头道:“你们说的是真的么?”
淮彬含着笑脸,答道:“淮彬怎敢骗张叔叔,句句都是实话。”
幻依为欲坚定他的信心,接口道:“张叔叔如果不信,日后可间卧云师伯他们。”
张敬听了幻依的话,睁目望了她一眼,哈哈大笑道:“果真是一双两好,张叔叔那有不信姑娘之理。”
幻依细细领略下张敬说话的含义,复偷眼瞥了群雄和淮彬一眼,见厅中群雄,满面喜色望着自己,淮彬更是得意非常,睁着一双美目,射出异朦胧,这才想起,自己不该口不择言,竟跟着淮彬叫起张叔叔来,以致被拿住话柄,不禁面红过耳,云鬓低垂。
淮彬乘机问张敬,到底是怎么回事,自己离开微山湖才只一年半多一点,为何有这么大的变故?
萧清一开始就和淮彬投缘,这时疑云散去大半,谜底虽还未解开,但己知不是淮彬两人所为,心中的恶心,冰消瓦解。
听淮彬问起,不等别人开口,连忙抢答道:“此事说来话长,坐下来谈吧!”
张敬拉着二人,走回当中方桌坐下。
原来那张被张敬击成粉碎的凳子,已被庄丁换上了一张新的。
萧氏父子四人,再加上张敬,淮彬、幻依共是七人,张敬和淮彬坐一方,幻依刚好是个人独居一面。
七人刚刚坐定,尚未有人开口说话的当儿,只见门口两条瘦小人影一闪,疾如闪电,朝当中席上射来!
厅内顿时骚动,发出一阵大乱,萧氏父子和张敬等人,因变生仓卒,一时不及细察,纷纷站起,严加戒备!
淮彬急忙大声道:“大家不要惊慌,是自己人。”
淮彬语声未落,麻姑已在桌前现身,双手合十,朝着厅中行了个罗圈礼,说道:“贫尼来的鲁莽,各位原谅!”
淮彬瞪了她一眼道:“师妹怎么这样冒失?”
麻姑连陪不是,并说这次回蒙山,全是白跑,恩师洞府云,仅在洞口行了个礼,立刻赶来,因欲与淮彬幻依相聚心切,所以来不及叫庄丁禀报,就赶来这儿。
幻依恐淮彬当着这许多人的面,再给麻姑难堪,连忙向淮彬暗使眼色,伸手拉麻姑和自己坐在一起。
淮彬急欲知道他们对自己发生误会的原因,是以淮彬一使眼色,立将这事放在了一边,笑问道:“叔叔可将此事告知否?”
张敬道:“叔叔年纪大记性差,恐说不清,还是请绝尘代劳吧!”
张敬认为萧绝尘常在外面走动,由他说出来,较为详尽,乃命萧绝尘将此事始末说来。
这时,整个大厅,听不到任何一点声息,萧绝尘掠了厅内一眼,这才说起玉莲大侠横行江湖的经过。
且说,淮彬偕二女离开微山湖一个月的第二天上午,幻依双目红肿,面容憔悴,来到三侠庄门口,命庄丁通报,请张敬或萧氏三侠答话,庄丁见是三侠庄的嘉宾……蔡女侠到来,急忙迎上前去,但是听她说,要他们通报时,不由感到奇怪万分,一时把庄丁愣住了。
正好萧绝尘打从城内回来,急忙上前招呼,并问她为何落得这样狼狈,李淮彬莫非出了什么事情?
萧绝尘这么一问,反把她愣住了,过了半晌,她才问道:“李淮彬到哪里去了?”
萧绝尘被她一问,感到非常的奇怪,反问她道:“不是一月之前,与蔡姑娘结伴去大雪山吗?怎么还来问我?”
她听了萧绝尘的话,面色越发凄惨,娇躯连连晃动,好似行将跌倒般,萧绝尘不便伸手去扶,口中只是中三关照留意,以防跌倒。
她听了萧绝尘的话,果然定了定神,面色笑转坚强,勉强露出笑容,将随行少女的年龄衣着形貌,又询问一遍,萧绝尘始为她是笑遭变故,精神有点失常,乃把二女的情形告诉了她。
正在此时,忽把庄丁禀报,说是临城通远镖局的镖师,刚从南方回来,一路上听到玉莲大侠李淮彬,女淫掳掠,杀人放火的事情,几乎将大江南北,闹得鸡犬不宁,其心狠手辣,杀人不分好坏,真是前所未有,而且每次做案后,必定留下所绘玉莲标志,一个月来,犯案垒垒,因他武功太高,形踪飘忽不定,不仅官府拿他没法,一般侠义道人,更是谈虎色变,人人自危,庄丁把话说完,并拿出一张八寸见方,上绘一莲一剑的纸片来。
幻依本来是要走的,但是听庄丁这么说,陡然振作精神,傍听下去,庄丁把标志拿出来,她似乎看得很仔细,足有半盏茶工夫,她向萧绝尘请求,将这标志给她,以便把以找他理论。
萧绝尘当然不便拒绝,把标志交给她,幻依轻轻道谢一声,立将标志小心翼翼收藏起来。
但见她一脸惨白,小蛮鞋用力往地上一顿,青石的台阶上,立现—个足迹,口中恨声说了句:“薄幸人!”
立刻扭转娇躯就走,萧绝尘还想喊声蔡姑娘留步,她头也不回,径往官道急驰而去。
当她离开三侠庄半个月后,北方亦同样闹起玉莲大侠来,不过南北不同的,北方玉莲大侠不女淫,不滥杀无辜和侠义道人,而直专找一般绿林盗匪,左道妖邪,土豪劣绅之类,每次下手,不是罪不容诛,只是略为警告,留下标志就走,北方玉莲大侠,虽不滥杀,但树敌甚多,闹得比南方厉害。
当南北大侠事件发生以来,萧氏全家和张敬都异常关切,在他们的心目中,认为淮彬不会做出这等事来,为欲替淮彬洗脱污名,曾经分头查访,无奈玉莲大侠武功高得出奇形踪飘忽不定,费了十来个月工夫,连人影均未见到,所得到的,只是一些女淫掳掠,杀人放火的记录。
经此一来,他们对淮彬的信心完全动摇了,对他的观点亦改变了,一致认为除了李淮彬有这高武功外,实找不出另外的人,是以每个人的心目中,对淮彬深恶痛绝!
他们刚从外面回来,先后接到两个武林帖子,一个是:南方所撒的武林帖子,定冬月二十日齐集,三侠庄,请三侠和张敬交出玉莲大侠李淮彬,任凭他们公断,如不交出,则整个南方武林,必倾全力对付三侠和张敬。
一个是:北方绿林盗贼,左道妖邪,土豪劣绅,连成一气,撒的绿林帖,约定同一天中,前来三侠庄会集,三侠和张敬四人,接到南北两个帖子,好似晴天霹雳,凭他们这点力量,哪敢与天下武林为敌,一算时间,离冬月二十仅有十来天了。”
萧氏全家和张敬等人,见日期这样迫切,急得似热锅的蚂蚁般,一筹莫展。
互相商议结果,只有两条路可走,一条大盼淮彬觉悟,悔过前来,一条是静待冬月二十的死神来临。
第一条生路,绝对走不通,因淮彬既然如此,已到了丧心病狂,无可救药的地步,哪能望他悔过,第二条路,是未定了,所以三侠全家和张敬等,不敢再存幻想,只得一面准备,接待南北群雄,一面准备他们的后事。
不想正在危机迫于眉睫的当口,淮彬幻依二人,恰好赶来,萧绝尘和淮彬幻依在广场上会面时,绝尘脸上掠过一丝笑容,就是因他二人到来,可以解脱当前危难,但是他对淮彬的行为,感到深恶痛绝,因此不顾而去。
后来他想起,为何不问明淮彬来此用意,以便有所准备,当他来到大厅时,正赶上张敬昏过去,众人正在忙乱施治的时候,所以赶快命庄丁收拾木凳的碎屑,另外掉换一张备用。
萧绝尘把经过讲完,不但座中诸人觉得奇怪,就连金翅大雕自己,亦觉莫名其妙,陷入于沉思冥想中。
厅中暂时保持了一段沉寂,只听淮彬喟然叹道:“这种借刀杀人的手段,真个阴毒啊!”
众人听他这么说,都加以无限关切,同声问道:“玉莲大侠,你想想看,曾经与谁结过粱子!”
淮彬想了一会,始终想不起来,摇摇头道:“晚辈出道时间,不过一年多,就仅有在三侠庄和大雪山两地与人对过手,诸位前辈英雄知道的,三侠庄那档子事,只走掉宣镇东等五人,章、涂两位朋友决不致和我为敌,宣镇东三人,我们还在大雪山碰过头,从时间上.说,决不可能,至于大雪山诸魔十九伏诛,逃脱的人,也无法分身来中土捣乱。”
萧清点头说道:“贤侄说的有理,不过这南北同时现身的两玉莲大侠,亦是事实呀!而且现在还在闹哩!”
幻依沉默了半天,这才开口问道:“萧兄还记得起来找李兄的那个少女形貌衣着吗?”
萧绝尘闻言,点了点头,但不当时说话,只是睁大双眼,怔怔地看天花板出神,好似回忆当时情景般。
幻依真有耐性,面现喜色,睁着双瞳翦水明睁,看着萧绝尘的脸上,静待他的回答。
萧绝尘忽把注意力,从天花板上移在幻依的脸上,从头到足,看了又看,半晌,忽然从坐中跳出来,哈哈大笑!
全厅的人,被萧绝尘这种突然的举动,简直可说失态的动作,弄得莫名其妙,齐投以惊奇的眼光。
独有幻依内心明白,因为她从萧绝尘的失态,已经证实了她的推断不错,不由面露笑容。
但是,转眼间,她的笑容,又收敛起来,紧锁双眉,陷入沉思幻想的深渊中。
她想,淮彬几时和她认识,她为什么那样恨他?顶着玉莲大侠的招牌到处树敌闯祸,她和他之间又是什么关系?以她临去之时,说了那声“薄幸人”究竟是何含义,莫非他们……
幻依想到这里,心中直冒凉气,因此她表现在面上的颜色,亦是迥然不同,橙一阵,红一阵,变换不停。
正当她反复思想的时候,萧绝尘笑声忽止,正色答道:“一样,完全和梅女侠一样!她不仅面貌相同,而且衣着鞋帽的颜色形式,全无差别,就只有一样……”
幻依抢着问道:“那一样?”
萧绝尘指着幻依背后的玉莲道:“她没有这个!”
幻依瞥了淮彬一眼,点点头道:“恐怕是没有!”
淮彬见幻依的眼中,充满着幽怨的色彩,不禁心头一震,心说道:“这是为了什么呀!难道你也相信江湖上的玉莲大侠是我吗?”
淮彬刚想到这里,幻依脱口说道:“莫非是她……”
幻依说出这几个字后,面容惨变,目蕴泪珠,神色凄惨已极!
上升,减轻其负荷时,耳听呼的一声,双足一紧,突然有股无穷大的拉力,将淮彬身体,朝林下拉去。
可是李淮彬武功绝顶,仓卒间也难施展身手,竟被串地绵的钢钩缚紧,坠入林内陷井了。
足未踏着实地,突听头顶上,察的一声铁交鸡声音,眼前光景一暗,立刻置身无边的黑地狱中。
淮彬处此情形,神智丝毫不乱,他知道已落入贼人陷井,但他心中有个强烈的信念,这相机关之类的陷井,他虽然无法纵出,但凭其的武功的玉莲,宝剑两奇珍,绝能将其毁去,脱离险境,是以,他略为定了定神,伸手一摸足股,发现那此紧扣身上的钢钩,不很粗,不用白虹宝剑,也能将它挣断。
淮彬立刻运起动力,双腿一振,果将串地锦的钢钩铁网,弄成寸段,脱离了束缚,这才从感觉上来判断,足见全是钢金制成。
因不知上面究竟有多高,苦于光线太暗,无法望到顶端,他正懊悔,为何身上不带火摺子,否则岂不是刚好用上,突然他想起白虹剑的光芒,更比火招子还要亮几倍,不用暗骂自己蠢材,遇上事就这样慌乱。
忙将白虹剑出鞘,剑光无处,见这陷井离上面,足有二十丈高,顶上盖板,亦是黝黑发光的钢铁所造,淮彬自忖目己的能力,纵跃之高,倒不怎么费事,但是如欲将盖板毁去,那就要费手脚了。
因身躯不能停空,必须不断地纵跃,挥剑撩拨才有希望,万一盖板钢铁太过坚硬,就非几下能把它毁坏得了,淮彬想至此,养成刚毅的特性,不致因环境的艰困而屈服,他运足功虹剑削了尺许长,两寸深一条裂缝,一线天光从裂缝中射了进去,同时听到了一个阴恻恻的声音,连叫快点火,勿叫李淮彬小子逃脱掌心。
局位于南门附近,坐东向西,称得上大家号,镖局占铺三四间,是个三层楼的房屋,龙凤镖旗,高悬屋顶上,随风招展,店中进进出出的人颇多,全是短装带剑的武林豪客。
淮彬刚走至门口,那些进出的人,齐投以惊讶的眼光,口发轻轻的惊“咦”,面上神色亦转为紧张匆促!
淮彬固有昨晚的经验,也不答理众人,昂首走进镖局径趋帐房。
管帐的乃是个老江湖,本身武功也颇了得,见淮彬走来,急忙步出房门,陪笑拱手道:“大侠刚到,总镖头在后面,小的带路。”
淮彬也不和他答话,只是把头一点,板起面孔,随定身后。
淮彬这种态度,并非是骄横,前面已交代过毋容赘述。
穿过两层院落,来到花厅前面,帐房刚跨出院门,即高声嚷道:
“玉莲大侠驾到!”
此际,总镖头金大成,正在厅内角早膳,听得帐房声音急忙迎了出来,带笑行礼道:“不知侠驾光临,候迎来迟,尚祈见谅。”
淮彬罕言观色,见他脸上虽带笑容,终掩不了他内心的畏惧,表面上点点头,内心可跌入迷惘的深渊中。
他想:如果那冒牌玉莲大侠是他,对自己决不致那样畏惧,如说他假贼心虚,但他面上的神色,却和悦宾客店帐房先生一样,并无半点作伪痕迹,莫非另有其人么?我何不试看一下,看看他的反应怎样?
金大成见淮彬沉吟不语,猜不透他的心意,也不敢贸然发问,把手一挥,遣走帐房,笑道:“玉莲大侠,请里面坐!”
淮彬故意露出笑容,点头道:“镖头请不要客气!”
金大成见状,好似陡遇蛇蝎般,勃然色变,躬身道:“大侠有何吩咐,但请示下,金大成力所能及,至当竭力又赶,有之恭之处,尚祈看在这多时的微劳,多多包涵。”
淮彬已试出金大成,对玉莲大侠面上神色的反应,与悦宾客店的帐房先生完全一样,知他亦是受害者,对他的疑心冰释,正容说道:
“金镖头这儿有密室吗?”
金大成偷眼看了淮彬一眼,见他笑容尽敛,心始稍放,连连点头道:
“有,有,有,请大侠随我来。”
金大成把淮彬领往厅后一间厢房内,揭开壁上字画,现出一个碗口大的旋钮,往右旋动,办见靠壁衣橱慢慢向前移动;约莫三尺宽,立刻停住,金大成将字画复原,引着淮彬往衣橱后走去,经过五级石梯,已进入夹墙中,旋动机钮,衣橱登时关闭,夹墙内漆黑一片。
淮彬见这地方,大只丈许见方、陈设简单,仅只一床一桌四凳,衣橱关闭后,不透一丝光亮,又恐金大成怨毒太深,乘机暗算,乃将无相气功和罡气,加紧施为,护住全身。
正戒备间,忽听”沙沙”两声,金大成,已将火摺子打燃,点起油灯。
金大成又看了淮彬一眼,这才说道:“此间最为隐秘,玉莲大侠有话但讲无妨!”
淮彬脑中盘算一阵说道:“三侠庄的事,镖头知道吗?”
金大成见淮彬行事如此诡秘,突然问起三侠庄事来,心中陡地一震,转念道:“此事关系重大,对头心意难知,答话时,还得仔细留意才好!”
金大成乃久闯江湖人物,行事极有分寸,见他突然发问,深知他对此中事情,至少知得甚多,如欺骗他,无异自寻死路,脑中略一转动,立刻下定决心,尽自己所知,具实以告。
淮彬故意道:“假如李淮彬差别起镖头,有关我的事,镖头作何处置?”
金大成答覆这句话,实在困难,因此迟疑一阵,方才答道:“只有答覆他不知道!”
淮彬道:“万一他拿到把柄,如何推得掉?”
金大成道:“将实在情形告诉他。”
淮彬道:“怎么说法……”
金大成道:“我承认供奉银子,乃我收转,但我们从未见过面,我只是照灵鸽书信往事,其他一概不知!”
淮彬道:“万一他问你为何违背江湖侠义,助纣为虐?”
金大成道:“那更简单,为了维持建康镖局,上百户人的生计,不得不被迫出此下策,我相信他是侠义人,能原谅苦衷。”
淮彬正色道:“我为了掩蔽行藏,暂时住在这儿,不知你愿意吗?”
金大成道:“请还请不到,哪有不愿意之理!”
淮彬道:“事情不这么简单,我的性情,你是知道的,必须替我觅取几个姣好的炉鼎来!”
金大成闻言,面有难色,久未回答。
淮彬道:“在这六朝金粉的益陵,凭你总镖头弄几个姣好炉鼎,恐怕不会太困难吧!”
金大成陪笑道:“玉莲大侠之命,本不敢违,不过要我金大成,做出这种淫贱的事,金大成愿死在大侠手中,也不愿去做!”
说时,那种威武不屈的豪迈之气,真令人感动。
淮彬见状,暗暗点头称赞,心说道:“疾风劲草,正邪的分野点,就在于此,看来这个金大成,还不失为正直人。”
双方沉默半晌,淮彬忽将背上的玉莲衣包取下,放在床上,纵上前去抓住金大成的臂膀,说道:“金老前辈,李淮彬失敬了!”
金大成睁开虎目,怔怔地望着他,看出淮彬面上的神色,满脸正气,不是淫凶阴毒之徒,喟然叹道:“你真是玉莲大侠李淮彬么?”
淮彬把他按在凳上坐定,笑说道:“老前辈,我实在是李淮彬!”
说时,井将从微山湖三侠库起,一直讲到来此而止。
金大成听完,仰天大笑道:“苍天有眼,我金大成算是熬出来了!”
淮彬问起玉莲大侠的情形,金大成叹口气道:“此贼不灭,实乃人类大害,至于他的恶迹,真可谓馨竹难书,十年八年也说它不完。”
淮彬连忙解释,对他的恶迹知之甚深,无须探悉,仅晓得他的行藏已足。
金大成摇摇头道:“到目前为止,莫说知道他的行踪,连面都未见过!”
淮彬迷惘问道:“每月供奉银子,如何交卸?”
金大成道:“事前他用白鸽传书,指出时间地点,我们按然他的话送到,别的事情,通无所知。”
淮彬听完,“哦”了一声。
金大成道:“什么事?”
淮彬随将发现白鸽经过说出。
两人正说至此,忽听急促的敲门声音,金大成面色陡变,双手连摇,止住淮彬讲话。
王国华面有为难之色,答道:
“此事刚一发生,小弟不相信是李兄所为,因此四处寻觅探查,谁知白费心血,毫无成效,一心只望李兄早日到来,凭兄的武功,擒获此贼,以资洗清名誉,皇天不负苦心人,今日终将李兄盼来了!”
淮彬见王国华恁般关切,心中感动,拱手相射道:
“王兄高义,小弟心领,吾兄久居江南,令师又是武林前辈,交遍江湖、可知有什么可疑之人,值得注意吗?”
王国华沉吟半晌,始说道:
“江南武林中,唯有一人较为可疑,婉霞姑娘自缢第二日,小弟曾与南老前辈提过,无奈此人成名多年,势力大,如无真凭实据,休想动他分毫。”
淮彬忙问道:
“不知此人是谁?”
南廷玉道:“就大三十年前,名满江南的神乞莫异呀!”
王国华接口道:
“莫异老化子隐居的南屏山,与天竺山庄不远,故他的行动。小弟颇为知晓,当事件发生以前,陡然深居简出,之后直到现在,始终未见过面,小弟曾经遣人前往探访,全被下人拼挡门外,据称是出外访友未回,经仔细打听才知他不愿见人,小弟曾托南前辈往访,情形依旧。”
南廷玉道:
“玉莲大侠事件发生后,他隐居之地,江湖人往来频繁,我曾潜伏守候,发现他所居之处,夜行人出入通夜不断,庄中明椿暗卡满布,戒备森严,呼哨声音,迭有所闻,小女自缢之第二日晚,老朽得王少侠之助,曾潜至院墙需窥探,听其暗椿私语道:
“此事闹得太凶,迟早总会将真的玉莲大侠引来,我们应该格外当心……下面的话因语声甚低,更加有巡查人到来,恐被发现,所以同王少侠离开。”
淮彬闻言,气得面色铁青,蓦地手按桌面,那张坚硬的木桌立被毁去巴掌大一块。
王国华忙劝慰道:
“李兄不要生气,今晚小弟陪兄前往,以便窥探此贼动静,伺机将其除去便了!”
淮彬见王国华如此情重,心中感动,连连拱手称谢。
是夜三更,淮彬装束妥当,与王国华离开天龙镖局,展开玄门凌虚而行功夫,往南屏山加紧急驰。
王国华见李淮彬相隔才仅一年,武功造诣竟有如此高深,不禁暗惊奇,乃倾全力追赶,谁知抵达西湖滨,王国华已落后百丈以外,忙喊道:
“李兄稍待!李兄稍待!”
淮彬回头见王国华落后这么远,好生过意不去,忙停步相待。侯王国华赶上前来,方才并肩前往。
约莫半个时辰,已抵南屏山腰莫异庄前,两人鸳行鹜伏,轻悄悄掩至后院墙角凝神谛听一阵,纵上墙头,淮彬正全神打量院中之际,蓦听“嗤”的一声冷笑自身后传来,不由吓了一跳,急忙同着王国华,纵落墙下,睁目注视,不见人影!
跃又听院墙内,哨声迭起,相互应和,同时更有轻微的音响,隐隐传出。
王国华忙对淮彬道:
“贼党已有警觉,我们赶快走吧!”
淮彬略一转念,立刻随着王国华离开南屏山,回到天龙镖局。
南廷玉见两人回转,急忙问道:
“事情如何?”
淮彬摇头叹气道:
“贼党防备严密,刚抵院内就被发觉,依我性情,本想硬往里闯,无奈未将老贼假面具揭开前,不便与之动武,以免落个恃技凌人的骂名,唯有偕同王兄回转了。”
王国华好似无限关切,问道:
“贼党防备这严,暗中探窥不易,怎么办呢?”
南廷玉也感到束手无策,唉声叹气,不发一言。
准彬想了一阵,恨声说道:
“明日我亲自前往拜访,识探贼党有何反应?”
王国华忙拦住道:
“李兄和贼党照面,不妥当,还不如换装前往为宜。”
淮彬深以为然,但他这次前来,并未带有乔装之物,乃道:
“王兄主意为佳,无奈没有改装之物,怎么办呢?”
南廷玉急忙道:
“不难!不难!镖局中现成!”
说着,吩咐伙计已将各物送来。
一宿无话,翌日清晨,淮彬乔装一个中年文士,偷偷溜出天龙镖局,踱着方步,缓缓往南屏山进发。
来到山麓,已是辰已之交了,淮彬在附近庙内,吃了顿斋饭,闲逛—遍装着选胜登临,朝莫异庄院而去!
莫异庄院,宽敞异常,占地百亩,依山而建。大小房舍,约百十间之多,成梅花形排列,四周颇具林园山水之胜。
淮彬摇头晃脑,来到庄前,往内中打量一阵,低声道:
“这儿实是个选胜探幽所在,何不入内游赏一番?”
淮彬说话时,用目朝门中宁立,庄丁一瞥,只见这些劲装庄丁的悍脸上,露出不屑之色,睁目瞟了自己一眼。
淮彬口说着话,踱着方步,往里就闯。
那些庄丁,急忙挡驾,由内中一个身材瘦长,年纪较大的人道:
“相公!你走错了,这儿是私人住宅,并非是游赏的地方呀!”
淮彬故意望着他们发愣,问道:
“南屏山那来的私人住宅?”
那人解释道:
“相公大概少到这儿来吧?”
淮彬道:“这是第一次。”
那人“哦”了一声道:“那就难怪了。”
随着,又把莫异隐居在此之事说出,请他离去。
淮彬闻言,面现喜色,说道:
“学生听说莫异是个侠义英雄,数佩甚久,苦无机会晤面,不想他会隐居在此,烦通报一声,以便拜见。”
那人面有为难之色,摇摇头道:
“相公来得不巧,敝主人已出门访友去了!”
淮彬好似失望,面转调帐,稍停一会,自言自语道:
“真是机缘不凑巧,这么个大英雄竟无法识荆,少不得要再来一次了。”
淮彬复问道:
“不知莫英雄几时才能回来?”
那人摇头道:“没有一定!”
淮彬道:
“尊驾可知莫英雄到哪里去了?几时去了?”
那人答道:
“听说是到江西访友,十天前去的。”
淮彬闻言,心中喜极,暗说道:
“这就是了!以他的足程,此去江西,不过一两天可达,江西闹得这凶,不是他还有准呢?”
淮彬想到这里,以为不枉此行收获实在不少,又故意伪造名子,告诉他道:
“莫英雄回转,就说山东孔澜涛拜访,过几天我再来。”
说完,施了一礼,露出依依不舍之色。
那人还礼道:
“在下定将相公之意转达家主。”
淮彬回到天龙镖局,已是掌灯时候,南廷玉,王国华二人,恰在帐房闲谈,见淮彬回转,忙迎入厅中落坐。
南廷玉迫不及待,问道:
“事情如何?”
淮彬满面笑容道:
“此行不虚!此行不虚!可探出一点眉目了。”
二人见淮彬如此高兴,急欲探知究意,同声追问。
淮彬含笑把庄汉的话,重说一遍……
王国华拍手笑道:
“老贼果是不好人,如非李兄机智,恐难获得这些消息。今晚再去一趟,也许能揭穿其秘密。”
淮彬点头赞好,匆匆吃了晚饭回屋假寐养神,
二更过后,淮彬偕同王国华扑奔南屏山而去!
刚抵湖滨,忽听来路,蹄声响,隐隐传来。
淮彬听出蹄此急促,忙同王国华纵身路旁树上,凝神注视。
只见来路,黄尘高涌,霎时,两匹高头大马,翻蹄亮掌,疾驰而来,马上坐着两个黑衣壮士,英姿勃勃,气概轩昂。因黑夜,天昏,马行神速,看不清面貌,两匹马来到二人隐身之处,忽听一个壮士道:
“老人家年纪这么大,还……”
淮彬二人,听到这几个字,两匹马疾如闪电,一瞥而逝。
王国华轻声说道:“听见了吧?赶快追!”
王国华凝神纵落,淮彬伸手拉住道:“且慢!有人来了!”
王国华方欲谛听,果然发觉有轻微的破风之声自来路传来,不由惊讶淮彬的耳目如此灵敏!
一会儿,只见三条黑影,宛如风驰电制,疾驰而来,霎眼之间已越过藏身处百十丈,端的神速已极!
王国华目睹三人身法,知其轻功造诣,只在自己之上,不禁内心一震,暗忖道:
“照眼前情形来看,才贼是准备大张旗鼓了,此番前往,还得格外当心呢?”
忙对淮彬道:
“照老贼这般调兵遣将来看,恐怕他已发现李兄踪迹,大肆集结能手来对付你呀!”
淮彬怒道:“任它龙潭虎穴,好歹也要和他斗一下。”
语声甫落,蓦听身后,“嗤”的一声冷笑。
淮彬顾不了行藏暴露,双足微点树枝,朝身后扑去!
足甫着地,又听身后,有同样的冷笑声音传来。
急忙旋身纵扑,却不见人影,抬头朝藏身树上眺望,王国华不知何往?深知王国华武功,不及自己,恐其有失,慌忙往湖滨纵去,直到湖边,不见王国华踪影,正眺望间,只听“嗤””嗤”冷笑频传,此起彼落,吵成一片!
淮彬见四周都笑声传来,不知如何是好,一时间,竟把他弄得手足无措,呆呆地站在湖边发愣!
最后他决定单独前往南屏山一探,以免连累朋友。
于是,不管四周的冷笑,展开足程,补奔南屏山而去。
绕道莫异庄后,藉林木掩护瞧探,但见后庄门洞开,灯烛辉煌,人影往来匆促,全是劲装携械,如临大敌般。
忽听左侧,隐隐有鞭苔和有人声传来。
淮彬恐王国华落入贼党手内,关心他的安危,急忙循声赶去,抵达发声处一看:
此地乃是个山环,离庄宛里许远,除来路外,别无道路可通。地势极为隐秘,草地上燃着几根火炬,将整个山环,照得织微毕露,行十几个赵赵武夫,正从山环内走出。
内中一人,乃是白天和自己对答庄丁,此时步履蹒跚被人挟持而行,草地上,另外躺着—具衣衫褴褛的女尸。
只听一个少女声音问道:
“我们这就走吗?”
一个苍老声音答道:
“不走干什么?”
少年手指地上女尸道:“她呢?”
那苍老声音的的人,好似愤怒已极,厉声道:“这种叛徒,有甚可怜,就让她天葬吧!”
淮彬闻言,暗骂道:
“贼党真个狠心!”
这些人走后,山环中只剩下几枝火炬,伴着那具衣衫褴褛的尸体,倍感凄凉。
淮彬纵落环中,朝那尸体注视片刻,原来她就是在金陵雨花台自缢的贫妇,亦是唆使化子向自己纠缠的人,不知为了何事?被他们掳来处决。
书中交待,这贫妇乃是金陵叫化头辣手丐秦三娘,囚背叛门规,被莫异手下侦悉,捕获来此,按门观处死。
淮彬见这贫妇内脏震碎,七孔流血,狰目露齿,死状至惨,他不知内情,认定贼党手段太狠,为他卖命,反被屠杀,心中不免对莫异等人,深恶痛绝,立誓探出实据将彼辈清除。
一面运行玄门罡气,挥掌击成五尺深一个土坑,将贫妇尸体掩埋,这才离开山环,返回后庄门口。
正注视间,忽闻身后悉悉作响,匆忙旋身戒备。
来人连连摇手,低声说道:
“李兄!是我。”
淮彬见是王国华到来,异常高兴,忙问他到什么地方去了?”
王国华答道:
“小弟听到笑声,也和李兄一样,扑奔湖边,但闻声不见人,正惊异间。
又听前途有同样笑声传来,因来不及招呼,立刻循声追赶,一直追到此地,笑声方才终止,方欲下山与李兄会合,恰巧李兄适时赶来。”
淮彬问道:“王兄看见他们在后山杀人吗?”
“没有!”
淮彬随将所见,向王国华叙述一遍。
王国华惊“咦”一声道:
“有这等事吧?我们去看看!”
淮彬道:“我已把贫妇埋了,没什么可看的。”
王国华好似难过已极,喟然叹道:
“可怜!可怜!”
淮彬道:“谁说不是,贼党也太毒辣了!”
王国华道:“如今贼党庄中,高手云集,我们是否入内看看?”
淮彬道:“依弟之见,须入庄看个究竟,哪怕与他们硬碰,也在所不惜。”
王国华闻言,当时并未作答,好似在想心事般。
淮彬似乎不耐,说道:“王兄请先回去,小弟前往贼巢一看!”
王国华急忙拉住淮彬道:
“李兄不要性急小弟已经思之再三,如未将老贼莫异真凭实据抓住前,还是不与他照面的好,以免打草惊蛇。”
淮彬深感不解,道:“如不与他照面,旷日持久,不知要多少时候?才能把事情解呀!”
王国华道:“天下无难事,只怕有心人,一年的时间都过去了,何争这短寸间呢?李兄仔细想想。”
淮彬道:“王兄说得不错,无奈小弟身边尚有要事待理,那能耽误太久,再说,明年元旦日,江南武林同道要齐集金陵,计议共歼此贼之策,如松离集会之期只二十多天了,小弟欲在会期以前,将此事结束,赶快通知各地,以免他们千里跋涉丰苦。同时还得赶到北方,询问师妹她们进行情况。”
主国华道:“依李兄之意,怎么办?”
淮彬道:“最多在五日之内,一定要将此事弄明白,如暗中无法进行,小弟决于第五日上午,持帖拜庄,与彼叫明,哪怕落个恃技凌人的罪名,也在所不惜。”
主国华听出淮彬态度坚决,知劝解无用,乃说道:“小弟也很想此事早点弄明白,使江南人民,过着宁静的月子,今晚陪李兄往老贼庄中一行,如无结果,明日决定去天竺,恳求师父下山一行,帮助李兄—臂之力,将老贼除去!”
淮彬见王国华恁般热情,心甚感激,急忙摇手道:“不必劳动令师入驾,并非弟夸口,对付这批贼人,用不着别人帮助,但凭一双肉掌已足!小弟最怕的,不是硬拼硬斗,而是有力无处施,心中闷得发慌!”
王国华闻言,惊讶不已,急忙道:“李兄快别如此,以武功相斗,伸手就见高低,那能凭血气不勇可了,老贼莫异,武功已臻化境,辜誉武林六十年从未败过,凭心而论,就是家师白到来,是否能敌得住,尚不敢说,李兄武功虽高,双掌难敌四手,如他们不顾江湖道义而一起攻,岂不要吃大亏?”
淮彬鼻中冷哼一声道:
“任他高手如云,能挡得我玄门罡气,我就当时撒手,从此绝迹江湖,不再露面,如果抵挡你住,他们只好认命了!”
王国华闻言,不禁大吃一惊!
暗忖道:“玄门罡气无坚不摧,想不到他一年之隔,就把这么厉害的功夫练成,看起来,称他武林第一高手,实不为过。”
以兴奋的语气道:“恭喜李兄,想不到短暂之别,竟学到这般绝世武功,照此看来,当真用不着家师出面了,不过明白小弟必须回天竺一行,顺便晋谒家师,决于第五日上午,在莫异老贼门前见面吧!”
淮彬道:“王兄盛情,小弟心领,如令师不愿趟这浑水,不可勉强,同时,江南武林集会之事,也请不要再提!”
王国华道:“李兄之命,不应不违,但要小弟不参与此事,却难从命,对朋友之事小弟怎能袖手旁观。”
淮彬见他如此说,深感他为友热忱,不便坚持,唯有连声称谢。
二人待有个把时辰,这才离开藏身之处,试探着朝庄院走去,刚抵墙脚,忽闻院内有汪汪犬吠之声传出!
霎时,吠声大作,此应彼和。
王国华附耳道:“听见吗?”
淮彬低声道:“听这声音,少数也有百数十头吧?”
王国华道:“此犬乃西藏獒犬,爪牙蕴藏奇毒,如被爪牙所伤,无药可治,李兄要特别当心呀!”
淮彬道:“化子出身,多半养有毒物,老贼哪能例外,即此一端,足知他不是善类。”
淮彬话刚讲完,蓦听院内有两人讲话,忙命王国华禁声,细至谛听他们说些什么?
只听一个沙哑陕音人道:
“韩老大!不是我王庆中埋怨,对付一个雏儿,哪用得着这般兴师动众?莫祖师不仅将各海里高手调来,还不惜请出本门家法紫竹敕令,将花儿,白龙,灵蛛三毒调来,半夜三更。狂吠狂叫,实令人讨厌……”
韩老大答道:
“王老三,你远在秦陇,那知玉莲大侠李淮彬的厉害?请想,莫师祖这多年怕过谁?如非万不得巳,焉能若此,说老实说,这次事件,不仅关系他老人家个人的荣辱,更是本门生存所寄谁敢疏忽?”
二人谈到这里,话锋陡转,所谈内容,无非是些生活细行,不值得一提,淮彬命王国华在庄外暂候,由自己独自人庄窥探。
王国华久闻化子门三毒的厉害,心存畏惧,是以听淮彬一说,顺水推舟,只叮咛两句,立刻觅地窥探。
淮彬见王国华隐藏后,随手折了几根树枝备用然后展开凌虚而行轻功,缓缓上升,双手附在墙顶,伸头住内窥探,见院中静悄悄地,不见为兽踪迹,獒犬吠声再不复闻,乃越墙纵落院内。
蹲在墙脚一株柏树后面,耳目并用,小心窥探,停留盏茶工夫,几乎将旬丈方圆内一草一木,搜索无遗,未发现疑迹,这才施展轻功,朝庄中走,深入五丈,幸未被暗桩发现,往前潜视,离屋舍五、六丈了。
不禁暗中庆幸,方欲纵身扑上屋去,蓦觉脑后生风,一面挥掌反击!
忽听“蓬”的一声,接着又是一声沉闷的兽吼!
百忙中回头一瞥,但见小牛般一头花獒,已被自己内家劈空击毙于地,同时他的身躯,已跃登一颗高大老松树上。
花赘那声闷吼及跌倒声响,已将獒群与巡罗之人惊动,登时吠声四起,人影晃动,齐朝发声处包抄过来!
这些人畜,尽管形色匆促,但却无声音传出,连那些狂吠的獒犬也不例外,霎眼工夫,数十支花獒躺倒。
五个的行人,蹲下身去,细至打量一遍,不约而同发出轻微的惊叹之声,数十支花獒则不断用鼻向四周嗅,同时睁开赤红的凶睛朝四周眺望。
淮彬隐身古松,距现场不过数丈远,离地也只三丈高,深知獒犬嗅觉和耳目,特别锐敏,是以并住呼吸,连大气也不敢出。
半晌,见那五个夜行人,忽地长身,集中目光,注视老松,齐发出,“嘿嘿”冷笑道:“既来之,则安之,朋友你就下来吧!”
华冒充自己的名号捣鬼,不禁怒火中烧,乃由莫槐前导,扑奔天竺山庄欲找老魔师徒算帐,谁知老魔师徒已事先逃走,扑了个空,仅救出数百名美女和搜出亿万财宝。
张敬等人,将魔窟处置一番,这才纵火烧焚,瞬时天竺山庄,全被火海蚕噬,南方玉莲大侠事件,方始告一段落……
话落,她转身就要向外走。
淮彬伸手拉住她,两眼直射异采,逼神着她。
蔡晓云一仰娇靥,冷冷的道:“你用不着这样看着我,你要是不愿意我亲手杀了你,你就先杀了我。”
淮彬忙道:“你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
蔡晓云道:“那你是什么意思?”
淮彬道:“明白……”
他话音未落,蔡晓云突然双方掩脸,低下头来,失声痛哭了起来。
淮彬唇边掠过一丝抽动,道:“我知道你为了山神庙咱们中了迷药的事,受了很大的委屈,可是我绝不是负心之人,我会全心会意的爱你,我甚至愿意为你死……”
蔡晓云哭的快,也收的快,她突然收伤了哭声,举袖擦干泪珠,道:“这儿到处都是血腥味儿,我不愿意在这儿过夜,我们还是走吧。”
淮彬脸上突然泛起一阵激动的神色,道:“好,你说什么我都听。”
说着,就伸手扶着蔡晓云的腰往外去。
可是,刚走出两步,他却突然又停下了。
蔡晓云转过脸来,道:“怎么了?”
淮彬轻声道:“外面有人,听见吗?往外走,刚离去。”
蔡晓云呆了一呆,道:“外面有人?……你说他一直就躲在门外……”
淮彬道:“不错,他可能已经听见了我们的谈话。”
蔡晓云道:“这会是谁?”
淮彬道:“不知道……”口齿启动,欲言又止。
蔡晓云冷哼了一声道:“一定不是什么好人!”
淮彬漠然道:“大概是吧!”他说完这句话,迈步向外行去。
出了门,两个人抬眼四下看,夜色空荡寂静。几十丈内没有丝声息,也没有什么迹像。
淮彬扶着蔡晓云上了马车,然后自己上了车辕,左手拉起缰绳,抖缰赶动了马车。
马车驰上大路,在夜色中缓缓驰动,淮彬和蔡晓云两人谁都没有说话,只有辘辘的车轮声和得得的马蹄声,划破了寂静的夜空。
片刻之后,淮彬突然觉的自己拿着缰绳的一只右手,有点热辣辣的,还有些发麻。
起初,他没有在意,可是,他发觉这种麻辣的感觉,居然会扩大,竟然顺着血脉向上延展,不一会的工夫,已到手腕,且有顾着臂上窜之势。
他知道不对了,马上停住了马车,转过身道:“你到前面来帮我个忙。”蔡晓云不知道怎么回事。也没在意,出了车蓬来到了车辕。
淮彬突然把右手伸向了她,道:“快,从肘部下手,闭住我的血脉。”
蔡晓云一怔道:“怎么?这是干什么?”
淮彬道:“我恐怕是受了暗算,中毒了。”
“怎么说,你……”蔡晓云惊叫一声。
蔡晓云不敢多问,伸出手来探指结淮彬的肘部的“曲池”“小海”“曲泽”“尺没”五处,点了下去,立即封闭了淮彬右小臂上锋血脉,这才又问道:“究竟怎么回事?你什么时候……”
准彬道:“我先觉得手掌心有种热辣辣的感觉,我没有在意,以为是方才动手时,手抓剑所致。那知,慢慢的,这种感觉竟至手腕,而且还有顺着高脉上窜之扫势,我才觉得不对。”
蔡晓云吃惊的道:“你可知道是什么时候?”
淮彬道:“不知道,事实上,我并没有摸过什么旁的东西呀!”
蔡晓云脸色一变,伸手抓住了他的左臂,忙道:“会不会是刚才躲在庙外的那人?”
淮彬闻言,两眼猛睁,道:“对,可能是他,不过,我们出来以后,我并没不摸过什么西呀!”
“你怎么没有摸过什么,那缰绳不是么?”
淮彬听了一怔:打算伸手去抓那缰绳看个清楚,可是他有手没有动,这才想起小臂上血脉已闭,这只手在眼前,可是说是等于废了。
就在这时,蔡晓云早巳从淮彬身上抽出白虹剑来,挑起了缰绳,凝目一看。
两个人都看见了,缰绳上,手握之处,还有些残余的自然粉末,如不细心去看,很难看得出来。
淮彬道:“这就是了!”
蔡晓云道:“这会是谁?”
“哦!”一阵笑声,遥遥传了过来。
淮彬脸色一变,往前一站。
蔡晓云伸手按住了他,低声道:“别动,等他过来,还有我呢!”
说话间,夜色中,十几丈外,出现了一条人影,缓缓朝着马车扑了过来。
蔡晓云打量了一眼,脱口道:“王国华,会是他……”
淮彬勃然变色,两眼寒芒暴射,冷喝道:“好个卑鄙的东西。”
那扑来的人影,看似缓慢,其实分不慢,只这两句话间,他已到了车前,正是王国华。
他诡然的望着两人,道:“咦!两位怎么在这儿停下了?”
淮彬目中冷芒直逼过去,他恨不得扑上去,一剑劈了这个阴险卑鄙的小人。
蔡凌云脱口道:“王国华,在这缰绳上,下毒的可是你……”
王国华并不掩饰,哈哈一笑,点头道:“姑娘好聪明,一猜就着,不错,正是在下。”
蔡晓云怒叱道:“你这是什么意思?”
王国华诡笑道:”哎哟!姑娘不是叫知故问么,我这可是完全为了姑娘啊!”
蔡晓云冷冷的道:“我不懂,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王国华道:“我听到了你们的谈话,姑娘恨他,这该懂了吧!”
蔡晓云冷冷一笑道:“我明白了,你听到我说我恨他,要杀掉他,你就来帮忙,可对否?”
王国华拍了一下手,笑道:“对,对,对极了,就是这样,姑娘能懂得我的意思,也不枉我冒险的一番苦心了。”
蔡晓云道:“看来,你是忘了,他曾放过你一条命。”
王国华笑道:“他那里是放我我一条命,他是另有打算,打算栽赃陷我,以使刘师婆来找我算帐,这点心思,骗得了谁。”
蔡晓云道:“我明白,只是你这条命,可是人家放掉的,饶你不死才保住的,你总不能否认吧?”
王国华一点头,道:“我的确不能否认,只是姑娘恐怕还不知道,他在老丐莫槐的引导下,火焚我天竺山庄,杀我天竺弟子,放我一条命,又算什么。尽管他替我杀了那些人,我并不求情,但是为了姑娘,就不能心软,心软救不了姑娘,是不?”
蔡晓云微微点头,道:“你说得很好听,大丈夫应明刀明枪,你这暗中下毒,算是什么人物!”
王国华道:“姑娘说得很对,你知道真刀真枪,我不是他的对手,惟有这种办法,才能制得住他。”
蔡晓云一撇嘴,不屑的道:“你真是个十足的阴险,卑鄙小人。”
王国华笑了一笑,道:“姑娘,我这可完全是为了你,你怎么……”
蔡晓云脸色一寒,冷笑道:“我可先告诉你,我恨他是不错,我也一直想找机会杀掉他,更不愿欠你这种卑鄙,阴险小人的情。”
这句话骂得不轻,可是王国华听了不怒反而笑了,道:“弄了半天,我这番心意还是枉费了,只是可惜。事到如今,恐怕由不得你。姑娘,你不妨打听一下,凡是我王国华看中的而得不到手,绝不会善罢甘休。”
蔡晓云冷冷—笑,道:“王国华,我才是你下毒害人的真正目的吧?”
“不错!”王国华哈哈笑道点头,道:“既然抓破了脸,我也只好实话实话了。姑娘,这姓李的小子有什么好,你们姊妹两个都喜欢他,我王国华有什么不好,天竺山庄大弟子,要人有人,要财有财……”
淮彬不等把活说完,霍地自车辕上站起,两眼杀机暴射,冷叱道:“蔡姑娘,解开我的穴道,把剑给我!”
王国华连忙道:“不能啊!姑娘,你要是解了他的穴道,让他妄动了真气,除非他不想要他那条手臂,要不然,他这条命……”
淮彬冷喝道:“蔡姑娘,听见没有,快解开我的穴道,我拼着失去一条手臂也劈了这卑鄙的东西。”
蔡晓云并不理会他,望着王国华道:“王国华,不错,他曾经占有了我,我恨他,可是,如果拿他和你相比,你还不如他,我宁可跟他在一起,在我眼里,他是个人。而你,以怨报德,恩将仇报,卑鄙阴险,却连禽兽都不如。”
王国华又肩微耸,把手一摊。道:“看来这年头儿,好人做不得,姑娘要这么说,我也没办法。王国华别无所长,就不怕骂,其实姑娘现在骂我,一旦嫁了我……”
蔡晓云厉叱道:“你做梦,闭上你的那张狗嘴!”
王国华目光一凝,寒光闪烁,笑道:“姑娘,看你是个冰雪聪明,玲珑剔透的人,怎么干这种大不智的糊涂事,李淮彬已中了我的“毒尸销魂砂”,非我独门解药不能解,是多活不过二十四个时辰,姑娘,你绮玉美貌,难道你想为他守寡不成?”
淮彬厉声大吼道:“解开我的穴道!”
蔡晓云仍然没有理他,凝目望着王国华欲要说话。
蔡晓云伸手一把拉住了他,冷声道:“你以为这样才是英雄。”
淮彬脸色变得煞白,神态怕人,冷声道:“我不能让他……”
“让他怎样?”蔡晓云柔声道:“善保有用之躯,你还有更重要的事,阴险,卑鄙的小人,又何在意他得意一时。”
淮彬没有说话,杀机暴射的两眼逼视着王国华,也没有再动。
王国华笑了笑道:“这才是,大丈夫能屈能伸,能伸不能屈是条虫,别看你李淮彬在江湖上多么威风,多么煞气,如今,你却抵不过我一个手指头,还知机识趣点吧!”
淮彬听了,气得两眼都红了,一宇一字的冷冷道:“王国华,别让我再碰上你!”
“怎么样?”王国华阴阴一笑道:“非我独门解药除你身上之毒,就算下次让你再碰你,你也莫奈我何,何况,你已经没有下次了。”
蔡晓云插口道:“既然他已经没有下次了,你还等什么!”
王国华笑道:“蔡晓云,别把我当成三岁孩童,我知道你是朵带刺的花儿,不过,你这朵带刺的花儿,不见得了解我。”
蔡晓云道:“你能如此自信,那是最好不过,我就在这车辕上,你过来吧!”
王国华没有动,微微一笑,道:“姑娘,你不想让他双手残废吧?要知,想杀他的人很多,一旦被人家遇上了,有手不能动,那真是要命呀!”
蔡晓云闻言心头一震,道:“我当然不想让他双手残废。”
“就是说嘛!”王国华接着道:“姑娘该为他着想,任人宰割的事不好受,那也一定相当的惨,咱们打了商量,姑娘跟我走,我给他解药。”
蔡晓云美眸一转,毅然道:“可以!”话落,挪身就要动。
“慢着!”王国华连忙拍手一拦,笑道:“蔡姑娘,别跟我来这一套,虽说你这朵花儿未必能扎得了我,可是,我不能不防万一,我得先把你这朵花刺先除了……”
话声中,他抬手一抖,一点白光飞过去,恰好落在车辕之上,那是一个只有几寸高的小白瓷瓶,你接着道:“那个小瓶子里有一颗天竺山庄特制的药丸,你吃了这颗药丸之后,除了不能提聚真气,不能跟人动手之外,别的都跟常人一样,你只要吞下这颗药丸,我马上给他解药。”
蔡晓云道:“想必那解药不能立时除去他中的毒?”
王国华笑道:“那当然,他服下我那解药之后,须等半个时辰才能把毒除尽,要是能马上解除,我岂不是等于把头伸在他的剑下。”
蔡晓云道:“你这办法倒是不错,只是我怎能信得过你?”
王国华道:“姑娘还有什么信不过我的。”
蔡晓云道:“我怎知道你一定会给他解药,现在你所以不敢动他,那是因为还有我在,你不知道是不是我的对手,一旦我也被你所制;焉知你不会动他?”
王国华一皱眉头,道:“姑娘想得太多了,王国华岂是那种人?”
蔡晓云冷冷一笑道:“事实上,你是个不折扣的卑鄙、阴险的小人。”
王国华阴阴一笑道:“姑娘别忘了淮彬的事……”
“我知道!”蔡晓云道:“死在谁的手里,都比死在你的手里好,更何况死在你的手里,还要赔上一个我,这太不划算。”
王国华陡扬,道:“既是这样,说不得我只有冒扎手之险试试了。”
说着话,举步走了过来。
蔡晓云道:“你早就该这样。”
王国华走得很慢,他一边走,一边道:“姑娘,在我没出手之前,你还有机会三思。”
蔡晓云道:“我已经三思了。”
语未完,忽然压低声道:“千万别动,让他来近些。”
淮彬一双蕴含杀机的目光,逼视着王国华,一动不动,像尊石像似的。
王国华走得很慢,可是丈余距高没多远,两句话的工夫,已然逼近车前五尺,他突然停住了脚步,望着蔡晓云道:“姑娘怎么还不动,真沉住气啊!”
蔡晓云冷哼了一声,道:“我知道事关重大,一击不中,不能再有第二次的机会,所以我要等你来得近些,好一举擒住你,逼你交出解药来。
“哈哈……”王国华仰头大笑,笑声中,他右手衣袖忽然动了一下。
只听蔡晓云一声冷叱道:“好个卑鄙的东西,姑娘早就防着你了。”
话声中,她一扬皓腕,一抖手,一点银光向着王国华电射而去。
这火银光速度太快,而且袭的是咽候要害。
王国华衣袖方动,那点银光已电射袭到,他大吃一惊,没顾得再动衣袖,头一偏,那点银光擦脸而过,“噗”的一声,正中耳垂,马上就见了血。
他刚觉得一疼,倏觉脑后,又起破风之声,吓得他心胆欲裂,急忙一矮身,倒地滚翻,横里翻出一丈来远,抬眼再看,那点银光正向马车方向倒飞而回。
他明白了,那不是普通的暗器,而是一种带着极细的线,细得让人匆忙间看不见的线,能控到由心的厉害玩艺。
他两眼望着那点银光,眼角余光却瞥见蔡晓云腾身欲起,吓得他魂飞魂散,连忙向着车马方向抖手打出一蓬乌芒,然后向着方向飞身疾遁。
事实上,王国华并没有看错,蔡晓云是腾身欲起,而且在他抖手打出一蓬乌芒之前的一刹那,已然跃离车辕,却被那一蓬显然是淬过毒的暗器,拦住了她,使得她疾忙的一拉淮彬,双双腾离车辕,倒旁躲避。
当然,他们是轻易的避开了,但是,王国华却已跑得不见出影儿,而那匹套车的骡子,也一声长嘶,死在那一蓬淬毒的暗器之下。
蔡晓云气得一跺脚,咬牙恨声道:“好个阴险诡诈的东西!”
淮彬吸了一口气,道:“不要气了,山不转路转,江湖道上总会碰上他的。”
蔡晓云霍地转过脸来道:“你懂什么,你的手……”
淮彬笑道:“这点毒伤还放不倒我李淮彬,我的手不碍事的,倒是那匹拉车的骡子,死得太可惜了,看样子咱们只好走路了。”
蔡晓云仍然关心地道:“你真的已解祛了那奇毒……”
淮彬笑道:“当然是真的,我已服下武林三宝之一的避毒散,他那点毒伤不了我的。”
蔡晓云闻言,白了他一眼,娇嗔道:“你好坏呀!巳解了毒,为什么不告诉我,害人家着急,不理你了。”
话落,人就真个的生气,顿足向前奔去。
淮彬见状,忙道:“云妹妹,别生气呀!我有苦衷,听我解释好不好?”
招呼着,也就腾身追了下去。
蔡晓云了阵急奔,刚刚奔驰到一片树林前面,淮彬已然追到,拦在了蔡晓云身前,却不向蔡姑娘解释,目射林中,冷喝一声道,只听一个带着怯意的声音,道:“两位千万别误会,方才只是和两位开个小玩笑,在下并无害人之心,皇天在上,神人共鉴,你们千万可别出手。”
淮彬闻言一怔,两眼精光暴射,蔡晓云也是一怔,脱口道:“王国华!”忙又压低话声在淮彬身后低低说了几句话。
淮彬煞然倏敛,扬声道:“王国华,是你么?”
王国华在树林中接口道:“正是小弟,正是小弟!”
淮彬冷冷的道:“你以怨报德,恩将仇报,害苦了我,如今又躲在此处窥伺,你是什么意思,莫非还想……”
王国华忙道:“不,不,小弟刚才说过,两位千万别误会,小弟因一时的糊涂,让鬼迷了心窍,做出这种神人共愤的事,而深感羞惭,两位不知道,我这是给李兄送解药来的,可是又怕两位不明了小弟的心意,所以躲在林内迟迟不敢现身。”
蔡晓云又在淮彬耳边低声说了几句话后,接着又大声道:“你会送解药来,王国华,太阳从西边升上来了么?”
王国华忙道:“李兄,皇天后士,人种共鉴,小弟当真是受到良心谴责,送解药来的。”
蔡晓云道:“即是这样,就把解药送过来吧!”
王国华道:“李兄,请接好……”
“慢着!”蔡晓云连忙喝止道:“你是即天良发现,为什么不把解药送过来,你又在耍什么鬼?”
王国华道:“这个……小弟惟恐姑娘……”
蔡晓云道:“惟恐怎么样,我不见得就能奈何得了你,怕什么?”
王国华道:“话是不错,只是,只要小弟把解药交出,何必又非叫在下出去不可。”
蔡晓云道:“王国华,既然我们一时奈何不了你,你出来跟躲在树林里,又有什么两样?”
王国华道:“蔡姑娘非让在下出去不可,在下是越听越心惊,越听越害怕。不过,我这儿有件事,先奉知一声,三侠庄已被摩云尊者毁了,而且掳走了宝马龙驹萧绝尘,现在已转向南荒洛明尔峰……”
淮彬冷笑一声,刚要说话。
蔡晓云偷扯了一下他的衣裳,道:“你怎么知道,摩云尊者毁了三侠庄。”
王国华道:“在下亲眼所见……”
蔡晓云道:“摩云尊者为什么要毁三侠庄?”
王国华笑道:“还不是因为李兄剑下太狠,杀了不少他门下弟子。”
蔡晓云道:“你的消息还满灵的,我猜你一定和摩云尊者有过节,不过,淮彬身中剧毒,他恐怕对付不了摩云尊者。”
王国华道:“我这不是为李兄送解药来了么?”
蔡晓云唇边掠过一丝冷笑,道:“原来如此,那真是感激你了。王国华,你这番心机白费了,淮彬为你而杀了摩云十一名弟子,你就跑去向摩云尊者面前搬弄是非,现在又回过头来点火,王国华,你这个人太阴险,太卑鄙了,留你在人世是个大祸害,今天你是死定了。”
她话声方落,淮彬已腾身掠起,半途中白虹剑出鞘,他人剑合一,只见一道寒光像电似的射向那片树林。
这当儿,那道寒光已射到林边,一阵惊天动地的震动,好向棵树倒了下来,枝叶横飞,尘土飞扬,声势好不撼人。
旋见那片寒光卷进了树林,左冲有突,矫若闪那,寒光所经,那树一棵连一棵的倒下,倾刻间一片树林,变得好不稀疏,一眼可以看穿到树林的那一边去。
蔡晓云飞身掠了过去,高声叫道:“彬哥哥……”
寒光倏敛,淮彬仗剑立在横七竖八的树木丛中,煞威凛人。
蔡晓云道:“找着他没有?”
淮彬冰冷的道:“这东西够狡猾,居然让他跑了。”
蔡晓云刚要说话,上眼瞥见百丈外一条人影往西北方疾奔,他忙抬手一指道:“在那儿!”
淮彬转转身望去,仰首一声长啸,腾身追了过去。
蔡晓云也跟着急急纵起。
王国华的武功不如李淮彬,可是轻功身法,却高人一筹,而且他并不是笔直的跑,—忽儿东,一忽儿西,到处乱窜,不到盏茶工夫,已被他跑得没了个影儿。
蔡晓云一见这种情形,忙把淮彬叫住,他停了下来,感到十分气恼,好恨,狠狠地虚掠了几剑。
蔡晓云已到了他的身边,伸手抓住他的胳膊,道:“彬哥,别这样,山不转路转,咱们总会碰见他的,再说他又不是个没根儿的人,急什么?”
淮彬咬牙道:“这小子太卑鄙,太阴毒,太可恶了,我非杀他不可,要是在江湖道上碰不见他,我就去找长笑神枭算帐!”
蔡晓云道:“我就是这个主意,现在咱们还有好多正事待办。”
淮彬气似乎消了些,道:“你看王国华的话可信不可信?”
蔡晓云一摇头,道:“不,我不信,我绝不信三侠庄会那样的被毁。”
淮彬道:“我也不信。”
蔡晓云道:“咱们快些赶回三侠庄一看,不就明白了。”
淮彬道:i对呀!走,咱们赶回三侠庄去!”
话落,两人腾身而起,直奔三侠庄。
日出时分,两人已到了三侠庄,甫一翻过岭头,就发觉王国华所讲的不虚了,人眼但见青烟袅袅,三侠庄真的毁了,成了一片废墟。
淮彬最担心的,就是微山湖渔隐张敬了,他高喊一声,道:“张叔叔!”人就飞扑向火场。
火场上大火虽熄,余烬仍存,任他找遍整个三侠庄,怪的是并未见到一具尸体,淮彬却是悲痛万分。
蔡晓云劝道:“事情既然发生了,急有何益,火场中即无尸体,我猜他们必然没有遇难,也许避在别的隐密之处,我们何不四处查探一下,也许会找到些痕迹。”
淮彬闻言,寻思了一阵,长叹一口气,道:“就依贤妹了,我方寸已乱,是一点主意也没有了。”
他话音方落,远远突然传来一声尖叫……
“救救我呀!要杀人了。”
淮彬循声看去,就见远处出现了两条小黑影,疾快的移动,转眼工夫,那小黑影就变得大了,看得出是一人在疾快的奔跑,这时候在那一个人身后,又出现了十几条黑影,也在疾快的移动,也在疾追。
此时,蔡晓云也看得出,前面一人是跑,后面的人是在追。
蔡晓云冷哼了一声,道:“不要脸,以多欺少,十几个人打一个人。”
淮彬道:“你听都是些什么?”
因为距离尚远,看不出是些什么人,不过却看得出跑在最前面那人很滑溜,跑起来一会儿东,一会儿西的,弄得后面追赶他的那些人跟着转。
不过,后面那些人的轻身功夫,要较前面退赶那人为快,他们跟着转来转去,两人的距离却在慢慢的拉近,看情形,过不了多久,非被迫上不可。
很快的,前面那人已距李、蔡两人约有数十丈远了,人也看清楚了,淮彬不禁失声道:“丐帮的少帮主,无影丐莫槐!”
此刻,蔡晓云也认出来后追之人,怒哼一声道:“王国华,自己送上门来了。”
说话之间,莫槐已到了跟前,他一看到淮彬,忙叫嚷道:“玉莲大侠,快救我,姓王的小子要杀人灭口。”
淮彬应声道:“莫兄不用怕,我在找他呢!自己送上来,再好也没有。”
双方的话声,后面领头的人。正是王国华,他—看到淮彬,立刻不再迫人,抹回头去,又疾奔而走。
淮彬见状,那能容他逃走,大喝一声道:“姓王的,你还想走吗?”腾身就追了下去。
王国华这个惊弓之鸟,漏网之鱼,他知道如果被淮彬追上的后果,就没命的跑,连头都不敢回。
他已被淮彬吓破了胆,是以他不敢找空旷的地方跑,因为那会暴露身形,他专找能掩蔽他身形的地方跑。
跑着,跑着,他眼前出现了一片树林,心中—喜,加快身法,疾掠扑去,几个起落奔到,一头钻进了树林。
他进了树林转身外望,只见淮彬长剑频挥,随在他后面追到了那十几个人,一个个迎剑倒地,鲜血飞洒。
他此刻已吓得魂飞魄散,心胆俱裂,幸好,淮彬追上了另一条路,并没有向他藏身这方位追来,不禁心身都为之一松。
他方才是卯足了劲在逃命,现在心身一松,人就像泄了气的皮球,往树杆上一靠,顺着树杆往下滑了下去,他在喘着气,喘得好厉害。
就在他身子刚一着地,突然一个冰冷的话声,自身后响起道:“好小子,你跑得可真不慢呀!”
这一句话,吓得王国华灵魂出窍,他再也不顾不得再跑了,他也知道来不及,其实他还再跑,奈何两腿发软,不听使唤了,由不得尖叫一声。
“彬兄,饶命——”翻身跑倒在去。
他跑了下去,可是他也直了眼了。
因为,眼前不是李淮彬,赫然是一位黑衣蒙面人,这么一来,他整个人都虚脱了,身子一晃,差一点没有倒下去。
黑衣蒙面人冷笑道:“樊坤这小子,还真收了个露脸的徒弟,居然被人家一个娃儿破了胆,还跑地求饶,这要是传开去……”
王国华一张白净的脸,立刻就得通红,他霍地跳了起来,道:“老前辈,你这是什么意思?”
黑衣蒙面人沉声道:“你办砸了我的事,还有脸问我什么意思。”
王国华吭声道:“那不能怪我,谁知道李淮彬的毒已经解了呢!”
黑衣蒙面人道:“谁解的?”
王国华道:“谁知道,你问我,我问谁?”
那黑衣蒙面人冷笑道:“你问谁?那种毒非你们天竺山庄的独门解药不能解,你问谁了!”
王国华道:“天地良心,我没有给他解药,你怎么不想想,我会给他解药吗?我要是给了他解药,还敢去……”
那蒙面人道:”那么是谁解了他的毒,谁又能解他的毒?”
王国华道:“我怎么知道,我要是知道不就好了么?”
那黑衣蒙面人沉默了一会道:“不管怎么说,这件事算是砸了,砸了这件事,对雪山老祖影响很大,我们一定要补救。”
王国华忙道:“那是你们的事,别再找我了。”
那黑衣蒙面人阴森目光—凝,道:“你倒说得轻松。”冷哼了几声之后,接着又道:“谁说的我们的事,别忘了,这件事关系着崂山,五台天竺,雪山等派,如果得不到广成子的秘芨,几派就覆亡在即,有他李淮彬在一天,我们就无法得到那秘芨,这件事是你办砸的,我不知那后果……”
王国华神情一紧,忙道:“那你打算怎么办?”
那黑衣蒙面人道:“我刚才不是说了么?要设法补救。”
王国华道:“我知道要补救,我是问怎么个补救方法?”
那黑衣蒙面人道:“将他诱至南荒洛是尔峰雪雾山境,设法挑拨刘师婆出面对付,任他李淮彬有飞天的本事,也难活着回转中原,你听明白了么?”
王国华笑道:“你这招算不是新奇,我早就用过了,不知姓李的小子是否相信。”
那黑衣蒙面人道:“说说看,你怎么施展的。”
王国华洋洋自得的道:“我命天竺山庄弟子火烧了三侠庄,移祸于云雾山摩云洞,说是摩云尊者干的,我猜姓李的那小子,会找一摩云洞……”
“呸!”他话未说完,那蒙面人就“呸”的了他一口,叱道:“笨哪!真是有其师必有其徒,樊坤已经够笨了,他的徒弟也绝不会高明,不错,李淮彬一定会去找回公道,可不一定去找摩云洞。”
王国华诧异地道:“那他找什么地方?”
黑衣蒙面人道:“天竺山庄!”
王国华吃惊道:“为什么?”
黑衣蒙面人道:“因为摩云尊者已经早就死在淮彬的罡煞之下,他还能烧庄人掳了吗?”
王国华笑道:“就算是他明白过来,恐怕更会赶赴南荒了。”
蒙面人诧异道:“那是为了什么?”
王国华道:“因为他已烧过了天竺山庄,在中原,他没有可以烧的了。”
黑衣蒙面人道:“为了谨慎,对你我无法放心,为了咱们大家的生存,从现在起,你一切听我的,明白没有?”
王国华缓缓的道:“明白是明白了,只是……”突然凝神往黑衣蒙面人身后望去。
黑衣蒙面人心中一动,连忙侧身回顾。
王国华突然目射凶光,一声不响,闪电出掌,击向黑衣蒙面人的右肋,只听那黑衣蒙面人冷冷一笑道:“我早防着你了。”
话声中,拍手一挡,王国华那一掌正拍在他右小臂之上,黑衣蒙面人没怎么样,王国华那一掌像拍在烙铁上,闷哼了一声,垂下手去。
黑衣蒙面人翻手扣住了王国华的喉管,那只手居然是只铁手,只听他冷冷一笑道:“小子,跟我玩这一套,你就差得远,你是不是想死!”
王国华说不出话来,他的脸已憋得通红。
黑衣蒙面人猛力一推,王国华踉几步,摔在了地上,两手直揉脖子。
黑衣蒙面人冷哼了一声,道:“滚!给我滚远点,今后你若跟我阳奉阴违,耍奸施滑,让我碰上了就别打算活,连樊坤在内,我也不会放过,快滚!”
王国华连人家是谁,都没敢问,抱着脖子翻身爬起,疾飞出林而去。
望着王国华那狼狈背影,黑衣蒙面人发出一阵令人毛骨啮悚然,不寒而栗的阴森冷笑,一闪没入林荫深处。
淮彬追了半天,没追到王国华,又回到了三侠庄废墟之处,笑向那老道:“原来是老要饭的,你怎么惹了那小子。”
无影丐莫槐耸肩摊手道:“要饭的乞食八方?谁敢惹有钱的老太爷……”
淮彬笑道:“那他们为什么要追杀你,是否在讨饭时,手脚不干净了!”
无影神乞笑道:“老要饭的还不会没出息到那种地步,这全是你玉莲大侠的赐给的恩惠。”
淮彬笑道:“要饭的,别讨不到剩饭,都怪到我身上来,没有关系,我可以给你一锭银子,管你饱三天的。”
无影神乞道:“并不是要饭的讨不到东西吃,而是人家要报复我带你去火烧天竺山庄之仇,还连带杀人灭口。”
淮彬道:“他为什么要杀你灭口?”
无影神乞道:“他们暗中在三侠庄放火,不巧被我碰上了……”
淮彬并不关心三侠庄的一场大火,他所关心的,则是张敬和萧氏三侠的下落,闻言倏地一伸手,握住了无影神乞的肩头,道:“快说,萧氏三侠他们人呢?”
无影神乞一缩肩头,道:“李大侠,我会告诉你的,别用那么大的手劲,老要饭的可受不住了。”
淮彬闻言,才发觉自己在情急之下,出手重了,忙即收手,笑道:“对不起,在下是情急了,快告诉我,他们怎么样了?”
无影神乞道:“他们在三天之前就走了,一共十七辆车,听说是迁去什么天门谷。”
淮彬一听,长出一口气道:“这就好了,我想一定是张叔叔的主意……”
无影神气莫槐道:“你是说微山湖隐张老头呀,他可没有去,听说他却去了南荒,听说是去找你,怎么你却在这里?”
蔡晓云插口道:“彬哥,那我们怎么办?”
淮彬道:“我们也去南荒,别让张叔叔一人去冒险。”
蔡晓云道:“那我姐姐呢?”
淮彬转身望着无影神乞莫槐,一拱手道:“这还得拜兄弟帮忙,如遇到一位和这位蔡姑娘长的相似的姑娘,和一位道姑在一起,烦请带句话,就说我们已去南荒,请她们快些赶来。”
无影神乞点头答道:“好吧,反正我要饭的吃饱了没事干,转几句话,算不了什么?”
淮彬双手一抱道:“莫兄高议,我这里谢过了。”
他话声方落,伸手一拉蔡晓云,还不等无影神乞说出活来,两人已腾身飞起,飘纵去数十丈远,转眼消失在云天深处。
无影神乞在江湖上以轻功见长,看了人家这份身形,不禁有些自惭,望着人家走的方向,发起怔来。
就在这时,身后响起一个清脆的声音道:“好大的胆子,火烧了人家的庄院,还敢留在这里,休走!”
莫槐闻声回头,认出来是幻依,忙道:“我的姑奶奶,是我老要饭的,动不得手。”
无影神乞道:“和朋友送别,怎么你们才来呀!”
麻姑道:“我们在追踪王国华,逼他交出解药,以便去救师兄!”
无影神乞故作吃惊的道:“怎么?玉莲大侠受伤了?”
幻依点然道:“他可能中了王国华的‘毒尸消魂沙’。”
无影神乞闻言,一跳老高,道:“毒尸消魂沙?那可不是好玩的,怎么我看他并不像受伤的样子!”
幻依惊讶地道:“你见过彬哥了?”
莫槐笑道:“岂止见过,方才送走的,正是他们!”
麻姑道:“他们?……还有谁?”
莫槐道:“还有一位和蔡姑娘长的一模一样的姑娘,他们好亲热啊!”
幻依悠悠叹了口气,道:“他们该亲热点的。”说着,转向麻姑道:“师妹,我们去那里?”
麻姑冷然道:“追下去啊!说不定也只好走一趟南荒了。”
说着,两人也不管无影神乞一纵,同样的腾身而起,飘纵而去。
无影神乞被弄的满头雾水,翻手摸着头,自言自语的道:“他们这是干什么呀?怎么都这么急……”
且说幻依和麻姑两人一路急赶,就没有见着淮彬和晓云的影儿,麻姑若有所悟的道:“他们可能躲着我们,要不然怎么不见影子……”
幻依道:“我不懂,他们为什么躲着我们。”
麻姑笑道:“我也不懂,不过,我听人说,恋爱中的人最怕别人打扰,何况你又是晓云的姐姐,而且淮彬师兄又深爱着你,当然会想尽办法避着我们的!”
幻依低头想了一阵,突然扬起头来,坚定的着:“不管他们如何躲避,我一定要见他们……”
麻姑笑道:“没有一点行踪,你如何见他们?”
幻依想了一下,忙道:“师妹,咱们可改变装束,逼他们现行踪来。”
麻姑一听,拍手笑道:“这是个好主意。”
于是,他们就在一个小镇上,买了件男人衣衫,等她们离开小镇时,已变成一位公子了,一位麻面大汉,仍然一路前赶。
她们为了施展轻功方便,免得惊世骇俗,所以并没有走官道,走的是偏僻山区,由川入黔,由黔入滇,他们也不知自己究竟走到了什么地方。
麻姑着急的道:“梅姐姐,我们这是去什么地方呀?就这样盲人骑瞎马似的,在深山中乱转,这要转到何年何月。”
幻依道:“咱们不是去南荒的么?”
麻姑瞪眼道:“南荒在什么地方?”
幻依摇头道:“我也不知道,南荒在什么地方。”
麻姑道:“我们总得找人问问呀!总不能就这样一辈子在深山中乱撞。”
幻依一想也对,而且干粮也不多了,就改变路程,转向一个小山庄走去,除了打听路外,顺便准备些干粮。
她们进入山庄一问,才知他们瞎撞瞎打,竟然闯到了洛尔蜂下,这个山庄,名叫榴花寨,居民多半是苗人,汉人甚少。
寨在山麓之半,一面是澜沧江,风景甚是雄秀,虽是个不知名的小地方,因为泉甘土肥,到处鸡犬桑麻。看上去颇有富饶之象。
两人见沿途野点甚好,便在江边,选了一家干净的茶棚落坐,随意要了些茶点,对着前面大江,且说且饮,一边却不住界神,四外观看,希望能在这里碰上淮彬和晓云。
那江边茶棚,共有四五家,具是江边居住人家的付业,带卖酒和熟茶。
每家都有一些茶客,只有幻依和麻姑这家,没有一个客人,虽是山村野店,地方却也极清洁,不但白木桌上,没有丝毫油腻,连棚中石凳,都好似洗过一般。
这座茶棚内,只有一个垂髫幼女,往来执役,倒很勤快,衣着也是旧而整齐,只有她相貌却道是无以加复。
有时加酒加菜,她便往房中去取,始终不见一个大人出来。
幻依和麻姑除觉得这里人氏极爱干净之外,并未在意,抬眼一看隔邻茶棚内,那些本地茶客,都朝着自己这儿指点谈说,一见幻依侧脸望去,便住口,神态颇为可疑。
她以为自己女扮男装,出了破绽,本来么,一个姑娘家打扮成一个男儿,到底乍看眼生,言语行动总有不实,难免遭人谈说,也未理睬。
正当这时,突听麻姑道:“你只管呆看些什么?还不吃喝完了走路!”
幻依闻言,便回过脸来,猛一眼又看到茶棚外,江边半截断石上,坐着一个老头,身旁放着一个三尺来长,二尺来宽的杂货箱子,正在朝着自己呆看,颇似去苗寨的汉客,又有几分像微山湖隐张敬。
“你这老不死的东西,去年坐在我们家门口歇汗,我姐姐见你年老,给你一碗茶喝,你却卖弄玄虚,将我们的人引走,一去不来,害的我姐姐时常想起你就哭,后来才知道是你老鬼做的事,恨不得把你打死,才称心意,你却一口软了不认帐。”
那丑女喘了一口气,继续又骂道:“你还说什么,只要我姐姐心坚,那人自会回来,可怜她性情那么高傲的人,跪下来求你,也不知你乱说了些什么,从此我姐姐气的连门都不出一步,今天好不容易来了一个客人,你又闯见鬼一样,又到我家门口装疯,快给我滚开,如若不走,我把你丢到江中去。”
那老货郎闻言,并不动怒,只是笑嘻嘻的道:“你别生气,我歇一会,自会走的。”
丑女还待怒骂,幻依已走了出来,止住她道:“你小小年纪,怎么欺负老人家,快休如此!”
说完,又朝那老头道:“老人家想是起的累了,莫与年轻人生气,随我到茶房里去,喝两杯茶,消消气吧!?
那丑女一听幻依要请老人入座,不禁慌道:“客人万要不得,达老鬼破坏人家的好事,便是你给钱,我们也不卖给他的。”
幻依见那老货郎,生的慈眉善目,又是汉人,丑女之言,绝不可靠,便冷声道:“你做的是生意,只给你钱,管我请谁饮食,我不与你计较,你不卖,我们到别家去。”
说时,麻姑见两人争执,也走了出来。
幻依一边说,早从怀中取出两枚银子,交与丑女,丑女不接,道:“要走,只管走,看你到得了那家才怪,谁希罕你的钱!”
幻依只当气话,也不怪她,将银子放在地上,便去提老货郎的货箱。
那老货郎本先打算道谢阻拦,及见两人口角,事已闹僵略低头一想,也不作客气,拉了幻依便走。
走到隔邻那家茶房门口,幻依和麻姑便揖客入内,老头刚说了一句,道:“前边有好地方,莫在这里。”
言还未了,茶房主人早跑了出来,拦住道:“你们上别处去,我们这里,不卖给你!”
那茶房主人一面拦住幻依,一面朝着老头行礼,悄悄的说了声:“回公公,夜里小心些。”神气非常古怪。
幻依,麻姑见茶房老人即与老货郎相识,见面又那等恭恭敬敬,为何不让人进去,实在令人费解,方想开口动问,见老头连使眼色,只得赌气前行。
走到第三家茶房,还未及上前,老货郎已抢着说道:“他这里也不卖外人,??们到别处去喝。”
果然,话刚说完,一位半老妇人,已跑了出来,先向老头行礼,口里直说:
“回公公真体贴人,改天我给你老人家赔礼去。”
幻依见两家茶房阻客的情形,已看出是适才自己和丑女拌嘴的原故,暗忖:
“这里的人,倒真受群,恼了一个,众人都不理你了。不过看那两家房主,既然那等熟识亲密,为何也不接待,脸上又带着惶急,忧愁之色,其中必有缘故。”
她这么一忖思,不由动了好奇之心,她本打算小待一会就走,经此一来,又想起适才众人交头接耳,和丑女当时的词色,诸多可疑,也想问个水落石出。
走到最末一家,也和前面几家一般的神气,几次想问,具被老头拦住。
当下由那老货郎带路,往山环中走去。
幻依细打量老货郎,年纪有六、七十了,脚底下仍然十分轻健,又见当地的人见了他,具都纷纷施礼,知道不是常人,暗忖:
“打他身上,也许可问出点事来。”便有了起身离去的念头。
跟着走有十来里路,渐渐断了人烟,到处都是受要密青,路更难走,忍不住正想问时,老货郎带着两人,从深林中穿出。
林外是—片广约数十里的湖泊,湖泊当中,有个三五亩方圆的沙洲,湖水清澈可见及那孤峙湖心的沙洲,其平如纸。
沙洲上种着许多树木,花果,一片浓荫翠幕中,隐现着一座草房,幽静中,另有一种清丽乏趣,令人见了尘虑具消。
幻依刚对麻姑道:“你看这南屏苗地里,竟有这般好的所在,真想不到。”
一言未了,他们已到了湖边,那老货郎突然一口长啸,声音虽不很大,却是又亮又长,颇为悦耳。
啸声一位,就见沙洲上浓荫丛,飞起一大群白鸟,雪羽翻飞,约有四五百只,一会工夫,飞到了面前。
老头伸手去摸每一只鸟的翎羽,那些白鸟,有的翔集在老头的两肩,有的落在他的手上,臂上,不住欢鸣,声音清脆,与老货郎的啸声相似。
那白鸟和鹰差不多大小,都生就雪也似的白羽毛,红毫碧眼,铁爪钢嘴,神俊非常。
幻依,麻姑见了,互赞有趣。
突又听远远传来打浆之声,抬头往前一看,就见沙滩旁滨水一片疏林后面,一个赤着半身的小孩,架着一只扁舟,手持双浆,止住岸边驰来。
两人目力,厚异寻常,见那小孩。年纪虽只十一,二岁,但骨骼强健,面目也还清秀,身手却足矫健非常,两条臂膀,运浆如飞,一起一落之间,那小舟便像箭射一般,滑出老远,转眼靠岸,跳将上来,向老货郎招呼了一声道:“爷爷。”
老货郎忙指着幻依和麻姑道:“这两位尊客,都是好人,快上前见过。”
那小孩朝两人看了看,拱拱手侍立一旁,不发一言。
两人见那小孩虽然眉清目秀,却生的又瘦又干,而那两片船浆却是铁的,看上去少说也有百十斤重,方待向他询问,老货郎已道:“前面小滩就是寒舍,此子乃老汉外孙,纪遭孤露,和老汉在此贩卖零星药物,相依为命,不想今日一时多事,在胡家口小歇,惹出这场是非,凭着老汉的目力,知道两位不是常人,想请两位到寒舍盘桓一两日,就便查看否中毒,想不致推辞吧?”
幻依和麻姑见了这等好所在,本打算一游,再听老货郎之言,就知内中有了文章,便相随登舟。
那桨已由小孩接了过去,放在船头,拿起双浆,便要往前划去,麻姑见那小孩斜看幻依,好似心存藐视,一时兴起,便笑道:“小弟弟,这沉重的双浆,你划来划去,不嫌累么?我帮一下好么?”
那小孩闻言,看了麻姑一眼,也不说话,把铁浆往船头上一放,径自站起。
老货郎已看出小孩,有些看不起两人文弱,正待喝斥,麻姑已笑道:“我却用不惯这破铜烂铁呢!”
说完,将身朝着船尾,默运玄门罡气,将手一抬,立时便有一股极强劲的内力,向船尾吹来。
那船不摇自动,冲波前进,疾如奔马,只朝船头泊泊打浪之声,不消片刻,便到了沙洲面前,那些随舟飞翔的白鹤,反倒落后。
那老货郎当年也是成名武师,初见两人就发觉是女扮男装,奇怪她们小小年纪慢游苗疆,虽然易钗而弁,气宇终非凡品。
再看两人举止,不但丰神超秀,英姿飒爽,尤其两人的那双眼睛,寒光炯炯,芒釆射人,必然受过高人传授,内外武功。俱致极顶,恐怕两人中了胡氏妹妹的道儿。
但又因以前有过嫌隙,自己虽有本地两个力量的苗酋相助,毕竟胡氏姊妹也非易与,还是不宜把仇结得太深才好。
是以,当时不便进去,正想注意警告,幻依已走了出来,同时,他的心事也被丑女看出,一不做,二不休,便把两人带了回来,打算察明受害与否,再行看事行事。
此时,他虽然对两人的资质,心中赞羡,仍未以识途老马自命,一任幻依带他提着木箱,连客套话都没说一句。
及见麻姑施展罡气呼风吹舟,才知来人武功已达顶峰,自己还是看走了眼,好生内疚不已,又不便改居为恭,只得倚老卖老到底,见他那外孙失声惊诧,忙用眼色止住,仍如无觉。
倒是幻依和麻姑两人,俱都怜老惜贫,麻姑更是一时高兴,逗着那小孩玩耍,并非意在炫耀,又看出老货郎是个隐士高人,始终辞色谦敬,老货郎心才略安。
登岸不远,穿过两行垂柳,便是老货郎居处,竹舍三问,短篱,篱外柳荫中,辟地亩许,一半种花,一半种菜。
环着竹舍,俱算古柳高槐,石榴桃李红杏之类,杂花生树,红紫相间,一片绿荫菜幕中,点缀着数百支雪羽灵离,飞呜跳扑,越觉娱耳觉心,乐事无穷。
再进屋一看,纸窗木几,净无纤尘,茗棋琴书,位置整齐,当壁一个大石榻,留陈枕席,另外还有一个药灶,大才径尺,可是处上那口熬药的锅,却大好几倍。
大家落坐之后,老货郎首先抓起纫依的手腕,诊断脉象,又看了她舌头,接着对麻姑也是如此。
看完之后,也没有说话,只是凝神注视着两人,约有顿饭光景,忽把眉头一皱,道:“两位两三天内如果走出此寨,性命休矣!”
两人闻言,不由大吃一惊,麻姑忙问道:“老前辈,这是为什么,我们中的什么毒……?”
老货郎轻叹了一口气,道:“这里的苗人,只有胡,黄两姓,黄族人最多,老汉曾经救过他们酋长黄蛮的性命,加上老汉以医药杂货为业,至今成了他们用处,所以连沙洲前这点小产业,都是他们合力相赠的。”
幻依道:“这么说,前辈和他们相处得很好了?”
老货郎苦笑了笑,道:“本来极为相安,那胡家族人,虽然极少,却很有几个厉害的人物,并且都是女子,其中最厉害的,便是茶房中那丑的的两个姊姊,一名玉花,一名榴花,不但武功出众,而且还会邪术。”
须知,这一带苗寨的人,大半养着一种恶蛊,专害过路的汉客,尤其玉花,榴花两女,乃是这洛明尔峰后没罗洞毒蛊神枭刘师婆的义女,所以,她们的蛊更较别人厉害十倍。
那是前两年的事了,一个睛郎的天气,莫寨突然出现了一位蓝衣少年,白净面皮,双眉带煞,他径直进入胡家茶房,找了个位置坐好。
丑女给他送上茶点,他却把眉头一皱道:“茶房倒很干净,沏茶的人儿却令人倒掉胃口。”
丑女一瞪眼,怒声道:“嫌丑,谁让你来的,”
蓝衣少女哈哈笑道:“我是慕名而来,听说胡家茶虏一双姊妹美,貌比天仙,那知却是个丑八怪……”
丑女一听,气得怪眼连翻,怒叱一声道:“小子,你找死!”
喝声中,纵身而起,双手箕张,扑向了那蓝衣少年。
就在这时,房中传出一声娇晚道:“小妹,休得无礼!”
随着娇叱之声,一条人影从房中疾射而出。
蓝衣少年迅速伸手阻拦,—掌逼退了丑女,另一支手,却拦住了从房中疾射而来之人。
来人的手,先是只觉得软若无骨,继之又是一缕幽香,冲人鼻中。
蓝衣少年扫目看去,就见身前站着一位玉腿裸露,周身珠围翠绕,光艳照人的妙龄女子,她正自又娇又羞的指着他叱骂道:“瞎了眼睛的汉狗,你好大的胆子,敢到苗寨来撒野。”
倒竖的柳眉,圆睁的杏眼,羞红的桃腮,怒冲冲的娇态,好—幅美人嗔怒图。
那蓝衣少年虽然挨了—巴掌,有些发怒,但一看到这幅美人发怒的娇模样,他倒不恼了,偏起着头,凝眸注视,失魂似的,没有—句话。
过了一阵,他摸了一下被打的面颊,放在鼻端闻了一闻,笑道:“啧……啧……好香呀!”一付下流的表情。
那美艳苗女看到了那蓝衣少年的长相,本已气消,羞愧之心在暗中滋长,此刻,见他这付色鬼的下流相,顿时又恼怒起来。
一声龙吟过处,她手中多了一把比秋水还明亮的宝剑,一抬玉腿,点在蓝衣少年的心口上。
就在这时,房中又射出一条人影,一面口中喝道:“二妹,这不能怪人家!”
一面出手如风的扣住了那苗女玉腕。
来的人也是个苗女,一样的娇美,全生得珠颜花玉,她没有看到蓝衣少年方才那种邪恶的态度,尚以为自己的妹妹性情暴躁了。
那苗女的玉腕被她姊姊拉住,更激发了她的性子,莲足一起,向蓝衣少年踢出一脚,直取他“丹田”大穴。
蓝衣少年本想伸手接住人家那支莲足,但又怕把事情闹大,在这时,那丑女被她姊姊振臂一带,把她带出五步之外,适时化解开这一危机。
同时,她错步横身,挡住了她那妹妹,陪笑道:“汉哥哥,对不起,这妹子性子不好,多有得罪,不知汉家哥哥从什么地方来的,可看到本茶房的标志……”
蓝衣少年听她这么一说,也就不好发作,答道:“在下王国华,刚从摩云洞来,当然看到你们那盘王的标志了。”
后出来的苗女,乃是玉花,闻言笑道:“这么说你是有心而来了。”
王国华道:“一时兴之所至,谈不上有心无心。”
玉花媚笑道:“你不爱我们么?只要你说出来,爱我姊妹那一个,立刻可以成亲。”
玉花接着道:“汉哥哥,今天可是你先调戏我的呀!我知道,你们汉人没有良心,可是我胡家姊妹可不是好欺的,我妹妹都已爱上了你,快说!你到底喜欢那一个?”
王国华本不正派,不过,他现在正恋着玉幻依,眼前这两位苗女,虽然肌肤如雪珠颜花玉,可是要真的和幻依比起来,仍然相差一筹,是以他更难忘掉幻依。此刻,幻依的影子,充满脑际,又怎能看得上两位苗女,闻言朗笑—声,道:“哈哈……你们想得倒好,长得也还算得上俏,不过在王大爷眼中还算不上美,所以我并不打算娶你们两位。”
榴花一听之下,柳眉一挑,一顺手中剑就待动手,玉花连忙使眼色止住,笑道:“二妹,王大爷既是摩云洞来的朋友,都不是外人,咱们可不能怠慢了贵客,还不快些准备酒菜招待,免得人家说咱们胡家姊妹小气。
榴花闻言,俏目一翻,已知姊姊的心意,笑道:“大姊说的是,叉儿,还不快些准备酒菜。”
那脾气最暴躁的丑丫头叉儿,此刻却变得柔和多了,殷勤招待。玉花,榴花两姊妹,却躲在一边,喁喁低谈。
王国华此时却是酒菜杯干,喝得有几分醉意,方站起身来,从怀中掏出一锭银子,朝桌上一放,道:“这是酒钱,王大爷不会白吃你们的,不过你们如打算要我娶你们姊妹就等来生好了,哈哈……”
笑声中,他迈步走出茶房,扬长而去。
茶房中的玉花,榴花姊妹,似乎争执了一阵,然后,玉花匆匆的赶了出来,遁着王国华的去处,追了下去。
很快的,她追上了王国华,叹了一口气,面现苦笑道:“汉家哥哥,你把我姊妹当作了下贱的苗娃子,我也不怪你,论你的行为,死不足惜,不过你究竟还和摩云洞有些往来,家师和摩云尊者也有些交情,所以我劝你对任何一门功夫,没有真正把握,最好少在人前卖弄,那样死了岂不冤枉,这是一道灵符的酒菜钱,你都拿去吧!一出这榴花寨,如遇什么凶险,可将此符烧了,和水吞下,急奔回来,也许还可保得一条性命。”
王国华那知厉害,接过神符和那散碎银子,往地上一摔,冷哼道:“谁希罕你们的鬼画符,王大爷既敢招惹盘王,自然就有解救之法,你以为这样一献殷勤,我就会喜欢你了,妄想呀!”话落,扭头就走。
此刻,忽然从矮树丛中,出来一位卖杂货的老人,他弯腰拾起了那道灵符,身形一纵间,拦住了那王国华的去路笑道:“年轻人,自己性命要紧,何必那样和自己过不去!”
王国华冷笑道:“大不了几余恶蛊,还制不住本大爷。”
老货郎笑道:“阁下所中之蛊,非比寻常,乃七十二种晚蛊之中,最厉害的金蚕蛊,只怕你无法制得了吧!”
王国华一听,这才慌了手脚,忙道:“老人家,你是怎么认得出来的?”
那老货郎笑道:“你何不往溪涧中一照,自去看看!”
此时,天色已然幕昏,晚霞漫天,王国华藉着溪水映照之下,才发现情势当真的十分危急,不但身背后现有恶蛊的影子,连头上隐隐蟠着一条金蚕,张牙舞爪的似等就脑而嚼。
王国华这才明白自己闯了大祸,连忙朝着老货郎跪下,哀求道:“老前辈救我……”
老货郎叹了一口气道:“老朽也没有那么高的能耐救你,不过,我可带你去一个地方,他专破恶蛊……”
王国华忙道:“他是什么人,就请老前辈快带晚辈走一趟。”
老货郎道:“他是竹龙山中一位隐居的渔夫,脾性很怪,肯不肯为你医治,那就得看你的造化了。不过你现在得先把这道符焚化后吞下,否则,我们走不出去百里,就会被毒蛊吸尽脑髓而死。”
王国华此际也不再坚持了,就依照老人的吩咐,将符焚化,手捧溪水,将焚化后的符灰,吞向腹内,方站起身来,老货郎拉起他就跑。
以两人的武功造诣,跑起来并不吃力,大半天的时间已跑出百里之外。
起初,并不见有什么动毒,刚跑出百里之外,倏然听见身后呼呼生起,恶蛊怪叫之声,吱吱大作。
总算未到子时,腹中恶蛊,同时施禁法,还未发作。
在这存亡顷刻之间,他们两人吓得连头也不敢回,没命一般,向前飞逃。
脚步后面,风声和怪声越乘越近,天又昏黑了,路更崎岖,时辰已到达。
正逃之间,王国华猛觉头背,像似被许多钢爪抓住似的,心里一害怕,脚底下被石头一绊,猛地栽倒在地。
此时,已经到了限定的地界,性命呼吸之间,再经这么一来,可真是要命。
老货郎闻声回顾,料他必无生机,正待想法先保住自己性命,目后再设法为他报仇。
眼看千钧危机,击于一发。
就在这时,突然来了救星,只见几条比火还红的长线,比电还疾,射向两人身后。
看见两条三尺多长,金碧乱闪的金蚕恶蛊,沿那红线出没,直向来路上飞去,接着一片红光一闪,一位须发皆白的老人,出现两人身前。
老货郎一看,认出来是无名钧叟,连忙扶起了王国华,跪倒在地,叩头道:“多谢老神仙救命,不知你老人家怎知弟子有难?”
原来此一老人,正是他们要寻找的竹龙山那位无名钧叟,老人微微一笑道:“老朽那能预知,只是凑巧而已,或许是你们命不该绝,此非谈话之所的且随我到蜗居再说吧!”
在路上无名钧叟方向他们说起,因为他新魔都匀去看望一个故人之子,还在那耽搁了些时日,才赶回来,也是老货郎和王国华两人五行有救,不前不后,偏在紧要头赶到。无意中救了他们。
说到此处,又笑道:“你们应该知道,在苗疆上十二种恶蛊之中,以金钱蛊最为厉害,带着风雨之声,有时养蛊人家,放它出来,在野外遇见,望过去,好似一串金星,十分好看。”
王国华惊异道:“放出来的蛊,是否也会伤人?”
无名钧叟道:“当然会伤人了,知道的人,必须赶紧噤藏,否则被它迎头追来,脑子和双眼,便被它吸了去。”
老货郎轻叹了一声道:“这东西也太歹毒了。”
无名钧叟道:“不过这东西,养的人,如非与人寻仇,和一年一度恶蛊降生之日,须放它出来打野觅食外,越是恶毒的蛊,越不肯轻易放它出来。”
这时,被无名钧叟所擒的三条金蚕,俱都长有三尺多长,通体金黄色,透明如晶,蚕头已足,形如蜈蚣,胸前两只金钳,锋利已极。
老货郎和王国华见状,不禁由心底深处,冒起一股冷气,心想如被它抓住,焉有命在。
无名钧叟先是不置可否,等到了问明了双方结仇经过,沉声道:“胡氏姊妹的为人,老夫深知,又是恶蛊神枭刘师婆的义女,这要责怪王老弟的不好,但她们也做得未免太狠毒些。不过,苗疆少女,多炼恶蛊,本意多属防身之需,胡氏姊妹所炼恶蛊共上千条,俱用本人的心血祭炼过,与生命相连,念这三条金蚕,如果当时杀死,说不定就要了两人的性命,她们平日,尚未妄想无辜,不忍太为己甚,且王老弟腹内的蛊毒已深,此非法力可解,纵有灵药,也不是一日半日可以根除。”
王国华忙道:“老前辈何不杀死那三只恶蛊,为世人除害,也是一件大功德。”
无名钧叟道:“如今她妹妹的禁法一破,恶蛊遭擒,必已知道遇见克星,如将恶蛊制死,她姊妹上千个化身,才伤三个,内中只有一个汉着,必然豁着性命报仇,仍可制你死命。”
王国华道:“那么老前辈如何处置这三条恶蛊?”
无名钧叟道:“现在乐得借此要挟,地知恶蛊未死,必不敢取祸,且先把王老弟性命保住,再运用灵药,缓缓收功,方为两全。”
王国华祸变余生,忽然福至心灵,谢救命之恩后,定要拜在无名钧叟门下为徒。
无名钧叟已看出王国华这个人的心性,并知是天竺樊坤之徒,冷笑一声道:“老夫从不收徒,今天救你,乃是老货郎的面子,否则,连救你都不愿伸手,我劝你以后老实些,免得再招祸害。”
王国华拜师不成,心中大不高兴,可是在性命交关之际,也不敢形之于色,连忙翻身跪下,请求老人家为他治疗腹中恶蛊,无名钧叟拈须笑道:“我既然能救你来此,就会为你除清余毒。”
无名钧叟对他十分冷淡,说完话后,转身入内,那老货郎对他,还是甚为热心,服侍着他吃下丹药,就在竹龙山休养疗毒。
幻依见刘婆又要施展迷魂妖法来迷获李淮彬,不等她说完挥手劈出一掌,一股劲风,疾卷而出,同时人也飞落在李淮彬身前,喊道:
“彬哥,还不动手!”
李淮彬闻言之下,连想都没想,挥手也劈出一掌。
两人施展的全是玄门罡气,何等凌厉,劲风过处,树倒石揭,只听轰然一声大震,他们存身的那段崖石,在罡气猛击之下,立刻震碎,碎石飞洒。
再看刘师婆四人,早巳逃去不见。
麻姑已欢呼着道:
“师兄,我们找得你好苦呀!”
在这时,幻依,晓云两姐妹已抱在一起,竟然哭了起来。
她们这是喜极而泣,只有麻姑望着她们呆呆的发愣,淮彬却笑道:
“姐妹重逢,是件喜事,怎么哭了呢?”
蔡晓云俏目一翻,瞪了他一眼,娇叱道:
“要你管!”
说话之间,诸葛风祖孙也赶了来,幻依忙着为双方引见,诸葛风先和李淮彬寒暄了几句,忙道:
“刘师婆威镇苗疆,不比寻常,暂时败走,必然不会就此罢休,她即以恶蛊扬名,岂能没有一些施展,我们不得不有个防备。”
麻姑却不以为然的道:
“小小妖魔,有何技俩,来便送死,不来我还想寻上门去,除恶务尽,这等小心干什么?”
李淮彬冷喝止道:
“师妹,怎么如此说话,凡事小心为上,岂可狂傲自大。”
麻始还要再说,幻依忙拉住道:
“师妹,彬哥说的不错,凡事还是小心的好,大敌当前,怎可疏而不备,如中人暗算,多不值得。”
麻姑闻言,只好默然不言。
大家欢叙一阵,幻依就问走淮彬,道:
“彬哥哥,我们一路追踪,都没追上你们,你们怎么也到了这里?”
淮彬笑道:
“天下事变化莫测,本来我们早就可以见面的,都因其他事故错过,这也许就是天意吧!”
他接着说出了他的番遭遇。
原来李淮彬和蔡晓云追寻萧氏三侠和张敬的下落,赶来南荒,因为救人如救火,一路急驰,所以就使得幻依与麻姑两人追赶不及了。
他们一路南行,走的却是另一条道,竟然摸上了洛明尔峰。
他们从未来过南荒,当然也没有路过洛明尔峰,所以当他们赶到这里,还不知道是什么地方。
只觉得这个地方,荒山寂寂,四无人踪,四面全是峭壁,排天直起,偶一说话,回音反响,半天不绝,真个是幽静已极。
淮彬打量了一下环境,突见岭凹处,似有一缕缕炊烟袅袅上升,摇曳天空,他忙招呼着晓云,两人便往岭凹处走去。
走了有十几里路,刚刚踏入岭的另一面,空见丛莽茂密,山花怒放,大异于来路。
沿途除了有时遇上一些天生的石路之外,连个樵夫都没有,有便有人家居住的样子,再望前面,连炊烟都飘没了。
淮彬也感到奇怪,忙道:“可能是我们看错了,也许是云吧!”
晓云道:
“我信得过我这双眼,绝对不会错,更不会把浮云看成是炊烟。”
淮彬笑道:
“曾听张叔叔说过,在南荒有很多的地方,有一种地火,经常冒出白烟,可以煮熟东西,也许此处,就有地火也说不定。”
晓云笑道:
“深山大泽,时有龙蛇,也许有怪物潜伏,可也难说,我们切莫大意才是。”
淮彬闻言,突然醒悟,细爱那烟,果与寻常炊烟不同,而且时已过午,不是山民做饭的时候,何来炊烟,忙道:“如有什么怪物,正可将它除去怕它何来?”
晓云道:
“彬哥,我们还是小心点的好,免得事先没有防备,到时吃了大亏才不合算呢!”
于是,两人就一路揣论适才那白烟升处,小心的往前找去。
走约里许,依然毫无动静,细观部分草木,也无异状,刚想走向高处一看,突闻流水之声。
他们立处,是个斜坡,并无溪涧,照水响之处走去,才知那水声发自路侧丛莽之中。
晓云拨出剑来,拨开丛草一看,见是一条水沟,宽仅尺许,源泉滚滚,流速甚疾,飞珠拨玉,触石有声,用剑一探其深,又折下一根丈许长的树枝,往下一试,仍不到底,她只在试水深浅,突然手中一松,那树枝竟然齐水而断。
起初以为,偶然如此,再又拨了两根长的竹向下探去,发觉其水不仅深不可测,而且,只一入水,转眼即断。
晓云心中一动,便招呼淮彬也将白虹剑拨出,削去水中莫莽一看,见那水源发自右侧高崖之上,也不知多长。
他们凭着宝剑锋利,不消多时,便将那水沟两边的草木削去,开出一条二尺多宽的夹水小径,向前走去。
两人边走边看,只管顺着水源,往上行去,约有里许之遥,路也越去越险。
又走了半箭之地,才到了尽头之处。
前面危崖,突然凹了进去,其深约有十丈,怪石底处,摇摇欲坠,隐闻由地底传出声声怪啸。
到此已是寸草不生,走将进去一看,见那条又深又仄的水沟,直达崖底深处,靠壁中间,现出一个深穴,那水便从穴中箭射一般冲出。
穴中景象,甚是阴森。
两人看了一阵,也看不出个所以然来,淮彬见那水穴甚大,突然想起自己手中白虹剑,只一出鞘,立刻可以闪出尺余剑芒,可以烛幽照暗,就抽剑出鞘,侧身探头进去,晃动着手中的白虹剑,往里照去。
一见那洞穴外观险恶,里面却是宽大平坦,光影中,那股奇水竞和箭弩相似,在地面上闪动,别的也无异状。
晓岗一时动了好奇之心,打算进洞一探水源究在何处,而且这水怎么会有腐木消石之力。
心念动处,转头看了晓云一眼,哪知晓云也和他一样心思,两人微一点头,相互一笑,各自亮出剑来,试深着向深穴中摸去。
洞穴深而潮湿,以两人那么好的目力,都看不到底,一阵冷风吹来,寒冷刺骨。
正行之间,淮彬突然发现面前,毛茸茸的一团,仔细看去,已无水影,猜想是源头尽处,心里一急,纵身前扑。
眼看到达,猛又发现那水沟尽处的黑影中,有状雾腾起,正在辨视,空听身后晓云惊叫一声;道:“彬哥小心!”
淮彬闻声方一回头,就见一条人影掠身而过,扑向前去,他心中一惊,知道是蔡晓云冲了过去,他也不敢怠慢,随后也跟着前扑。
这时,黑影中的白雾,越川浓厚,剑光照处,就见黑影中,蹲卧着一个大怪物,生相奇恶,义长义大,不敢稍效怠慢,两人两把剑,一无一后,相次发出手去。
那怪物已熟睡半日,为两人声息惊醒,刚睁开眼来,两把长剑,已接着刺到,正中要害,没等它张口喷毒,连吼都没吼出声来,只是鼻子里“哼”了一下,就当时毙命了。
原来,蔡晓云女孩子家心里较细,她紧随在李淮彬身后,突然发现黑影中发出了白雾,竟和方才在洞中所见炊烟一样,就知有异,再定的一看,发现在那烟气围绕中,隐隐有两三点碗大的绿光闪动。
此刻,因淮彬在前,还未发觉,怕有闪失,决计先下手为强这才纵身前扑,同时警告淮彬小心,挥剑直刺,
须知这怪提,原名九眼神蟒,形相极怪,有头无颈,更没有口鼻,只有前胸上,生着九只碗大的眼睛,兼作耳目之用。
食物之寸,全凭九眼吸力,无认什么野兽,多恶的东西,只要被它目光扫到,便被吸住,沾在眼上,不消多时,便化为浓血,就都到了它的肚内。
这怪没有后窍,吃东西有进无出,除去九眼之外,还有一个肚脐,长而不圆,约有尺许,终年常开,流出毒水,凡是毒水所经之处,都有毒,人畜必死,没有解救之法。
所幸之怪物,虽然恶毒,却是上下一团,只在肚腹之下生着十八只小足,拖着它这么一个庞大的身体,臃肿非常,是以行动十分迟缓。
其性又爱睡觉,除正午两个时辰,为了去吞吸日月精华之外,永远伏在阴暗之地,眠而不醒。
目光所见不短,醒时非常齐开,不能行动,哪禁得住淮彬和晓云双剑齐发,各刺一眼,所以死得那么容易,
不过,这九眼神蟒,乃是两只,一雄一雌,李淮彬和晓云两人所斩,乃是只雄蟒,还有一只雌蟒,在洞底地穴之内,适才两人才入洞时,所听到的地底啸声,便是雌蟒,因为正在生产小蟒,没有出来。
两人杀死了怪蟒,又在洞中搜查了一阵,以为怪物只此一只,业被杀死,也未在意,便忘了入洞之时,地底传来的啸声,以致留下了异日祸根。
两人剑斩怪物之后,突然一阵奇腥刺脑,头目皆昏,知道其毒非常,不敢近前,便晓过去进入另一条通道。
前进不远,四壁钟乳渐多,映着手中剑芒,越显得美观却不再见妖踪。
越走洞道越窄,计算着已行有三四十里,空见前面隐隐有光,脚下加紧,急奔过去一看,业已到了出口之处。
洞口不大,约可通人,奇石掩覆,珠网尘封,洞外也是危崖高耸,草木茂密,遥望附近,一片参天古木,林阴中,隐现红瓦一角,仿佛宙宇。
依了淮彬的想法,因为洞中怪物,奇毒无比,虽已被杀,尚有人误入洞内,如为余毒所伤,岂不送命。
还有那条水沟,即能腐木消石,其毒可知,那水到怪物身前便止,想是怪物所喷,也能极着害人,何不回转前洞,将洞口用石睹住,再将那条水沟一齐填没。
他将这个想法和淮彬一说,晓云一则不愿再看到那怪物凶恶之相,更不愿闻到那奇腥之味,忙道:
“那水沟又长又深,一时十刻怎填得满,再说此地又这么荒僻,百里之内不见人烟,路又这么奇险,绝不会有人经过,何况怪物已死,毒源已绝,行将人枯,怎会害人,何必费这么大的劲。”
淮彬闻说,只好作罢因后洞这一方面,地势平坦,恐怕有人误人此洞,中了妖毒,正自忖念着如何封住洞口,突见洞顶上,突出一块很大的危石,正好用得上。
心念动处,人便一纵而起,纵上那危石,双掌平按石上,运起“玄天罡气”,大喝一声。“开!”轰然一声大震,那块重有千斤,大约数丈的危石,便倒塌了下来。恰好落在洞门凹睡嵌得紧紧的,将洞口封住。
淮彬封住了洞口之后,又仔细的看了看,见人兽都难走近,才放了心,道:
“这就好了,咱们走吧!”
晓云不耐烦的道:
“在这荒山之中,我们总得有个目标才行,就这样盲人骑瞎马,究竟要闯向什么地方?”
淮彬笑道:“我们是来洛明尔峰,当然是有目标的了。”
晓云道:
“洛明尔峰在什么地方,我们是已经到了,或者是已然走过头了,总得弄个清楚,哪有这样乱闯的。”
“云妹说得对,你看前面那片树林,隐现红墙,必是一座庙宇,附近必有人家,我们何不过去打听一下。”
晓云轻轻一点头,两人就收起剑来,略为整顿了一下衣履,便往树林中走去。
人林一看,见地上落叶,淤积尺许,看情形纵有庙宇,也必是荒山塌废的古刹,未必有人,正觉有些失望,忽听晓云娇呼道:“彬哥,快来看,这不是有人打此经过,留下有脚印么?”
淮彬闻声回头侧脸往地上一看,果见积尘上,有着一行很深的足印,长有两尺,宽有五寸,比起常人足迹,大过一倍还多。
这时,他们行经之处,乃是一片梧桐树下,碧干亭亭,参天直立数十丈,每树相隔较稀,那积年落下的桐叶,饱受雨淋日晒,都已污蚀成泥,匀铺地面。
那些足印,个个足趾分明,两人心中不禁感到诧异,明明是人的脚印,怎会大得出奇,难道又是什么妖怪?……两人抽剑出鞘,警戒着循着那些脚印,走了一段,不但树的距离渐稀,更发觉路旁有些文约亩许的深穴,地上时见残须断梗,穴旁浮土如球拱起,对了一圈浮堆。
附近林木,也都歪向四面,看出那穴中,原有大树,被人连根拔起。
普通树林,大都是上下同时生长,上面树干枝叶有多长多大,俱受影响。
两人见那些树木,最小的也有合抱之粗,如被风吹折,不会连根拔起,也不会只断一棵,如是人为,那此人是神力自不必说,单那身量尺就丈得出奇了。
两个惊讶了一阵,晓云咋舌道:“能有这么力量的人,其身量就必也很高大。”
淮彬道:“世上那有这般高大的巨人,我猜必是山魈夜叉一类的妖物,我们可得小心了。”
晓云道:“我想即是山魈夜叉一类的妖物,纵然力大无穷,毕竟它只能在地上行走,凭我们轻身功夫,足可应付得了。”
淮彬道:
“不过,我们也不可大意,别被它抓了去当作点心,那就糟了。”
晓云笑道:
“它不会吃你的,因为负心之人的肉都是臭的,我想山魈交叉也不会喜欢吃臭肉的吧!”
淮彬笑道:“那可说不定,它就喜欢我这身臭肉呢!没听说过有臭味相投的话吗?”
两人说笑着,一路留神观察,循着足印前去。
又走约三数里,忽见大涧前横,竟有十多丈宽,足印并未过涧,循着足印右转,走有半里多路,又见一根天生的大石梁,横跨两岸,脚印也到此为止。
淮彬和晓云相互使了一个眼色,就越过那石梁一看,也不见有足印。
试若沿着涧往回路一找,这面林木稀疏,积叶极小,看不甚清,走了几步,见到一段泥潦,足印才又出现。
原来这东西过涧需要绕道,竟然不走石梁,涉水而过,其笨可知。
这面没有密林,沿涧走去,转眼工夫,绕过一座低崖,忽见前面,现出一片广坪,现出了适才所见那座庙宇。
那座庙宇虽然僻出荒出,年代久远,粉墙瓦殿,大半凋残剥落,但庙墙殿宇却是完整的一丝也没有坍塌。
庙前还森列着两行一般大小粗齐的桐树,上石平洁,绿荫如幕,并无残枝腐叶仿佛常有人在那里打扫一般。
最奇怪的是广坪下面,顺着山坡,开有许多田亩,形如八卦,高高下下,大大小小,层次分明,错落有致。
田里除了豆麦之类外,还种有水稻和山麻。
淮彬见状,心中暗忖:“庙中既使有人,怎不怕妖怪侵害,而且那巨人足印,到了坪上,便即不见,由此看来,那两怪也在这里了,怎的并不伤人?”
他越想越奇怪,便和晓云轻语了一阵,信步往庙前走去。
刚到庙门忽见地上有一滩鲜血,血迹斑斑,又有巨人足迹印在内,晓云突然道:“糟了,咱们来迟了一步!说不走庙内居民,已被山魈所害。”
淮彬闻言,不由义愤填膺,一拉晓云,便往庙中走去。
进了庙门一看,门前有两尊神像,足漆业已剥落,过了头门,便是一个大天井,当中是石板砌成的人行道,宽约一丈,长有十丈直通大殿。
正路两旁,种着两排梧桐,翠绿森森,浓荫匝地。
殿宇虽然古老破旧,却甚高大庄严,地上洁净得连一片落叶都没有。
再往殿中一看,殿门也不知何在,神案上,五供俱无,神像多半残落,不似庙中住有僧道模样,淮彬招呼道:“有人吗?”
他连喊了好几声,并无人答应,他们便往大殿上行去。
二层院落后,树木,天井,俱和头层院落相差无几,只是后殿门窗,神像俱都撇去,只剩下一座庙堂的骨架,和亭子相似,里面有一个极大的石灶,上面道着一口大锅,锅沿上铸有年代,竟是宋代行军之物。
锅底中,还剩有一些麦粥,因那铁锅周围,大有丈许,就那一点的残粥,足敷十数人之用。
淮彬用手一摸,灶火做温,就知此中人进食不久,灶旁还有丈许长的青石案,陈设着许多厨房应用之物。
柱上挂了不少于兽肉,累累下垂。这些东西,无一样不比常人所用大出数倍。
除此之外,—边横着一张神案,铺着一床麻制的被和一个竹枕,另一面横着第有三丈,罕见有八尺的青石,甚是平滑。
石上空无一物,只靠里一头,放着一块三尺长,四尺方圆的石枕,余者还有一些农具,形式石拙,大小不一。
穿出屋后,便是庙墙,始终未见一人,晓云诧异道:“这口锅,比起州灵隐寺的僧侣,用来煮饭的那口锅,还要大出几倍。如果盛满,少说也够百十人吃的,不知他们这里有多少人?”
淮彬道:“你看那些用具,都比一般人家所用大得多,莫非我们遇着巨人了。”
晓云点头道:“我也是这么想,想那山魈鬼怪,专门杀生血食,就算荒山找不着人吃,野兽却多的是,那会有这种闲心,种田煮饭,和人一样。”
淮彬笑道:“云妹说得对,咱们总得查个清楚才是,先进去看看再说。”
说着,就迈步向屋中走去,又看了两处偏屋,仍未见着有人,就由原路出得庙的,方走到门口,猛一眼望见庙外广坪之上,一团绿影,闪了两下,便即隐去。
淮彬目光敏锐,看到那绿影之中,似乎藏着一个人面,但因坪下尽是山田,地热较低,没有看清,忙用手一拉晓云,同往屋外纵去。
等到临近,正等掩将过去,忽听一个娇婉的声音,漫声呼喊道:
“阿猛!”
先还以为这般荒山,那有女子,必是妖物幻形,两个人互相打了一个手势,身形纵起,飞鸟一般落在一棵大松树下,隐身松后,仔细看去。
果见一个身材比常人高出一半的女子,头上顶着一个用桐叶织成的斗签,大如车轮,赤着上身,胸前双乳鼓蓬蓬的,下身穿着一条用麻制成,似裙非裙的短圆桶子,脚也赤着。
那女子正在田里插秧,体格虽大,却是面目秀美,周身肌肤玉也似的,行动更矫健非常,不时翘首向前,漫呼:
“阿猛……”
这山田种水稻,除非高处有水可以吸引,但在这里却是在悬崖深涧之中,难有水源,但是发现稻田的水,多半满满的,正在猜想这水是从什么地方来的?”
晓云道:“彬哥,你看这女子一点妖气都没有,明明是荒山苗人,我们下去朝她打听一下,这是什么地方的,洛明尔峰在哪里,好不好?”
淮彬方点头道:“好……云妹快看,那不是巨人来了么?”
晓云闻言,顺着淮彬手指处看去,果见从山坡下转过一人,下半身被崖石挡住,单这上半身,自腰以上已长有两丈开外。
只见他一手提着一个黄牛般大小,将已洗剥干净的野兽,一手抱着一大捆枯枝,晃晃悠悠的往坡上走来。
淮彬见那巨人走得不快,他就没有放在心上,等他快上到坡上,猛想起那女子尚在田中,莫要被怪物伤害,方待要飞身下去救护时,空见那女子从田中站了起来,喊了一声:“阿猛”迎了上去。
那巨人闻声问道:“姊,你叫我去洗野牛,又没到山外去玩,尽喊我干什么?”声如洪钟震得四山都起了回声。
说话之间,那巨人已上得坡来,与那女子站在一起,身高足有三丈四五,两下一比越显大得骇人,淮彬方待说话,晓云已抢着道:“彬哥,我看这两个人不是什么妖怪,且莫惊动他们,看他们在做什么?”
言还未了,就听那女子道:“我这两天心里老动,怕和去年一样,又遇祸事,你一走开,我便害怕蛇来咬我,都是今年多种了十几方田,把人给做累了。”
巨人道:“姊,我每次出去,都在附近,从不敢走远,你一喊我就回来了,刚才你喊我时,我就大洗虎肉,见你一个人在这,旁边又没有什么,所以才来得慢些,你怕些什么吗?”
那女子笑了笑,巨人又道:
“当初种这几块田时,我就说过,我们有蛇肉,虎肉添补着吃,用不着那么多,你偏说今年要给我讨房媳妇,怕人家来了吃不惯野东西,可是,我这个样儿,谁能嫁我?你又说麻雀又饿老鹳。难道世上身材高大的,只我们两个,你再三不听,定要添种这么些田。果然累了不是,你且走开,待我替你做了吧!”
那女子道:“你种什么?旱田都不种了,还种水田,你好下去,怕不把苗都踩扁了,我因你去了好一会,一个人有些心慌,那个怕累呀!”
巨人道:“那我做些什么呢?”
那女子道:“瞧!那边田里的水不够,你挑水去。把它灌满了吧!放水时,手脚轻些,慢慢的倒,别又把身苗冲倒了。”
巨人也不答话,径行另一边田梗上,把一付重逾千斤的大石桶,用树干千头一个,轻轻挑起,放在肩上,往坡下走去。
走没多远,那女子又唤道:“阿猛回来,你看你做事,总是有头无尾的,那虎肉洗得干干净净的,就放在田坎上么?这里毛虫又多,弄脏了,看你到时吃什么?”
巨人似乎不耐烦,挑了水回来,再拿怕什么,把我惹火了,看我打你!”
那女子闻言,并无惧色,反而发怒道:“你要打那个,我给你打呀!”
说着,从田中纵起,拔步追去。
那巨人笑了一笑,挑起水桶,迈开大步便逃,晃眼下了坡,转过崖角,没了影儿。
那女子也敛了假怒,仍自回田中。
淮彬和晓云已看出这两人,乃是天生异质,并非怪物,先以为是一双夫妇,听他们说话的神气,却又不像,越看越有趣,不由却不好奇之心便就隐伏下去,等他们做完事后,再和他们相见,问个明白。
一会工夫,那巨人挑着两个大石桶,盛着满满的水,从坡下飞跑而回,走到那需水的田岸上,放了下来,一手握着一个桶沿,顺着田边,轻轻侧倒,放入田中,随又回身,往坡下跑去。
就这样不消半个时辰,他已接连跑了十个来回,将那七八块先还差着尺许的水稻田,灌得满满的,
淮彬算计一下,连水挑起少说也有二千多斤的重量,那巨人却行若无事,运步如飞,把它挑来挑去,丝毫没有吃力之色,这种天生神力,着实惊人。
那巨人最后一次挑水回来,和那女子说了几句话,词色之间,甚是亲爱和睦,也不再有打人之言。
等放完了水,那巨人道:“姊,可以了吧!”
那女子道:
“好阿猛,今天的水果然放得好,没有冲伤我的秧苗,都这样细心的放,我便欢喜了,田中的水,今日便够了,只须再挑一次,用半桶浇浇瓜田,剩下的挑回家去,今日便够了。回来的时候,可绕到涧那边,采些野笋回来,晚上我做锅魁,煮腊鸡,取给桂花酒来给你打牙祭……”
那巨人听说有酒吃,连声喊好,挑起石桶如飞而去。
巨人走后,那女子一阵高兴,便高唱起山歌来。
这一男一女,都是生具异禀,女的寻常说话,还不似男的那般宏亮,及至情发心中,脱口一唱,那歌声真如凤鸣高罔,龙啸碧海一般,余韵悠长。
淮彬和晓云两人,只觉得歌声震耳,恍如黄钟大吕之声,只是好听,也没有听出她唱的是什么词句。
唱了一阵,巨人仍未见回来。
就在这时,忽见从坡下升起一团团,一片片的白云,从田侧峰角处,卷将过来。
晓云刚道得一声:“哪里来的这劲旋风?”
就见那女子身旁的一件麻布裙,已被吹得鼓胀起来,头上长发也被吹乱,但她仍在一面分身,迎面高歌,且插且歌,通未察觉。
转眼工夫,忽见峰角下,飞奔而来的一群猴儿,亡命一般顺着田埂,四散奔逃,仿佛后面有人追赶似的。
其中有一只猴子,由于跑得太急,往前窜过了头,摔在那女子附近田里,吱吱乱叫,那女子迈步上前,一把抓起,丢向田埂上,口里骂道:
“该死的东西,今儿又不放粮,乱跑什么?连我唱两句歌,都来讨厌。”
喝骂间,又见那些猴子,见树都不往上攀跃,只是沿着田埂飞跑,淮彬不禁感到奇怪,顺着来处看去,见峰角山麓,被一座危崖挡住,只见那峰角危崖一带,树杆摇动,树叶摇动,枝叶飞摇,如猛潮起伙,却没有看到什么东西。
从峰角起,直达坡下田间,这一带风势,看上去相当强劲,可是,两人存身的石坪上面的草木,却仅微微摇动,风力并不怎么大。
淮彬越看越疑,方在忖思,见那田间女子,在扔开了那落水的猴子之后,虽然歌声停住,仍未在意,但似也嫌那风大,嘴里自言自语虽哼哼了几句。
因为田的身,还有一束没有分好,伸手理了理头上的乱发,方待重返原处继续工作,那知,她刚一举步,突然惊骇的大叫了一声,拨转身,慌不择路,连纵带跌,亡命一般往坪口跑来。
这时坪上的淮彬,目光专注峰角一面,见那阵旋风已进吹过峰角,树摇渐止,不似先前骚乱,方以为事出偶然,突听晓云大喝一声,飞下坪去。
转脸一看,首先看到女子,已连纵了好几处田岸,浑身上下都被泥水沾满,一条弓形怪蛇,长约两丈开外,蛇首蛇尾都向上翘,尾尖坚着一个颜色鲜红,形如灵芝的肉菌,昂着一颗比碗还大的三角头,尖口大张,红信吞吐,从那女子身后追来。
两下相隔,也只有两丈远近。
那女子此刻已被吓的心慌神乱,竟舍了正路不走,反走跃越田埂。
一个用力过猛,“噗通”一声。跌落在稻田之中,又陷入泥内,行动益发不便,容她奋力纵起,那条怪蛇就在这瞬然之间,疾如电转风驰,顺着田埂游移过来,只迎着那女子的去路,“吱吱”一声怪叫,身子一拱,便要扑上前去。
说时迟,那时快,当此危机一发之际,淮彬早已飞身而下翻手袖出莲剑,一招“雨打残花遍地红”,剑光过处,一颗昂起的头,立时挥为两段。
那蛇蓄势强大,虽然被斩,那蛇头竟被激起丈多高,才行落地,而那无头蛇身,仍带着佘势,往前窜去,从那女子身上越过,约有十多丈远近,方才落地。
可是那尾巴肉菌,始终上翘着,落地方一停止,突的连身疾转,盘成一堆,将那尾巴上的鲜红的肉菌,端端正正的拥在中间,远见就像一团乌金,上面插着一朵鲜红的灵芝,甚是美观。
淮彬见怪蛇已死仍在行动,疑是双头,忙挥莲剑一阵乱砍,瞬时间,血肉纷飞,成了一堆稀烂,真个是“雨失残花遍地红”了。
他杀了怪蛇,回望那女子,见她虽未受伤,却未爬起,一定是吓昏了过去,他忙着救人,也不管什么男女之嫌,纵身过去,将那女子扶起,叫了两声,见不答应,又给她口中塞了一点辟毒散。
待不了多一会,那女子醒转,突的站不起身来,见面前站着一位少年公子,她也不问人家是怎么来的,不由脱口问道:“怪蛇呢?”
淮彬笑道:
“姑娘不用害怕,怪蛇已被我杀了。”
那女子闻声往侧面一看,果见那怪蛇已化成一堆血肉,不由喜出望外,这才想救自己的人,连忙翻身跪倒,方待叩头,突又想起自己的弟弟,不禁扬声喊了一声:“小猛。”正要说话。
淮彬突听晓云在坡下喊喝之声,他这才想起晓云分明首先发现了那怪物,怎么没有先救那女子,这会工夫,没见她影子,可别出了什么事……”
他心中之着急,也不和那女子说话,飞身而起,扑向坡下而去。
只见晓云挥动着一把剑,正和一条浑身土色,有水桶粗细,一双红影,火光四射,长有十丈的一条怪蛇正在拚斗。
晓云凭着身形轻灵,勉强支持,兀自不能近身,那巨蛇却站在一块危石上,在他四周环绕着许许多多,长长短短,各式各样的怪蛇,个个红情焰焰,身子盘成一团,昂首怒视,间或“吱”的一叫,便有一条朝巨人窜去。
那巨人手无寸铁,脸色急胀勇红,凭着身子还算灵敏,力大无穷,那蛇一纵上去被他伸手抓住,一拉便成两半,随手一促,死蛇一段段的散了一地,已怒的四周群蛇,个个昂首呜啸,似要一拥齐上。
淮彬一见情势危机,料知晓云虽诛不了那怪蛇,但一时之间,还不要紧,便一顺手中的莲剑,纵向巨人身边。
这时,那蛇群刚刚同时连声窜起,那巨人一双手,那里应付得了那么多的毒蛇,刚刚抓着一条最大的,未及扔开,身臂已被那蛇疾如电转般的绕住,施展不开。
才一迟顿,其余群蛇,也都纷纷扑上,挥剑一招“玉龙舒卷”,莲—剑绕着那巨人身上一卷,接着又是一招“雨打落花遍地红”,刹那间,腥血四溅,群蛇齐都身首异处,纷落地上。只有被巨人抓住的那条怪蛇,下半身虽被淮彬的莲剑斩去半截,上半身仍然紧缠在巨人的臂上不下,怒目疾视,毒气大张,并没死去。
巨人又见来了一个使剑的少年,将群蛇杀死,心中大喜,奋起神威猛的一声狂吼,恰如睛天打了一个霹雳,声震群山,吼声过处,那条粗如碗大的怪蛇,竟被他齐颈拉断,蛇身便自脱落。
巨人解围之后,突见那条大怪蛇,从口中吐出一颗红色火球。袭向那挥剑的姑娘,他见状心中一急,就从地上拾起两个大石,便要奔上前去相救。
淮彬细寻余蛇,业已斩尽,回顾晓云,也还尚能支持,不过也很危险了,正待挥剑前扑相助,突见那巨人抓起两块大石奔去。
以淮彬的经验,知道那怪蛇所吐的火球,定是它的丹元,可知此蛇已通灵成精,如无利器防身,怎可挨近,忙喊道:“此蛇厉害,不可接近!”
此刻那巨人手中大石,已然投出,直朝那蛇打去。
那怪蛇虽然厉害,毕竟力大石沉,全神注在晓云的身上,不及闪躲,及至挨了一下,不禁激发凶性,将身一屈一仲,突然暴长,身子突然肿大起来,猛的下半身竖起,直朝巨人拂去,在这同时,淮彬纵身而起,人在空中挥剑斜掠,招走“秋风扫落叶”,莲剑迎着怪蛇扫来的下半身,掠斩而过,怪蛇便成了两段,横飞过去。
那怪蛇下半身一击的余威,相当惊人,那挨近的一排大树,竟被他打断了七八棵,枝叶纷飞巨人差一点被打去。
淮彬此时也无心再顾巨人,见怪蛇虽只剩下上半身,仍然未死,也未流血,想是疼痛已极,口中“嘶嘶”怪叫着,半截身子不住发颤,转眼工夫,突又暴缩,盘起了蛇阵,只将一颗蛇头昂起,怒睁火眼,与敌相待。
此刻,那蛇喷出来的丹元,也跟着暴长,一阵阵腥臭刺鼻,任是淮彬,晓云两人神剑犀利,无奈近身不得,渐渐的已觉的有些头昏脑胀了。
淮彬见状,知道怪蛇所喷毒雾厉害,忙向晓云招呼道:“云妹,这东西已有千年道行,已然斩了半身,我们就饶了它吧!”
晓云闻言道:
“这般恶毒之物,还留它干什么?”
淮彬道:
“可是毒雾厉害呀!”
晓云道:
“你身上不是带有除毒灵丹么?”
一言提醒了淮彬,伸手从怀中取出辟毒散来,每人闻了一些,头脑立刻清醒,可是,—时之间,仍还想不出一个除去怪蛇的办法来。
就在这时,突见刚才所救那女子,手中拿着一个三叉树枝,上面缚着一个颜色红紫大有丈许,形如鱼网的软兜,一路哭叫着道:
“好个怪蛇,你害我兄弟,我和你拼了!”
那女子奔到跟前,并不停止,突然飞越而过,扑向怪蛇。
淮彬见状,暗叫一声:“不好!”忙也将身纵起,以便救护。
哪知,那女子纵到怪蛇面前,身在空中,还未落地,猛将那树杆一伸,树叉上那个软兜,恰好将那火球捞个正着。
同时,淮彬人也纵到,他是救人要紧,当下运起玄天罡气劈向那怪蛇头部,就势一把抓住那女子手臂,横飞出去。
身刚落地,耳听身后一声大震,跟着一声惨叫,回头一看,见那怪蛇已被玄天罡气震得蛇头碎裂,身断数截。
淮彬起初就知道怪蛇的丹元是个奇珍,但却无法收到,哪知却被那女子用一个网兜中了去。
怪蛇一失丹元,威风全失,这才又他一掌击毙,再加上晓云的剑,方始将怪蛇斩杀。
正惊异间,突又听那女子喊救命,回头看去,见那女子抱着巨人大哭失声。
原来那巨人在手战群蛇时,业已中毒,后来又拼命用石击蛇,被蛇的断尾横飞过来,微微扫一点,又受了伤,再被那蛇喷出的毒气一薰,人已支持不住,昏倒于地了。
淮彬见状,忙命那女子先将巨人扶回住处,再设法救他。
那女子扶着巨人走后,囊丢在地上,隐隐闪放碧光,淮彬便过去拿那树枝翻倒过来,那光华已变成一粒拳头大的珠子,碧光虽然依旧明莹,已不似先前那样的光釆万道了。
再看这时,非丝非麻,触手沾腻,纹孔又细又亮,只是看不出是何物所制,他刚把那珠拾起,便听晓云叫道:“彬哥,快来!”
淮彬闻声纵过去一看,见那女子正跪在晓云面前,哭喊救命,一问原因,才知那女子将巨人扶回居处之后,巨人已然毒气发作,浑身疼痛乌黑,两眼绯红,他一面挣扎,一面向那女子道:
“姐,今天所来的一男一女,诛蛇如同割草,还能发掌心霹雷,定是神人下凡,千万要前去留住,能救了我的命更好,如果不能,务必让他们暂留一时,等我死后,你好跟着他们同去,以免孤身一人,独居山中,又为毒物所害……”
那巨人乃女子的弟弟,姐弟两人自幼相依为命,闻言心如刀割,连忙跑出来求救。
淮彬笑道:
“你那位兄弟是中了蛇毒,没事的,我身上带有灵丹,可以救他回生,快些起来,回去救他。”
那女子闻言,好不心喜连忙起身,前面带路。
他们很快的回到庙里,见巨人正卧在那条石案上面,已是不省人事了。
淮彬忙取出武林三宝之一的少清丹,拨开他的牙关,塞进去两粒,一会,那女子过来,一见兄弟人事不省,以为人已死去,不由放声大哭。
淮彬道:
“你兄弟已服下丹药,少时便会清醒,如今还要用药治他那中毒之处,他心里明白,你这一哭反而害的他难受。”
那女子闻言,又朝两人叩头,晓云忙道:
“你再这样,我们可要走了。”那女子只得满脸凄惶含泪起立。
淮彬又取出归元膏,在巨人伤处敷上,吩咐大家走开莫去扰他,便向晓云走去在屋外石阶之上坐定。
那女子又去拿了许多食物果子,两人随意吃了些,这才互谈经过。”
晓云抢先问道:
“这位姐姐,你们这个是什么地方?”
那女子道:
“这儿是洛明尔峰,庙是玉虚观,据说是广成子当年得道成仙之处。”说着,人又回到庙里面去。
晓云一听,转身拉住淮彬,高兴的道:
“彬哥,咱们瞎打瞎撞,竟真的摸上了洛明尔峰了!”
淮彬也高兴的笑道:
“哈哈……我们终于找到了洛明尔峰……”
笑声未了,那女子惊喜的跑了出来,道:
“多谢救命大恩,我弟弟已经活了。”
晓云道:
“现在情形怎么样?”
那女子道:
“他身上疼肿已消了许多,眼已睁开,还是那样红,不过已经能和我说话了,不知要服什么药?”
晓云忙道:
“不了,你只要他闭目静养,不要劳神,自会好的。你可安慰他几句,便到这里来。不要打扰了他,我们还有话问你。”
那女子应了一声,立刻又回到那巨人眼前,观看了一下又出来,晓云位她坐下,问道:
“你生的如此高大,已经少有,你那兄弟更是高大的出奇,和石方弼方一样,莫非生来如此,还是吃了什么东西?”
淮彬笑道:
“人生的高大有什么稀奇,连人家的姓名还不知道呢?”
那女子转叹了口气,说出了经过。
原来这姐弟两人姓犹,女子名叫犹珊,巨人叫犹猛,其父原是前明史阁郎麾下一名大将,逢从扬州失陷,史可法尽忠之后,他因不肯归附异族,躲避胡虏爪牙的凶焰,使全家逃入苗疆,在苗人岩里,以猎卖维持生活,倒也平安无事。
有一天,犹妻突然有了身孕,可怜她怀了两年零四个月,才一胎生下了姐弟两个,因骨骼太大,又是双胞胎,她禁受不了痛苦,流血过多,竟而难产致死。
这姐弟两人,在父亲扶养下,却是一天一天长大,四五岁时,便已长的和寻常人一般高大,闹得那些苗人,以为他们的妖怪投胎,从此但不买他们的货,还多次围攻他们,要求将这一双姐弟弄死。
犹参将被迫无法,凭着他有点积蓄,便置办了些农具,种籽,和猪牛之家畜,就逃到这洛明尔峰居住下来。
几年过后,他姐弟已长到五六岁,虽然身材高大,因为外人不知他们是年仅五六岁,所以还可到远方镇上,置买些应用的东西。
谁知,上天好象故意作弄人,就在他们七岁那年,姊弟两人又错吃了几个毒果,两天两夜工夫,身体暴涨起来,不消一年,就已长到现在这般模样为止。
从此一出去,皆以他们是山精野怪,那些商人不是见了纷纷逃散,便是拿着枪矛弓弩,或者准备陷阱埋伏,要将他们置于死地。
犹参将为了自己儿女的安全,不愿和商人结怨,除了不让他们姊弟出山外,并再三告诫他们,不准还手伤人,从此他姊弟就只好终年躲在洛明尔峰上,不敢出去,一切要用的东西,俱由犹参将亲自去置办。
犹珊姊弟为了老人的安全,怕他为野犬毒蛇所伤,是以犹参将每次出去,姊弟两人总在暗中护送到附近有人处,等他卖了东西,接着同回。
就这样平安的又过了两年,灾难又降临了他们,那是在姊弟年仅十岁那年,犹参将又出山去置办东西,行至中途,不幸遇上了山发洪水,声势吓人。
犹参将虽仗着一双儿女身长力大,从逆水中救回来,但却因此染上了风寒,竟然一病不起。
他临终遗命,要他姊弟两人如无人援引,无论如何不准出山以防受人暗害。
姊弟两人,就在洛明尔峰埋葬了他们的父亲,由此相依为命,益发守着遗言不敢出山。
好在这洛明峰上,鸡鸭米麻果菜,他们都种得有,又有天生岩盐,且因峰下人对他们厌恶,他们也就息了出山之想。
起初,他们原有一对牛,十来对猪,还有七八头牛犊子,两年前的春天,牲畜忽然日渐减少,尚以为虎狼所害,却又明明关在槛内,好端端怎会不见?
可是,无论怎样的防备,每隔一夜,定要少去一两只,隔了三四天,最后一次,少了两只不说,余下的竟然全数死去,身上又无伤痕。
犹猛认定是被怪物所害,天天守候怪物的踪迹,却又没有看到什么,剩下那些死猪,死牛也失去,犹珊认为丢弃了怪可惜,就剥了一只牛,准备淹渍起来,慢慢的食用。
那知剥开之后,见那牛浑身黑紫,怕有毒,只得扔在山涧之内。
因牛绝了种,而耕田须靠人,犹猛虽然力大,但他身形高大,手脚太重,无人相助,他在又气又急之下,就在山窝中,提回来两只小虎,找算得将小虎羊驯了,好给姊姊解闷,就再出去替小虎找寻食物。
半日之后,那两只小虎也许是饿了,却吼个不停,竟引来了两条大毒蛇,一到便将那两只小虎吞了下去,意尚未尽,转又来迫犹珊。
幸而那条毒蛇的口中,吞下的那只小虎还没有下喉,把头塞住,而犹珊逃得也还真快,所以没被蛇咬住,但已吓得她魂飞散了,拼命的大喊救救。
犹猛听到姊姊的喊声,就知家中出了事,连忙赶回,将近庙前一看,见两条大毒蛇正在追赶其姊,眼看就要被蛇缠伤了,急切问,手没有家伙,就随手扳断了两根石笋,只一下便将一条毒蛇的蛇头,打得稀烂。
另一条毒蛇见状,拨转蛇头就逃,不过任是它逃得快,也被犹猛赶上前去,一石笋打出,偏偏打在那蛇尾上,蛇尾被他打扁,鲜血飞溅,像射箭一般,窜向对岸。
犹珊说到此处,脸上仍带惊骇之色,吁了一口气道:
“想不到今天它又来了!”
晓云诧异的道:
“你怎么知道会是那条蛇呢?”
犹珊道:
“先父常告诉我们,打蛇要打死,否则三年之后,它必来寻仇,因此,我时刻都在提防不许我兄弟远离,方才追我那蛇,我一眼就认出来,正是前年逃去那条,只是尾巴被石笋打烂的地方,长起一团鲜红肉菌。
我以前吃过它苦头,没料到今天它又带了一条更大毒蛇来报仇,多亏两神仙相救,才得活命。
说着又跪了下去。
淮彬忙道:
“你切莫乱喊我们神仙,我们和你一样,也是平常人,只不过练过武而已,还好你那网兜,方从那里来的,可愿意告诉我么?”
犹珊道:
“那个兜是我在这后庙发现的,不知是何物所制,十分的坚韧,起初也不知有何用处,后来我见树林中斑鸠野鸡甚多,只是捉不到手,无心中拿它去兜,哪知一兜一个,准确无比,这才常使用,今天我是一时的情急,才拿了它去的。”
说话之间,忽听犹猛在大声呼喊道:
“姊,你来呀!”
犹珊闻声连忙跑了进去一看,见她兄弟身上的肿疼已消,已清楚毒伤岜然无碍,只是尚待复原,而已,他听到了外面三人的谈话,是以喊乃姊进去问两位神仙说些什么?”
犹珊把前事一说,犹猛摇头蹙眉,似在想一件事。
活,怎奈死后,妹子不肯独生,只得陪她受些活罪,偏偏我们落入你手,你又偏肯轻放,总算对我妹妹有恩,怎能再下此毒手,仍由我了去,以报不杀之恩,也省去你们许多手脚。”
九天罗刹道:
“那倒不必,我自有收益之法,还是快带信回去,叫那老妖婆快些来。”
玉花道:
“我师父那边,用不着传话,她今晚子时前后,必将报仇无疑。”
九天罗刹道:
“你可断定她必来?”
玉花道:
“她必然来,因为我妹子一念怪痴,背了她来劝你们逃避,又为你们所擒,更丢了她的颜面,已然犯了百死难赎之罪,我妹妹一回去,便须设法避祸,连夜逃出一千三百里之外,觅地潜伏,方能活命,怎敢再去相见。”
说时,那榴花拉着她的手臂,依依哀哭,一言不发,一双泪眼,不住向淮彬瞟去,好似情熟犹炽。
淮彬被她看得不好意思起来,但又不便揭破,只得拉了诸葛异,假作取物,走向室内。
“且慢动手!你以为你那恶蛊厉害么?你先站过一旁,我让它先现出形来给你看。”
玉花闻言,便停了手,面现惊疑之容,九天罗刹又请众人稽为退后,道:
“昔年我和刘师婆本是同门,也会有制服恶蛊之法,后来被她陷害,困在冰窖二十年,一直未用莫,今趁老妖未来以前,且拿它试手,看看有效与否。”
说罢,便从囊中抓一把银针,往前掷去,但见千万道银芒,直射湖中。
那湖水先似开了一般,飞珠容沫,波涛飞偏。
正在这时,忽听那玉花失惊的“噫”了一声。
众人此刻,俱都面向湖中,未曾在意,只麻姑心细,时刻注意玉花举动,见银光飞去,湖中波涛飞涌之际,玉花伸手入怀,摸索了一下,又用拇指和中指,弹向空中,虽不见有什么动静,知是弄鬼无疑,因全神贯注湖中,只得静以观之,并未给她叫破。
约有半刻工夫,九天罗刹忽然大喝一声,将手一招,就见湖中浪花开处,千万条银丝,忽又贴水飞起,每一根银丝上,大都钩着一条赤红晶光,是蛊非蛊,细长如指,长不尺余的恶蛊,朝岸边直驶莫来,下映湖波幻成一片异彩。
九天罗杀回头向玉花道:
“我知此蛊,与你生命关连,要死要活,快些说来。”
玉花昂然道:
“此蛊均系化身,死活随你,我的本命元神,早已遁去,只因我师父已派人出来寻找,恐半途撞上不便,尚未离开这里罢了。”
她话音未了,突然狂叫一声,口吐鲜血,晕倒在地。
榴花连忙俯身一看,大哭道:
“你们既然答应放了我们,如何又下此毒手,禁住她的元神,索性连我杀死,也倒痛快。”
说罢,抱着玉花痛哭起来。
九天罗刹见状,好生不解,忙道:
“我即允放掉你们,岂能失信?她不是说元神已然遁去了么?怎地又会如此?”
榴花哭诉道:
“你们害了人还要装模作样,不错,她的元神本已遁走,不知那个用的什么法儿,又将她元神捉了去,此时,你们如果放了她还好,再过一时辰,她便七窍流血而死了。”
说时,哭得甚是凄惨,诸葛风忙问众人,可有什么为没有。
大家好生惊讶,俱答没有,才疑心是那无名钧叟暗中前来,将她那无神收禁。
就在这时,淮彬听到外面的哭叫声,走出了室内。
榴花猛一眼看到他和诸葛异自室中走出,手寸持着一个网儿,里面隐隐放光,狂喊一声:
“你这狠心肠的小鬼,连我也一起杀吧!”
哭叫着,忽从地上纵起身来,朝着淮彬飞扑了过去,晓云见她拼命,闪身纵了过去,拦在淮彬身前,娇叱一声道:“休得无礼!”手起一掌,便将榴花打倒在地。
榴花还要挣扎上前时,九天罗刹已赶了过去,一把将她拉住,榴花那里敌得过她的真力,急得双足乩蹬,哭喊着道:“你们还赖,你们看,姊姊的元神,不是在小鬼的网里?”
九天罗刹闻言,方看到淮彬手中所持—个网儿,内中网着一条金红色,似蛊非蛊的长虫,忙道:
“你这是从哪里网来的?”
淮彬道:
“我两人去到内室闲谈,异弟见我身上带着这个网儿,无意之间,取将下来,问有何用,我便对他说起,在洛明尔峰上遇见巨人姊弟的事,又赶上怪蛇报仇,吐丹敌剑,全伏此网兜,把怪蛇内丹获胜的事,话还没有说完,异弟拿着它一舞,忽见金红光华一亮,就网着了这么一条怪虫,正出来拿给你们看呢!”
众人方始恍然大悟,九天罗刹笑道:
“难怪榴花说我背信食言,杀她姊姊,原来是它自投罗网,这能怪着谁来,看此网非丝非麻,竟如此厉害,想必是多年蛛精,吐丝所结的了。”
晓云插口道:“听彬哥说他曾遇一异人,说此网乃千年金蛛之丝所结,在洛明尔峰上,为了救人,我们力斗一怪蛇,口喷丹元,剑不能近身,多亏此网去了它的丹元,才行伏诛,想必有些用处。”
九天罗刹道:
“这两个苗女,倒也手足情深,但是此网并无收口,何以它一进去便难逃出,你们可有什么解法么?”
淮彬道:
“此网粘腻坚韧,神剑难断,遥网空中飞鸟,无论多高,百不失一,也用不着什么收放之法,每次网到禽鸟,只须里面倒转过来,便可脱落,看它命运如何吧……”
说着举起那网儿,翻过来一抖,那网便倒了个底面,那蛊已奄奄一息,死自粘在网上,良久之后方缓缓脱落,蟠伏在地。
榴花忙跑过去,口里也不知念些什么,一面不住连连嘘气,又过有半盏茶时间,那蛊才一闪一闪的放出光华,蠕蠕蠢动,往玉花身旁游行过去。
榴花忙又跑向玉花身旁,解开她的衣服,露出欺雪赛霜,嫩馥馥的酥胸,他口里念诵越急。
不消片刻,那游蛊上身去蟠在那玉肌上面,将头昂起,便有七根细如网丝的红线,喷将出来,射入玉花七窍之中。
榴花见状,方住口转悲为喜,伏在玉花身边,喊了两声:“姊姊!”又从怀中,取了一颗丹药,塞入玉花口中,接着便听玉花呻吟了两声,拉着榴花的手,怯生生的坐将起来。
一睁眼看见那条本命蛊,不禁吃惊失声“噫”了一声,榴花忙用苗语,偷眼看着诸葛风,“叽叽呱呱”说了几句。
诸葛风居住苗疆多年,当然听得懂苗语,他已听出,榴花是说那蛊已受了重伤,须借人精血培养,在腹中修养数日,方能复元。
因为这种修练成形的恶蛊,最耗损人的精血,轻易也不放入腹内,玉花眼前是死里逃生,恐难禁受,她意欲代她吞入腹内之语。玉花那能答应,不等她说话,猛的将口一张,那蛊身忽然暴缩,好似长蛇入洞一般,“喏”的一声,径往玉花口中钻去。
榴花见状,哭道:
“姊姊你这样,师父他们定在路上,我们怎能逃得脱呢,我算逃出去,还不是一死么?姊姊,我真害了你了。”
说罢,又痛哭起来,玉花虽然醒转,神气甚是委顿,见榴花悲哭,便也流泪道:
“这都是我姊姊命苦,才都碰上这等事,我们技俩已穷,即承人家不杀之恩,总算暂时能拣回两条命,这里不是久待之所,丑媳妇难免要见公婆,这一耽搁,哪里还能逃得脱,师父想必还能恕我,且等见了面,我再代你苦苦求她,饶你一条活命。”
榴花哭道:
“姐姐,你难道不知师父平日的心性,有多狠么?一个说不好,连你也是难免一死,其实死并没有什么可伯,若是被她拿去祭了天蛊,休说永世不得超生,那么惨厉的痛苦,怎能忍受?依我之见,还不知求那位神尼,将我俩杀生,也许会少受些活罪。”
玉花略一沉吟道:
“我两人虽然九死一生,难得幸免,但三妹如在此时逃出,还来得及。”
榴花异思着道:“我担心三妹没有那样的机警。”
玉花道:
“幸好我来时,指给她好几条路,叫她见机行事,最末一条路,便是我过时不回,堂前神灯不灭,便是敌人畏惧师父,听了我们的话,想约同逃,只一听见我假作命她通灵求救的传音信号,那时收了法坛,带了我二人的神座,速往东北,连夜遁走,投奔师神膳婆婆那,安身躲避,我们随向自会找去。”
榴花道:
“师父要是听见我们的传音,岂不糟了么?”
玉花道:
“师父即使听见我们传音,必要等三妹通灵禀告,万没有料到这是缓兵之计,我们正可借此逃走,这原是行时偶时动念,是知绝无这等便宜的事的不过稍作万一打算,不料居然用上,我两人命运难测,三妹当可活命,如今时机紧迫,且等我将她引走,保全一人是一人……”
说罢,披散秀发,两手撑地,倒立急转,口中喃喃不绝,约有片刻工夫,跟着又将嘴贴地“叽叽呱呱”两声,然后与榴花一同向地岗偏头贴耳静听。
又过了有顿饭不景,才行起身,互相低语了几句,愁眉泪眼的走向九天罗刹面前,方要开口道别,九天罗刹已道:
“你两个想走到哪里去?告诉你们,过湖不远便是个死,你看你们来路上,那是什么?”
玉花姐妹起初急于行法传音,使叉儿遁走,等到用法贴地一听,叉儿已在如言办理,却不知叉儿另有能人解救,听时正逢其会,还以为叉儿机警,动作神速。
直听到她收法从容遁走,才放了点心,方打算匆匆向九天罗刹等人告别,过湖冒死逃命,没有注意到别处。
此刻,闻言才往来路上看去,就见放湖的那一片山谷,连同其他两面,都远远有金星飞舞,知道是刘师婆已然下了辣手,行使最恶毒邪术,已将这湖洲三面出路,全部封锁,看情形,她如非是怨毒愤恨到了极处,不会这等施为。
两人见状,不禁想起前年,亲见恶蛊嚼吃生人惨毒之状,不由吓了个心胆俱裂,惊叫一声,半响说不出话来。
隔了一会儿,玉花微一定神,眼含着痛泪,抱着榴花哭道:
“看神气,师父已然怒发难解,我等生望已绝,好在法坛已撤,我们虽死不会害人,且待我嘱咐他们几句,依你所说,一同死了,倒也安心。”
众人先见她二人抱头痛哭,相依为命的苦态,早就动了怜悯,只为九天罗刹在前,又知蛊情,须得由她发落,方免后患,不便开口,及见九天罗刹颇有相救之意,自是赞同。
尤以幻依,晓云姐妹,童心犹盛,先因榴花不顾羞耻,执意要嫁幻依,等知道她是女儿身后。又不断的向淮彬抛媚眼示爱,本甚讨厌,后见她姐妹同命惨状,渐渐的心变怒为气,又听她们寻死,忙阻住道:
“你们不要惊慌会死,这位弘忍大师,必能救你们二人活命。”
九天罗刹笑道:
“看你二人一度情痴,却也可怜,我就好人做到底,你们过期必然难于幸免,如果以在此地暂避,还怕什么?休看她毒蛊神刘师婆厉害,也未必是贫尼对手,即使万一敌她不过,也带了你二人同走如何?”
榴花一听,自是惊喜交集,玉花却慨然道:
“我本不愿求活,实因我妹妹惨死,无以对我死去的娘,不得不苟活世上。我也看出来,这位大师的武功法力,天蚕娘刘师婆虽然厉害,也难近身,明知只有留此下去,或能保全性命,但是以敌为友,从无道理,未敢启齿,听大师这一番话,小女子才知你们汉人,到底量大。”
九天罗刹冷声道:
“难道你们就一点不念师徒之情?”
玉花道:
“我师平日为恶多端,我们每隔三年,就要与她献上一对童男女,以养天蛊,自从前年,亲见她用力喂蛊惨状之后,已然惊心动魄,她还嫌我们姐妹所养之蛊,没有吸过童精之血,不如我那义弟厉害,将来遇见能手,必为门户之羞,数次叫我们害人,实非所想加以门规繁苟,力又不足,即在门下,除死方休,又无法摆脱,少有驾犯,就有粉身碎骨之祸,终日忧虑,莫可如何!”
麻姑接口笑道:
“有弘忍大师出面,你们就什么都不用怕了。”
玉花忙:
“此番得诸位相救,固是感激,情愿拜在师门下,改邪归正,不知可能行否?”
说着,伸手一拉榴花,一同跪下,拜谢不已。
九天罗刹拉了她们起来,笑道:
“你两人能改邪归正,不怕不得善果,拜师之事,且等事完之后再说吧,这半日工夫,你们已经饱受忧患险难,这里有现成酒果,可随便食用一些,到室中歇息,再来相助我们除害吧!”
玉花道:
“大师赐我我们饮食,自然拜领,如与前师为敌,休说不是,对手,即使知道一些破解之法,但是她虽为恶,即是我姐妹的义母,又是师父,宁死也难见告,望大师宽恕才好。”
九天罗刹道:
“这也难怪,随你们自便吧!”
玉花姐妹一点也不客气,就桌上设的酒食用了些,便请诸葛风指一僻静所在,暂作隐身之用。
众人俱不知何意,因为对岸金星飞舞,宛如繁星,渐飞渐近,相隔至多不过一二十里路,算计强敌将至,一心观变准备迎敌,也未管她,径由诸葛风领她去。
一会儿,诸葛风了回来,说玉花姐妹神情很是害怕,引她走遍各室,都说不能为藏身之用,可是每去一间,必从身上抓了一把,洒向室内,只看不出是什么东西,问她便满脸惊慌,哀求勿问。诸葛风惊疑的道:
“老夫虽然久居苗疆,略知巫蛊之事,不知是何用意,最后即进入一个长满诡异,不知她的居心好坏,请大师去往各室察看一下,有无奸谋?”
九天罗刹笑道:
“你多虑了,这两个丫头,不但处境可怜,神态也甚高明,她此时不过畏刘师婆过甚,避祸心切,恐毒蛊厉害,我们阶御不了,她在故布疑阵,以为免害之计,绝无暗算之心,倒是她已知我们的力量,还要好此惊慌,其中必有原故。”
诸葛风笑道:
“我明白了,闻得恶虫,凡能通风之处,便可侵入,无声无形,常人遇上,非但受了苦,才行知觉,尤其她本门中人,心神相通,受苦难甚。”
九天罗刹道:
“正是这样,刘师婆到来,我们固是无妨,万一她已投在我们护翼之下,仍是受了伤害,岂不贻笑江湖。”
说话之时,已到了子时,对岸恶蛊放出来的星光,越来越近,仿佛已离湖边不远。
依着云风的性子,恨不得早些过湖迎敌,但被幻依阻止住,此际,她再也忍耐不住了,怒声道:
“妖婆子要来又不来,只管在我们面前闹鬼,有什么了不得本领,似这样等到几时,难道要等她寻上门来,才动手么?”
九天罗刹笑道:
“傻孩子,你哪里知道,这蛊火妖火,乃是幻影,看去虽近,相隔却远,因现在月被云遮,光更显明,所以就格外觉的近些,其实她不过是在那里,布下埋伏,准备大举而来,人还没有动身呢,急什么?”
晓云自问自己的目力不凡,恶蛊妖光,虽然时近时远,但分明近在对岸湖边,怎么说相隔甚远呢?”
正自心疑,猛听一个幼童的声音道:
“臭娘们,少说大话,看我娘一会儿来了,取你们的狗命!”
言犹未了,九开罗刹已发觉自己这一疏忽,敌人已潜伏接近,不由又惊又怒,早把左手一扬,先打出一枚烈火弹,“轰”然一声,发出一团火光,照得沙滩上清彻如昼,接着右手中,又发出一枚青灵梭,朝那发声之处打去。
只听“呀!”的一声惊叫,众人闻声看去,就见从矮树丛中,站起一个粉妆玉琢的一个小孩,手持长叉,正是刘师婆随身的那个天蚕仙童。
他身形一现一闪,转眼不见。
九天罗刹见状,正待飞身追去,突听诸葛风喊道:
“大师,你看那是什么?”
这时对岸繁星,业已全数隐去,矢上阴云密布,星月之光,会被遮去,四外黑沉沉的,只有湖面上的一片水光,在暗影中闪动。
凭着众人都有一身武功,目光能以及远,还能看得出远近景物,如换常人,便难见物。
众人随着诸葛异手指处一看,就见来路谷口上,飞来了一样东西,似蛇非蛇,长有丈许,周身通红,光焰闪闪,正凌空蜿蜒而来,只是飞的甚是迟缓。
晓云道:
“这般蠢物,也来现眼,待我赏它一枚七彩夺命吧!”
九天罗刹笑道:
“你是东岳上人的门下?”
晓云道:
“晚辈正是。”
九天罗刹道:
“你那七彩夺命还有几颗?”
晓云道:
“还有两颗。”
九天罗刹沉声道:
“不要浪费了,留着还有大用,你先看看东西,如此长大,可看得出它有口目头尾没有?”
众人间言,定眼看去,果见那东西虽然长有丈许,却是无头无尾,通体具是金碧星光闪动,直似一根能屈能伸的火棍一般。
那东西慢慢接近湖岸,未容众人动手,便即回身绕着,那一片林木,缓缓的飞翔着。
飞没多远,便从那东西身上,流通星也似,落下三五火星光,色彩甚是奇丽,九天罗刹似被激怒,突喝一声道:“刘碧霞,端敢如此歹毒,今日叫你知道我的厉害。”
说着,左手一扬,一点寒星飞出,照准那大蛇般怪物打去。
话声方落,便是一个霹雳,夹着一团雷火,一下便打个正着,立时被震的爆散开来,化为万点繁星,在对岸飞舞,又和先前一样。
众人到这时,方看出那妖物,乃是成千上万的蛊光妖火,凝聚而成,给了九天罗刹这一霹雳子。除将它震散之外,奸似并未受着伤害,只管上下飞跃,疾如流星过度,风卷残云,顷刻之间,布满对岸就是没有飞过湖来。
九天罗刹见状,连连挥手,又打出十几个霹雷子,一团团的雷火,夹着震天的霹雳,只管打个不停,震的山摇地动,声势甚是浩大。
似这样打了一阵,对岸火光四起,可是那些蛊光妖光仍如无觉一般,看消灭了些,也会儿突又繁盛起来。
九天罗刹满以为自己苦炼多年的霹雳子,将那些恶蛊炸死,但竟然不能奏功,不禁怒从心头起,一发狠,便将满头秀发披散开来,用手抓住头发,横在口内,咬下寸许长的—截运起太乙神功,抖手朝对岸撒去。
所谓太乙发在九宫,下行八卦,每四乃还手中,其力乃集混沌之无气,乃是一种降魔劫邪之功夫,上穷碧落下黄泉,无所不至。
她这随手一抖,其力何至千万劲道。
但见千万缕发亮的乌线丝,一瞥即失,及至飞落莹火丛中,红火光中,黑光如雨,分外显明。
这一来,立见功效,那千万莹火,立时,一阵大乱,纷纷窜落,“即即”之声四起,
就在这时,突听对岸一声极其清脆的长啸,适才逃去的那小孩,重又出现,身上背着一个大竹篓,就听一个娇脆的喝声道:
“叫你在家,偏要跟来,如非及时赶到,险些断送了娘的天蚕,这不是自找苦吃么?”
言还未了,红火乌飞射中,突然出现一个赤着上身的妖人。
那妖人身材甚是高大,头被一个小缸般的东西套住,下半身被浓烟围绕,背朝着湖,看不出是男是女。
他人方一出现,九天罗刹所发出的那些发针,全部射在他背上,同时那千万莹火,具都争先恐后,飞入小孩背上的竹篓之中,转眼收尽,只剩一些受伤未死的恶蛊,散落地上,一闪一闪,准着余光,“吱吱”叫个不停。
那小孩左手持叉,右手拿着一个革囊,面朝地下,口中念念有词,革囊中冒出—股淡烟,正待收起那些残蛊。
九天罗刹见毒蛊神枭刘师婆仍未到,眼前一个小妖孩,竟然如此来去从容,不禁又气又怒,
她冷“哼”—声,先抖手打出一个霹雳子,跟着又拍出一掌,先是一声大震,接着又是一溜寒光,连续向小孩打到。
那小孩来时似仗着老妖婆的准备,见了这等声势,却也心惊,先纵起身来,躲过那枚霹雳子,然后用手中钢叉,掷起格开那枚青灵梭,就势落地一滚,拉了那赤身妖人,一声长啸,飞驰而去。
九天罗刹见状,气得杏目圆睁,暗骂道:
“好狡滑的小鬼头……”
又过片刻工夫,突听一阵阵芦笙破鼓吹打之声传来,就见来路谷口,冒起两股数十丈高的银花,那银花便是从炉中喷出来的。
喷出来时,只有碗口粗细,一升高三尺以上,便和正月里的花炮相似,“蓬蓬啪啪”直冲云霄,银雨流矢,更无休歇,把附近一带山林木,都就成了一片银色,倒影人湖,奇丽无比。
持炉苗女身后,跟着一群彩衣赤足,头挽双的番童。各持着大小皮鼓,芦笙之米,吹打不停。
番童身后,一骑川马,马上坐的乃是适才逃去的那个孩子,他仍然背着那个竹篓,手待长叉,一路抖的叉环,“当朗朗”乱响,一团团火焰,围绕全身,上下飞舞。
小孩身后,方是那毒蛊神枭刘师婆碧霞,她赤足盘腿,周身烟雾笼罩,坐在一个竹辇之内。
那竹辇是以整株带绿竹编成,上有顶蓬,左右方格栏杆,只空着正面。
辇底细船一般,平伸出去七八尺长短,辇头上,一边一个水晶矮坛,形式石拙,远远望去,微微有红影闪动,后左右三面,俱是绿竹枝叶绕护,翠润欲滴,上面盘伏着许多红黄色的虫蛇,蠕蠕蠢动。
辇中心悬着一面铜镜,映出一出银光,天上照在刘碧霞的脸上,越显得她颜比桃色,色同玉秀,芍芍笼烟,美艳绝伦。
沙洲上众人大半俱都身怀武功,目光锐利,看得甚是仔细。
这时,九天罗刹已看出来者不善,不似以前自持,未等敌人到来,先运起太乙真气,护住全身,并示意淮彬等人小心准备。
此刻,只有诸葛风在银花笙鼓一起时,人便吓着容颜惨变,两手直抖。
淮彬见状,情知有异,便走近过去,悄声道:“老前辈,何事如此惊慌?”
诸葛风颤声道:“老妖婆已发动七煞神蛊,厉害无比,非有绝大深仇,不会如此。”
淮彬笑道:“七煞神蛊任是如何厉害,有我的在,怕什么?”
诸葛风道:“你那里知道,这七煞神蛊轻易不能同时发作,发将出来,如不能害人,势必自伤,轻则,所来妖人无一幸免,重则那行法之人,也要身受其害,看样子,老妖婆已与我等势不两立了,信香已焚,无名钧叟人还不至,我们的生死存亡,就前于今晚了。”
淮彬听出诸葛风言中有意,好似不甚信任九天罗刹,须知,以诸葛风的武功造诣,江湖历练,都有相当的成就,他不但奔走江湖多年,见多识广,所遇能人甚多,对于苗疆蛊情,更是熟悉。
但是,他哪知道,九天罗刹花彼云成名在八十年前,而且也是出身邪教,对蛊情也很了解,只是看眼前情况,敌人是倾巢而来,九天罗刹能否应付得了,尚难预知。他心中这么一想,也不禁有些心惊,益发注意幻依姐姐的安危,阻止妄动,自己却在暗中准备,等九天罗刹一败,即行出手,免得贻误全局。
这时,九天罗刹眼见对面妖人,装模作样,慢慢行来,已离湖岸不远,心中虽然忿恨,算计对方必定先要驱遗恶蛊,只得耐心等候。
那提炉的两苗女,行离湖岸,约有半里远近,便即止步,连同身后提芦笙鼓番童,分两行八字离开,露出毒蛊枭刘碧霞坐的竹辇。
起初,众人只看辇动,不见抬辇之人,还以为她是行使妖法,凌空而行,待辇停后,方看出那竹荦下面,有四支磨盘大小的乌龟抬着,难怪行动那样迟缓,不禁好笑。
九天罗刹暗骂道:“刘碧霞,你这般虚张声势,原来,还是只有驱遣虫介毒蛇的本领呀!”
对方似若不闻,竹辇缓缓停下,毒蛊神枭刘碧霞,“哽”了一声,那骑马的妖童,早将身后所背的竹篓,放在辇前,一抖手中长叉,带起满身红焰,红人也似的,飞马往湖边跑来,大喝:“诸葛老鬼,你敢冒犯仙娘,已然罪该万死,还敢邀约一干小鬼行凶,藏匿玉花,榴花两个叛徒,快快将早晨挥掌所伤的两人,连同玉花姐妹献出,过湖请罪,还可饶你孙儿一条活命,如若不然,须知我家仙娘所练天蚕七煞的厉害,无孔不入,稍一迟延,管叫你们一窝子都遭惨死。”
言还未了,冷不防九天罗刹扬手打出一枚青灵梭。
那妖童正在口出狂言,得意洋洋,猛觉身子略为一震,坐下白马,忽然长嘶一声,斜斜歪到。
妖童见状,知遭暗算,忙叫道:“仙娘,快来!”
喊声未了,九天罗刹又跟着打出一枚霹雳子,只听“隆”之声大作,一粒料火星,罩飞而来。
危机一发,他要不赶快逃逸,转眼使被炸成灰粉,他急中生智,先用那柄火焰护住头脸,身往后一仰,脚下用力一蹬,斜退着往后窜去。
逃时,那雷火飞云,均离他面门不远,饶他能和先前一样,逃过那霹雳神雷也避不过那已炸裂开的火星。
真个是生死呼吸一息之间,身子才脱险,便听惊天动地连声大震,那匹心爱的川马,已血肉横飞。
在这时,九天罗刹蓦地飞身而起飘飞向对岸。
毒蛊神枭刘碧霞,虽眼见九天罗刹飞过湖来,她端坐辇中,理也不理,恍如不见,仍然搂着那逃回的小妖童,亲嘴抚爱,满嘴苗语,不知她说些什么?
她一见九开罗刹落地。方从容的将手一摆,身侧侍立着几名苗女,便奔了过来,各扳住辇一拉,那辇上半截,立时拆去,像屏风一般,拉直开来,妖婆仍然端坐位上不动。
九天罗刹只冷冷一笑道:“刘碧震,你过得好舒适,好威风啊?”
毒蛊神枭秀目一睁,“咯咯”笑道:“我当是什么人敢和我作对,原来是你花筱云,怎么?二十年冰窖潜修,武功料可有更高的成就,来找我试招来了。”
九天罗刹笑道:“你说对了,被困冰窖二十年,全都是师姐的赐与,我今天是来致谢的。”
毒蛊神枭笑道:“花筱云,真有你的,关在冰狱中还能跑出来,今天我送你下十八层地狱,看你还能不能再跑出来。”
九天罗刹冷哼了一声道:“那可很难讲,说不定谁送谁下十八层地狱,还不知道呢!”
毒蛊神枭冷叱一声道:“好!我看你这二十年有多大进境?”
话音刚落,她纵身而起,从竹辇之上飞起,凌空平伸两掌,朝着九天罗刹头顶按下。
九天罗刹见状,挫腰踏步,两掌平举上接。
訇然一声闷响,毒蛊神枭被震得身形倒转,九天罗刹也被震得倒退了两步,冷冷一笑,道:“师姐,你的金蚕掌并不怎么样吗!”
毒蛊神枭笑道:“看来冰窖二十年,你的武功确是有了进步,再试试这个。”
说着,从腰间一个丝囊内,掏出一条金光烁烁,状如轻绢的东西,不来手里,往前一抖,立刻化作一片竟有千丈丝网罩袭而下。
九天罗刹忽闻一股奇腥之气刺鼻,又见头顶展开一片吃锴丝网罩下,她知道这东西是金蚕晚蛊吐丝所结,不禁大吃一惊,连忙运集太乙真气,将那丝网阻住。
须知这种吐丝金蚕,乃当年师父所养,自己当年就是被这丝网所困,被打入冰狱的,想不到师父竟将此网传给了她……
忖念之间又听毒蛊神枭娇喝道:“师妹,你该还记得吧,二十年前,你就是被此网所困,想不到二十年后,仍被此网所制,等我将诸老鬼等一干人捉来,喂我天蚕之后,再好好的摆治你,等着吧!”
九天罗刹怒喝道:“你得意的太早,凭师父这面金蚕网,不见得就制得了我,实告诉你,我已练成太乙神功,不愿毁去此网,你今日大限已至,还敢口出狂言,如果见机,所养的恶蛊交出,将它火化,从此立誓,洗心革面,念在你我同门情谊,平日恶行未着,还能饶你不死,否则,祸到临头就悔之无及了。”
毒蛊神枭笑道:“好个无知的丫头,我刘家在这苗疆为神,收伏百蛊,已历三世,自我得遇仙师,重立规条,练成天蚕,为我苗族延福旺财,不受你们汉人欺负,也不许无故伤人,原是妇意立教,师父当年所炼金蚕,怎比得上我这天蚕。”
九天罗刹道:“这么说,你是叛离师父了?”
毒蛊神枭道:“我自受百苗供奉,怎能说是叛师,再说师父已然归隐,为了光大师门,我才出面掌门,苦炼天蚕,而且我所炼天蚕乃是原生神物,从不轻易伤人害命,近来连每年春秋大祭,两次打食,如一时见不到仇敌,都用牲畜代替,这几年来你们汉人,不问是医生行贩,或是客家居户,只不害我苗族,一律他山行借宿,除了遇见天灾,和生番野果,毒蛇猛兽外,绝少遇见蚕种仙而送命的。”
九天罗刹笑道:“听你说得好听,谁知道你心里在打算着什么?”
毒蛊神枭道:“你不相信,我不怪你,我自问待你们汉人不薄,尤其是诸葛老狗祖孙,在此寄居,已有多年,因为他会开些草药方,能贩些汉货,对他是何等敬重,一遇有事,个个争先恐后,奉承应援。”
九天罗刹道:“那是因为求你时,有许多规例要纳,不如找他省事,但是你还是受了不少的供奉。”
毒蛊神枭冷冷的道:“但比较起来,还是少了很多,但我念他境地可怜,不与他汁较,他不该一次两次上门欺人,破人家的婚姻,等我赶来此地,他竟敢遣人乘我不防,施予暗算。”
九天罗刹冷叱道:“那是你自取其辱!”
毒蛊神枭怒声道:“老鬼又不是不明白我放下规矩,但我的脾气,既然擒住了我那两个叛徒,就该绑了那两个贱婢,带了那两个暗算我的小男女,送上仙山,跪门领罪才是呀!”
九天罗刹冷哼了一声道:“你以为你是谁呀!向你跪门领罪,凭什么?等会还要叫你向我跪地请命呢!”
毒蛊神枭怒喝道:“花丫头,少时老娘必叫那两个贱婢身遭恶死,与你看了,才知本仙娘的厉害,对你,我仍念周门那一点香火,饶你一命。”
九天罗刹冷笑道:“好说,可知我二十年来冰窖之苦,绝不会饶你。”
毒蛊神枭道:“好,只要你有本事破得了我这天蚕宝障。”话音一转,又道:“我不妨告诉你,刚才是诱你说话,分你心神,我已派出我的天蚕仙童,潜过湖去,将你那些狗党全数诛戮,喂我天蚕。”
九天罗刹闻言有些吃惊,喝骂道:“好个卑鄙的东西!”
毒蛊神枭狞笑道:“你尽管骂好了,你看呀,你那些人中,已有一人中了我仙童的道儿了。”
九天罗刹知妖妇放出来的那毒障,确不含糊,自己的太乙神功几乎有些支架不住,她已用出九成力道,勉强还能支持,又见妖妇只管絮絮不休,说个不停,正好表面上故作问答,暗中取出向晓云要来的一颗七彩夺命,准备找机会施出。
一经听到妖妇所炼天蚕,并非金蛊一类,方自快意,正待施为,横言侧面一听,身后河川上果有人喊痛惊叫之声,才知敌人也和自己一样,先用天蚕障阻敌,然后再借说话缓兵,下手暗算,自己一时不察,反被对方占了上风,不禁忿忿,当下把心一横,怒喝道:“刘碧霞,休得猖狂……”
喝声中,亮出来心光慧剑,飞舞起来,朝那丝障上劈去。
毒蛊神枭见状,笑骂道:“我这天蚕宝障,给我炼过多年,任你仙宝飞剑,也奈何你仙娘不得,我暂时不急与你动手,且看你多大能耐,不妨一一施展出来,叫你仙娘见识见识!”
说时,甚是意得志满,以为九天罗刹那心光慧剑,必怕邪法,绝不敢轻易下落。
谁知也有失算之处,那知九天罗刹早知道妖障邪法,故作声东击西之计,剑方出手,左手已将七彩夺命打了出去。
毒蛊神枭见九天罗刹真的不敢以剑劈来,方自暗笑,突然微觉身后有响动,连忙回头看去。
仿佛看到似有七彩霞光一闪,还未想到那是什么东西,突然一声“轰”然大震,跟着就是火光直冒,刹那之间,火先弥布空中,向下罩落。
到这时,毒蛊神枭才知上了道儿。
须知,那些蚕蛊最怕的是火,那些随侍的苗女,虽都是毒蛊神枭的门下,见状难免惊慌,不过,毒蛊神枭平时规条严厉,她们不奉命不敢妄动。
毒蛊神枭见状不好,顾不得她那门下,仅只高喊了一声:“快逃!”人已飞身而起,向湖岸疾飘。
她的号声发得晚了一步,她刚飞起,那七彩火花底已然下,同时竹辇方圆三丈之处,被炸成地层下陷,地底发出一团银光,才一闪,便又爆裂开来,万千银弹,上下横飞,震得四外山岳,一齐“轰轰”作响,半晌不歇。
原来,九天罗刹在打出七彩夺命之后,又连续打出数粒霹雳子,才造成这样大的声势。
那些苗女妖童,连同竹辇上许多的蛇虫恶蛊,以及那一支抬辇的大龟,俱都炸得断头裂肤,粉身碎骨,残血零肉,飞洒如雨。
毒蛊神枭仗着她武功造诣不见,见机迅速,一见情况不好,脱身得快,总算飞出险地,但却落入湖中。
这一来,她可真算得十分狼狈了,但也激发了她的凶性,怒喝一声,转身就向九天罗刹扑去,挥舞起手中蛇鞭,发疯似的抡打不休。
九天罗刹手中虽有一柄心光慧剑,无奈对方那蛇鞭在抡舞间,发出一阵阵腥臭之气,扑鼻欲呕。
经此一来,任她有一身本领,也无用武之地了。
毒蛊神枭就劲把蛇鞭一抖,蛇头连点,一下子制住了九天罗刹的剑式,毒蛊神枭刘碧霞制使九天罗刹之后,怒骂道:“你这个狠心毒肠的贱丫头,当年咱们同门学艺,师姐我可待你不薄,你竟如此的还报我,今日你落在我的手中,不会有机会给你了,我且先弄个榜样儿给你看……”说着,高声喊道:“仙儿何在……”
连喊两次,不见应声,心里一惊,正要开口再喊,突听—个冰冷的声音道:“打不死的妖孽,竟敢如此猖獗,你那宝贝儿子,连他那一篓子妖蚕,俱已被我弄死了,你还穷喊什么劲?”
毒蛊神枭闻言,这一惊非同小可,她平日纵横苗疆,自问无敌,不想一旦遇见能手,所带门下子女,十九伤亡,连自己唯一爱子,也没有保全住,真是痛心已极。
她痛心已极,回身一看坐在地上的九天罗刹,一顺手中蛇鞭,楼头盖顶,朝着九天罗刹头顶,猛砸下来。
眼看着这一蛇鞭砸下,九天罗刹就得头破脑裂,命丧就地。
就在这时,突然一股大力推到,毒蛊神枭拿不稳手中蛇鞭,竟然脱手飞抛向湖中,连她本人也被那一股大力,推得向倒退了七八步,抬头看去,见面前站着一位身材高大,满面红光,白发驼背的老人,瞪着一双精光灼灼的眸子,凝望着毒蛊神枭。
毒蛊神枭一见这位驼背老人,吃惊的道:“是你……”
老人冷冷的道:“你想不到吧!你那毒蛊并没有害死我,你今天还不觉悟,仍要逞凶害人么?”
毒蛊神枭闻言,气得花容惨变,眼见当年自己心爱的人,对自己却毫无一点情意,恩怨情仇,不禁把心一横,怒喝道:“赵无忌,我今日和你拼了!”
一言甫毕,倏地将头发披散开来,来了一摇,满身都是火烟红光围罩,“即”的一声,尖锐音啸莫处,忽从身上飞起一条红蛇般的东西,直朝驼背老人射去。
驼背老人哈哈一声长笑,喝道:“好孽障,死在眼前,还敢逞凶!”
喝声中,从怀中取出一个葫芦,刚刚向外一甩,就见那毒蛊神枭早巳放出许多恶蛊,有的像蝎子,蜈蚣,有的像守宫,蜥蜴之类,约有七八种之多,个个身带烈焰,金星乱迸,最后将口一张,吐出红光灿烂的一条蚕形恶蛊。
视出现,长才数寸,迎风暴胀,长约丈许。
十来条恶蛊在那蚕形恶蛊出现的同时,身上一阵暴响,立即分化开来,其数何止千百。
刹那之间,满天空俱是各种毒虫恶蛊,齐声怪啸,张牙舞爪,分作三路,一路扑向那驼背老人,一路冲向沙洲,一路向着被困的九天罗刹,如飞蝗过境般,涌扑而来。
这寸,淮彬所担心的,乃是沙洲上的那些人,连忙闪身纵起,立即飞回。
等他到沙洲一看,那些恶蛊早巳先他飞到,幻依姊妹和麻姑三人,幻依舞起莲剑,施展出“金轮普渡”绝招,化为径丈大的一圈白虹,徐徐运转,激起来劲风生啸。
那些恶蛊,只一被劲风拂着,立被吸人光圈之内,转得几转,就成粉碎。
麻姑挥舞起舞心戒刀,那戒刀虽仅七八尺的光芒,护住全身,那些恶蛊一碰上那光芒,立即寸断落地。
晓云却手持那得自巨人的网兜,往空捕捞,一等恶蛊坠落,不等人网,左手白虹剑横着扫出,便即杀死。
奇怪的是那些恶蛊落地以前,还长有数尺,—经杀死便剩下寸许长短。
再往天空一看,想是那些恶蛊也知厉害,离地有,十丈高下,密密层层,简直不看也有多少数目,密集当空,恰似一片火云一般,将沙洲完全笼罩。
淮彬也连忙舞起玉莲,同样施出“金轮普渡”绝招,不过,他的功力要比蔡幻依高得多了,一经施展,激起劲风有十丈方圆。
经他这么一施展,逼得那些益虫向后飞退,但是并没有远去,仍将沙洲围了个丛丛密密的,怪啸之声,震耳欲聋。
大约有半盏茶时,淮彬已看出恶蛊确实厉害,似这样相持下去,总有力竭之时,到那时,就恐怕难以脱身了。
就当他正然愁思无计之际,忽见空际出现两道光华,似电掣般闪了两闪,接着便听到几响雳霹般的炸音,连珠爆发,与满空中恶蛊怪叫之声,混成一片。
忽听麻姑惊叫一声道:“师兄,快看!”
淮彬自过湖以来,因为自顾不暇,始终注视着当头恶蛊的动作,一直没有想到对岸的情形,浮尘上人和九天罗刹在困中是否脱险。
及至闻声,往对岸一看,只见九天罗刹仍在原地打坐,全身却被百丈青朦朦的烟雾,层层罩住。
浮尘上人那高大的身躯,带着一团白光无数金星,在那万千蛊火妖光丛中,飞舞起落。
淮彬诧异道:“这青雾是何时降下的。”
麻姑道:“就在那些绿怪物起飞时,洒下了青雾。”
原来浮尘上人在飞舞间,从怀中掏出一个尺许的红盒,一打开来,便从盒中飞出一个浑身碧绿,满带足星,形如蜘蛛,两翼六足的怪物。
这时,满空恶蛊,俱密压在九天罗刹身外的气网之上,见有人来,刚飞了上去,立时炸声大作,从那六足怪物口中,喷出十七八个碗大的绿烟球,一晃眼,爆发开来,化成绿色浓雾,将九天罗刹罩住。
正数说间,忽又听诸葛异喊叫道:“咦,恶蛊怎么都飞走了?”
言还未了,对湖那只绿蛛,倏堆冲雾而出,往沙洲上空飞来,围绕在沙洲上的群蛊刚刚飞起,两下迎个正着。
众人在下面,看得甚是清楚,见那绿蛛,只有栲栳般大小,一双绿眼,阔口血唇,满身都是金星,六只长脚,一双小翼,锐利如钩,顶上似系有一根彩线,长约数十丈,一头在那驼背老人手里,口中怪啸连连,声如炸雷,与蛊群相隔,约有十丈左右,怪口张处,又是十七八个绿烟球喷出,晃眼爆散,化成数十丈浓雾,崩雪飞洒一般,白天直下,将所有恶蛊,全数罩住。
顷刻之间,那雾越布越远,与对湖的青雾,连成一片,除了恶蛊悲鸣声之外,只见一团碧影,几道光华,在万千蛊火妖光中,往来驰逐,所到之处,蛊火便以殒星一般,纷纷坠灭。
约有刻许工夫,蛊火渐稀,想是知道厉害,似要冲突出来,无奈在青雾中心,还可以往来飞扑,一经飞到边缘,便似昆虫入网,被雾粘住,停在那里,动弹不得,再被那碧影飞将过来一扫,立即消灭无踪。
像这样前后经过有个把时辰,适才那些凶恶繁密的满天蛊火,竟自消灭无踪,只用那条火蛇般的东西,有七八个满身火焰金光,大小长圆不等,颇似妖女初放恶蛊寸所见妖物,在雾影中,与那碧影,还在往斗驰逐。
这时,绿雾益发浓密,除了那条火蛇还敢于上前外,那蜈蚣、蛇蝎等七八条恶蛊,俱围在那绿蛛的四处,欲前又却。
∧谥幸桓雒缛耍醇饷锤叽蟮姆事梗鋈黄鹆颂靶模胗枚炯渌溃似ご厝ィ粲牒嚎汀??
他念头一转,弩弓随手出一箭,正中那驯鹿股际,心中大喜,知它在数百步内,毒发必死,少时便可下去寻觅。
就在他发箭之时,眼前一道黄影,一闪而过,此时,那中箭和未中箭的逃鹿,本是比肩疾驰,忽然停步跃起,“呼”一声悲呜,便自倒在地上。
三人定眼往下一看,就见一人似猿非猿,比人还高大,长臂利爪,通体黄毛的物怪,不知何时窜到了坡上,将那两支驯鹿,一爪一个抓起,扔在地上。
那怪物弄死二鹿之后,长啸一声,又从地上将鹿抱起,举爪朝鹿头上一抓,那鹿的脑袋,连着五六尺长,枝条也似的大角,竟自被它揭起,接着张开怪嘴,对准鹿脑一吸,一股带着鲜血的鹿脑髓,“突”的一声,被怪物吸进嘴去,咀嚼有声。
第二支鹿也被它如法泡制,仿佛吃得津津有味,吃完放下,并不吃肉。
这时,兽群业已逃尽,只剩怪物一个在坡上。
芳姑和两个苗人,俱都看出那怪物目光如电,疾逾飞鸟,比刀剑还要锋利,全都禁声不敢妄动,满以为再待一会,怪物必要前去迫那一群野兽,与自己所行方向相反,不足为患。
谁知,苗人先时那箭,却惹出了杀身之祸。
原来苗人弓劲如深射着肉之处,本不易坠落,但是这一箭,只射在那鹿的胯骨上面,箭头没入三四寸深,经怪物神力擒鹿之寸,一扔一放,业已活动松落,“铮”的一声,落在山石上面。
怪物寻声拾起,看了一看,又拿在鼻孔间,闻了又闻,便昂起头来,四外乱看乱嗅。
芳姑见状,知道情势危急,一面手持兵刃暗器,暗中准备,一面寻找逃脱之路。
这时她才看清存身之处,是个孤峰,上丰下锐,离地三丈多高,有这么一块丈许方许的石笋,森列的危口,突出在外,竟做了三人藏匿之地。
初上来时,本已匆忙,只道便于藏身,不料却是一个不能上下绕越的死地,不由心急起来。
那怪物行动如飞,下去必为发觉,除了照旧潜伏,等它走去而外,别无善策。于是,忙朝两苗人打了手势,不许妄动,以免一击不中,反无退步,各自坚持兵刃暗器,伏在石笋后面,连大气也不敢出。
待了好大一会,忽听那怪物怪哼了声后,便无声无息,探头看去,只见那怪物来路上,有一点黄影闪动,转眼失踪,死鹿和那毒箭,俱在地上。
三人估量着那怪物已然去远,放箭那一苗人便将箭拾起,苗姑因为那一箭,几乎弄出大乱子,便再三告诫,不可再去惹事。
谁知苗人天生愚蠢,才得免祸,贪念复炽,两人执意要将那两张鹿皮剥走,任芳姑如何劝说,就是不听。
芳姑也是年幼心粗,以为怪物刚去,不见得就会回转,已想这般凶狠的东西,如不除去,终是本山大患,先时因见那怪物爪利若刃,身轻力大,自己藏身形势太恶,诚恐一个弄它不死,弄巧成拙,反受其害。
如今身在地上,可以随意自如,苗人毒箭见血必格,万一怪物再来,只要机警一已,三人分开用毒箭射它要害之处,纵使它乘着余力,弄死个把苗人,给大家除害,也还值得。
她想到这里,反悔适才为怪物凶威所慑,没有下手,任它从容而去,太已失策,便任两苗人去剥那鹿皮。
这时,她忽觉内急,便在附近择了个隐蔽之处便解,事完,刚将衣衫整好,忽听苗人一声惊叫,情知有异,旋即飞步跑到前面一看。
就见一个苗人,业已死在山坡之下,血流满地,另一苗人手持着断了半截的刀把,正从坡上,没命一般,飞纵下来,后面追的,便是先前所见的那个怪物,两下相距,仅只四五丈左右。
芳姑眼看两个同伴,一个惨死,一个危险万分,当时激于义愤,一声娇叱,照准那怪物两只怪眼,接连就是好几箭。
谁知那怪物,行动迅速,疾如飘风,目力已极尖锐,当芳姑的箭发出去时,哪前跑的苗人,已知那怪物从后飞纵过来,一爪抓向后脑,立时脑浆进裂,死于非命,它正要落地,吸吮脑髓,一见箭到,另一只长爪,往上一伸,那箭竟被它挡落在地。
说时迟,那时快,芳姑弩筒内,一排十二支连乐弩,照准怪物身上要害,一将发出,除打它双眼的几支,俱被它拔落外,余下七八支,虽然支支打中在怪物咽喉等处,可是怪物却丝毫未察,也未来扑。
那怪物就站在坡前,先朝芳姑张着獠牙,怪笑一声,一面用双手护着双目,一面抓起苗人尸首,张开大口,对着脑门只一吸,“突”的一响,和先前那两只鹿一样,苗人的脑髓,带着鲜血,全被它吸入口中,嘴嚼了两下,便咽入腹中。
然后它举爪一抖,那苗人的尸首,像抛球一般,被它扔出去十几丈高远,坠入山沟之内,接着又是一声怪笑,两臂一伸,摇着两只利爪,向芳姑慢慢走来。
芳姑见它生吞人脑,这等惨恶之状,早巳吓得神智昏乱反倒忘了转身逃走,正打算再发第二排毒药弩箭。
那知,她箭刚装好,未及发放,忽见怪物已走了过来,猛的一惊,这才想走逃走,连忙转身便跑。
论芳姑的武功,虽比两个苗人要强得多,但是穿山越岭,纵高跳远,却与二苗不相上下,怎能逃得脱怪物的追扑。
无奈孽缘注定,天命若此,那怪物见芳姑生得美丽,竟动了淫心,不肯伤她性命、只是追逐不舍。
芳姑也不知怪物是何用意,追逐了一阵,渐渐逃离那湖不远,姑娘见怪物三面拦堵,只有一面不拦,猜出前面定是怪物巢穴,暗忖:“怪物今日人脑必已吃饱,想将自己逼了回去,留待明日享用。”
再一想:“自己没有活路,这一追逐,所带两排毒物弩箭,俱都发完,现在武器就只剩下手中一把苗刀,和家传三支金梭。”
同时,她也逃得筋疲力竭了,她已看出,那怪物除了口眼耳鼻之外,周身刀箭不入,何不缓了步法,容那怪物迫近,先用三镖,打它口眼,若再不中,索性就迎上前去,以苗刀刺它口鼻。似这般喂饱毒物兵刃暗器,只已微破皮见血,无论它性子有多长,不过一个时辰,一定会毒发身死,到那时,能够逃得更妙,也算为同伴报了仇,为人间除了害,总比白死要强。
她思忖了一阵,打主意死中求活,于是把心一横,目力极壮了几分,忙把左手空弩筒丢了,将右手苗刀交到左手,负囊取出三支梭镖,脚步由快而慢,一面跑,一面不时的回望。
见那怪物嘻的张一张獠牙,血红的大嘴,一路欢蹦的追来,离身约有三四丈左右,知道危机已迫,不敢再为延迟,放缓了脚步。
跑着,跑着,忽然觉得脚底下似乎踏着一根软的东西,因为她此刻全心都在打算除去那怪物,是以也没细看,一面跑,把周身的力量,全都运集在右手指上,猛的一回身,仍用连珠手法,两镖打怪物双眼,一镖打怪物张开的巨口,同时发将出去。
那怪物虽然身上坚韧,不怕刀箭,到底中到身上,不无痛痒,它起初也恐两眼为人射中,甚是留神,乃见芳姑弃了弩筒,知道她射的东西,是从筒中发出,以为敌人暗器发完,疏了防范。
论说,芳姑打出的这三支梭镖,它本难躲脱,但只中上一镖,便可了账,无奈上天注定的冤孽逢时。
原来,芳姑方才踏着软的东西,乃是一条横越山径,有茶杯粗细,两丈长短的一条大红蛇,身子已差不多过完,只剩一点尾巴,动芳姑一踩之下,一负痛,立时盘身掉头,回转来咬。
偏生那蛇身子太大,大前半截,正钻入道旁密菁之中,回旋不易,比平时要迟缓些,芳姑发镖,正值怪物跑近前,那蛇也刚刚昂头穿起,以为是它仇敌,张开毒口,红信焰焰,朝怪物颈间便咬了过去。
三方面俱是不前不后,同时发动,那蛇恰好做了怪物的挡箭牌。
怪物此时正是动情之期,此刻欲念火炽,专心一志,注定前而逃人,猛见这么长大的毒蛇咬来,骤不及防,也自心惊,连忙将头一偏,伸爪便去抓时,“呛啷”连声,芳姑头一镖竟将大蛇后脑袋打碎,第二三两镖俱都擦着蛇身滑过,坠落山石上面,—镖也未将怪物打中。
那蛇也相当的性长凶恶,头虽被梭镖打碎,颈子又被怪物利爪抓住,但身子却还似转风午一般,接连几纵,便将那怪物上身,连一条左臂缠起。
缠到末了,那尾巴“叭”的一声,打在怪物后背心上,这一击,何止千百斤的力道,打得怪物野性大发,连声怪哼,便右手抓住蛇的七寸,用力一扭一扯,竟活生生的将蛇扭成了好几截,那蛇才真正的死去。
怪物从蛇环中纵了起来,想是恨到了极处,抓起死蛇尾巴,连抖了几下,没有抖直,又用两只利爪乱抓,向山石上乱甩,激得血腥四溅,约有顿饭光景,那蛇竟被它揉搓成了个稀烂,然后又往空中一抛,往山涧那一边落去。
芳姑见三镖同时发出,怪物如似并未查觉,心正暗喜,倏然瞥见怪物身前,窜起一条红东西,恰好挡住怪物头前,代怪物挨一镖,接着听到钢镖落石之声。
见那条红东西,竟是一条朱鳞长蛇,已将怪物上身绞住,被意还以为毒蛇挨了一镖,未中要害,这种不常见的红蛇,其毒无比,只要把怪物咬上一口,自己便可脱难。
及至仔细一看,那蛇虽将怪缠住,不但没有咬得怪东西,蛇的七寸反吃怪物抓紧,只管两爪乱抓乱扭,连身往山石上磨擦撞击,血肉纷飞。
芳姑见状,知道这蛇必然无幸,等怪物脱身,仍会找罩晦气,刚想就此逃走,猛又想到怪物行动如飞,凭自己脚拼,万一跑它不过,何况又累了这么大半天,最好还是和怪物拼了吧!只要对准怪物要害,刺它一下,如果失败,自己就横刀自刎。
她主意打定,刚一起步,怪物已从蛇圈中,脱身纵出,前爪拉住蛇尾,抡将起来,一路乱抖乱晦,整块山石,挨着便碎,人若被箭打上,怕不成为肉泥,不由已快气馁。
就在这进退犹豫之际,那怪物倏地将蛇一扔,便朝她奔来,芳姑自知难免,便不再存逃走之念。暗将气力运在右臂之上,等怪物近前,拼个死活。
那怪物在新胜之后,兽性发作,一见芳姑立而不退,正合心意,长啸一声,身了一纵,便到了芳姑面前,相距数步远近落下,仍和先前一样,咧着一张怪嘴,垂着长可及地的一双前爪,缓缓走近。
芳姑见怪物快要近身,更不怠慢。猛地一声娇叱,双足一点劲,端着死手毒矛,对着怪物口中刺去。
原以为怪物老是张着大嘴,只要稍为刺破点皮,便可成功,却未想到,怪物前爪连臂,长约丈许,那短矛长也不过五六尺左右,身刚纵起,还未刺到怪物口边,怪物两臂一抬,两只前爪伸处,一爪轻轻将矛抓住,另一爪已向芳姑抓到。
芳姑见势不住,心中一害怕,昏乱中也忘了用刀自刎,翻手一刀朝怪物来爪砍去,刀欲在那怪物爪背上面,耳听“卡嚓”一声,矛已折断,怪物虽被砍了一刀,并未怎样,自己只觉得眼前一花,膀臂间一阵奇痛,怪物好狰狞凶恶的面目,相隔自己头脸,仅只尺许,不由吓了个胆落魂飞,连惊带痛,立时晕死过去。
过了一会,觉得身子凌空,臂间似被什么东西抓紧,耳边又听一响,睁眼一看,身子已被怪物擒住,凌空捧起,行经之地,乃是一片湖水,怪物就在那湖面上,踏波飞行。
芳姑知道自己既然被捉,定难活命,暗用气力一挣,相挣脱怪物掌握,好坠入湖中,让水淹死,也许能落一个全尸。
偏那怪物十分仔细,芳姑刚一挺身,便被怪物抓紧双擘,肋骨以下也似疼痛起来,挣了两次,没有挣脱,只得听其自然了。
她明知必死,渐渐心定,反而胆大起有,定睛看那怪物,除身长力大,爪利如钩,遍身黄毛,生相狰狞外,最奇的是它那一双怪眼,眸子一半突出,精光闪烁,时红时绿,滴溜溜乱转,变幻不定。
还有它那两条臂膀,也长得骇人,乍看去颇似那通臂猿猴一类,细吞胸臂毛之处,竟隐隐生一片细密的逆鳞,难怪刀枪弩都伤它不得了。
芳姑正想不出它是什么山精野怪,水声歇处,业已抵岸,怪物竟将她放下,咧起着大嘴,暗忖:
“怪物不知如何,摆弄自己,此时不速寻一死法;还等何时……”
心念动处,见怪物相隔自己,约有丈许,立足处正在湖边,一个冷不防,双足一顿,便往湖中跳去。
那怪物好似早就防着她要跳湖,当芳姑身形纵起,还未落入湖中,便被那怪物一爪抓住,依旧捧着她,走向沙洲中心,离水较远的一片树林之内,轻轻放下。
芳姑曾目睹怪物生裂人兽头脑惨状,以为这次被它擒回,必将怪物惹恼,去死越近,便将双目一闭等死。
那知,过了半天,竟没有一点动静,再睁眼一看,怪物仍然站在身前,怪笑不止,目不转睛,注定自己,几次欲前又却,看去欢喜非常,芳姑心忖:
“怪物何等猛恶,这半天的工夫,无沦人兽毒蛇,都是遇上便死,何以单单不伤自己……”
正自猜疑问,猛的一眼看到怪物腹下,一物翘然,心中一动,再证以怪物发笑的神气,想到难堪之处,不禁粉面发烧,心中真个比死还要难过,急的她浑身是汗,眼泪夺眶而出。
正自失魂丧己,张目四顾,突见身侧不远,竖立着一块石笋,高约丈许,还恐怪物察觉,强提着心,缓步移近前去。
容到离石只有四五尺之远,突的将头一低,双足一顿,直往那石上撞去,眼看离那石笋,仅只尺许,随着她眼一闭心道:
“这一下定然是个脑浆崩裂,死于就地。”
就在这生死瞬息之间,突听“砰”的—声,臂间一阵剧痛,身子又被怪物抓住,怪乱中回头一看,怪物已将自己抱住,一张毛脸,正向两肋上挨来,连怕带急,狂叫一声,人便晕死过去。
芳姑这大半天的工夫,可说是已受尽了辛劳惊恐,又当亡命奔驰之余,心力交瘁,那还禁得这么一来,由此便不知人事。
等到醒转来一看,怪物已不知去向,四处黑沉沉的,用尽目力,只依稀辨出一些景物,仿佛是在一个洞穴中,睡在一个大条石上面,还铺着兽皮,全洞大约三四丈方圆,并无门户。
她感觉到自己下部,仍然有些隐隐作疼,全身感到乏力,方打算将身挣起,寻路逃走,昏茫中猛一使劲,才知两手被怪物用东西缚住,脚跟上面,也缚着一根生藤,藤的一端,用一大石压住,休能挣下石来,近坐都十分费事。
身已用污,先是急愤欲求一死,几次用力想将手足的藤挣断,以便起身寻一自尽,偏偏那种苗疆出的山藤。异常柔韧坚实,怪物事完之后,防她寻死,连缚了好几道,芳姑虽然身有武功,当时力已用尽,而且又在纵欲之后,那里挣的断,只急的她两泪交流,心如刀割。
正在情急之计,猛又想起老父年老,隐身苗疆,只自己这么一个相依为命的女儿,平日爱如性命,如果归时,知道自己失踪之事,怕不急死,势必询明入山根由,前来寻找,怪物那样厉害,遇上岂能免祸,想到这里,不禁汗流夹背,心胆俱裂。
过了一阵,勉强镇定心神,沉着气仔细的一想:.
“自己反正是死,如怪物不怕下毒手镖,率性假意顺从,由它摆布,叫它松了绑,只要能过湖,寻着一两只毒爪,便可乘他熟睡之时,拼个粉身碎骨,照准两支怪眼,刺将下去,与他同归于尽,即可报仇,又可免老父回山寻来遇祸。”
她越想越觉的有理,便静静盘算,耐心等候。
过有个把时辰,突听洞壁外面,有大石移动的声音,一会日光自入,现出一个洞口,跟着便见怪物走了进来,两臂上好似拿着许多带着枝叶的东西。
才知这洞的门户,就在前面,洞并不深。只是怪物出去寸,用大石堵死,黑暗中一看不见。
正自寻思,那怪物已目往身前走来,已到先把两把爪棒所之物,放在石上,睁着一双怪眼,仔细朝芳姑一看。
见她已醒,好似高兴非常,欢笑了一阵,就将一颗头低将下去。
浑身上下一阵乱嗅乱舔,芳姑被它舔到痒处,忍不住笑出声来。
怪物见芳姑发笑,没有像初擒到手时那般死命挣扎,越发心喜,就先将芳姑脚上绑的山藤除去,那么坚韧的山藤,被怪物的利抓一捏,立时寸断,却又未伤着皮肤。
芳姑见了,好生骇然,方知用力不行,只将绑了的双脚微伸了伸,便即止住。
怪物捧起她的脚来,嗅了一阵,又看了芳姑的面色,连手上的绑藤也给去掉,芳姑业不理它,只将两手连搓带捏,少解麻痒。
怪物见她始终没有动,喜欢的乱蹦乱跳,不时仍伸下头来乱舔乱闻,似这样骚扰了一阵,突然怪物从捧来的一堆枝叶中,取了一枝,递给芳姑。
芳姑接过来一看,乃是十几把枇杷,被怪物连枝采来,看见食物,这才想到自己正是饥饿万分,便摘下来,连吃了七八个。
将要吃完,怪物又递过一枚,除枇杷外,还有桃杏,和许多不知名的山果,芳姑才知怪物很通人性,适才出洞,竟是为自己去找食物。
她饱餐了一顿,才吃了十分之二,怪物似嫌她吃的太少,又强着她吃,芳姑连连摇头方止。
吃完之后,芳姑以为怪物必然又要上身蹂躏,那知怪物除了满身闻舔外,并不似先时那般狂暴,后来竟将芳姑抱出洞外,放在石上,口中怪叫,两指上下四方乱指,那意好似说,这个地方就是它的巢穴。
芳姑见那洞穴,集在一处不甚高,泥石混合的短崖之下,地势极为隐僻。
这是皓月当空,碧霄澄雾,趁着四处清波浩浩,明乎如镜,花木扶疏,只因零乱,真个是清景如画,幽绝人间。
若换平日与老父同此登临,岂非快事?
不想为了救治别人,力行善事,深入荒山,遭此横祸,与自己并肩把臂的,竟然是个可怕无比的精野怪,一阵心酸,不由流下泪来。
怪物倒也情重,见她如此,也着起慌来,不住口叫爪比划,意在劝慎。
芳姑恐露破绽,以后难于破解,只得勉拥悲苦,强作笑声。
怪物时刻留心,见她不再寻死,说不出的心喜欲狂,想尽方法,作出诸般丑态,以博芳姑的笑脸。
芳姑不示意进洞,它也在身侧陪着,寸步不离,直到月落参横,东方见晓,芳姑先是怕它又动淫念,乐的挨一刻是二刻,后来委实体态难支,便在石上倒下。
怪物见她卧倒,便轻轻将她抱起,走入洞去,芳姑情知难免,强又强不过,只得由它。
谁知怪物竟老实起来,将芳姑放倒石上,它便伏在芳姑的脚头,动也不动,芳姑困极,一切均听其自然,倒头便自睡去。
及至一觉醒来,觉的手臂依然作痛,睁眼一看,洞口漆黑,怪物已走,只有洞口石缝里,有几点漏远来的日光。
手脚仍和昨日一样,被怪物用山藤绑了个结实,知道怪物虽不伤害自己,可是防逃防死之心,绝非—两天之内所能解免的,欲速则不达,只得过些时日再说,不过,心中奇怪,自己不会睡的这样死法,竟一丝也没察觉,好生不解。
不一会,便又听到洞口移石之声,怪物走近,除和昨日一样,带来许多山果外,还夹着一条生鹿腿。
芳姑暗想,终日以山果为食,也难充饥,见那鹿腿生劈下来不久,十分新鲜,便走向湖边,用水洗干净,一摸身上,衣服虽然被怪物撕成碎片,幸而还尚赏好,剩有一点火种,尚未失去,只是这么大的一条鹿腿,没有刀,不能整个吃食。
明知刀矛之物,具在对岸,只是无法取用,无奈只得拾些干柴,把火点着,持着鹿腿,往火上去烤。
那肉太厚,外面已焦,里面未熟,又不能再烤下去,得停了手。
打算冷一会,再试撕着吃。
那怪物先见芳姑烤肉,它只在一旁欢跃,也不扰她,及见她把肉烤好之后,却对肉发呆,意懂到她的心意,走向前来,抓走那条鹿腿,一阵乱址,具都撕成一二寸粗细的肉条。
芳姑见它能解之意,便和它比手势,要那天遗失的刀矛镖箭,怪物只是呆笑,意思未置可否。
芳姑以为它不懂,比了一阵,也就罢了,因为一日夜工夫,就只昨晚吃了此果子,腹内空虚,挑了两条熟而不焦的鹿肉一吃,竟然是香美异常,便比手势,叫怪物吃。
怪物却摇了摇头,只吃了几十个山果,芳姑吃完鹿肉口干,也跟着吃了些,又将剩余没烤熟的鹿肉,在火上烤熟,准备晚间饿了食用。
由此,那怪物便欢欢喜喜的,陪伴着她,寸步不离,除不时捧起她的身子闻舔之外,并没有再动淫念。
直到天近黄昏,芳姑将存烤的鹿肉,又吃了一饱,怪物突要芳姑进洞,芳姑想连鹿肉带回洞去,怪物连连摇头,后来也未强加阻止,只是笑了笑,就进洞去。
进洞之后,先把芳姑闻舔了一阵,突然连声怪叫,用手朝石旁抓起一把山藤,便来绑芳姑的手脚。
芳姑自是不愿,忙连说带比,哀声央求,心想:
“一次免绑,日后便可勒住手。”那知怪物并不理,芳姑看出怪物不愿伤害她,举动甚是留心,便和它强技。
正自手舞足蹈,猛闻一股子奇香透脑,面上似有争叶时过,立时便不省人事。
醒来一看,黑洞洞的,手脚已被绑好,知道怪物一绝,不肯放过自己,枉被污辱,怪物手脚如此机灵,要是报不得仇,岂不更冤,如就此寻一自尽,又恐老父寻来,遭了毒手,不得不舍垢忍苦,以待良机。
她伤心的悲哭了一阵,怪物又从外面回来,照上两次一样,把芳姑抱出去看月,到了洞外一看,不禁火已升起,火堆旁还堆着两条肥鹿腿,和日前遇见怪物失去的—把苗刀。
九拜怪物,竟似明白自己的心意,怪不得适才不叫取那残肉,照此下去,不难有机可乘,不禁悲喜交加,用苗刀割了些鹿肉烤吃。
乘着怪物欢跃高兴之际,又比手势,要那失去的镖,那怪物摇摇头,及至连比了几次,怪物竟怒吼起来。
芳姑见不是路,忙即停止了手势,暗想:
“这东西如此精灵,看它每次出门,都那么防备严密,说不定用心已被它看破。”不禁又着急起来。
当晚,怪物虽无不利的举动,却没有往日对芳姑那样亲了,芳姑对月坐了一会,示意回洞,怪物仍将她抱了进去。
芳姑心虽忧急,且喜那怪物好似生有特性,自从被擒来那一晚,受了奸污外,一直没有受过蹂躏,每日都是刻板生活,怪物卧在芳姑脚头,总在天未明前出去,交午回来,申酉之交又走,入夜方回,每次出去,必将芳姑用山藤绑,回来又带了许多山果野肉之类,与芳姑为粮。
似这样又过了好些天,芳姑枉自焦心,无奈无机可乘,幸而怪物心灵,言语虽然不通,但手势比上两次懂了。
芳姑渐渐也听得出它啸声的用意,因和它一提镖箭,怪物便即怒吼,不敢造次,又恐老父寻来,只得和它打手势,劝它遇到生人,不可伤害,怪物仿佛懂得,将头连点,方略放心。
每次怪物回洞解绑时,山藤全被弄断,沙洲上花树虽多,那山藤却不见得有,但同时,怪物往石旁一捞就是,而且绑时,总是闻到一股子异香,即行昏迷不省人事。
这一天,又值下午,怪物又该出来了,芳姑乖乖的任由怪物捆绑,暗中留神,将气屏住细看,那土穴不封闭的,本来透光,又值斜阻反射之际,看的十分清楚。
就见那怪物捆身之际,突从石后,取出一根长约数寸,生的极繁密的五色小花,朝自己鼻子上扫了一下,想是那花作怪,忙即初作昏迷,把眼一合,耳听怪物转身,才眯缝着眼,偷做一看,怪物已往外走去,洞口也未用大石堵住。
约有顿饭工夫,芳姑正想脱身之计,怪物突又转来,一爪仍抓着那枝小花,一爪却抓着一大把去了枝叶山藤,匆匆塞向大石后,又朝芳姑闻了一阵,然后纵出洞外,将大石移来堵好洞口,方长啸一声离去。
芳姑想起那五色异花,沙洲后面东面,生有一大片,那日自己无意中,想采一枝闻香,被怪物抢了去,扔入湖中,原来有迷人的功效,如能在暗中藏起一两枝,乘怪物与自己亲热时,一个冷不防,给它闻上,至少有个把时辰昏迷,岂不可以下手。
盘算了一阵,怪物便自回转,又将芳姑抱山洞外,芳姑想来那花,特地强颜欢笑,要怪物陪着,往沙洲后面深林中散步,芳姑所带火种本来不多,到了晚上,因怪物寸步不离,刚一走到花的面前,便被阻住,芳姑怕惹怪物疑心,越不好办,只得暂时歇心,伺机再行设法。
此刻,诸葛风也带了人,寻到了湖边。
天色渐渐的黑了,便取此兽肉,饱餐了一顿,芳姑终是报仇心切,趁着月色,仍邀怪物前往沙洲后面散步。
到了半夜,花未偷到手,突然起风了。
芳姑留的火种,两日前业已用完,每次烤完鹿肉,总将余死留着备用,不想狂风骤起,一些余火,全被大风刮灭吹散,一点火星都没了。
芳姑见状,大为着急,忙和怪物比划手势,怪物突朝对岸连指,芳姑定眼从藏身的密林中,往隔湖对岸一看,竟有一点火星,明灭了两下,当时还疑是蚩光木火之类,正想和怪物比锐,怪物已将她抱起,回到洞中,匆匆用山藤将她手脚绑好,放在石条上,出洞用石头堵好而去。
芳姑躺在石条上,猛想起适才所见,颇似苗人吸烟,发出来的火光,莫非老父亲已回来,闻得凶讯,带了苗人寻来,如被怪物发觉闯去,倘真遇上,怎生得了。
她越得越着所料不差,只急得她通体汗流,无计可施,身子在石条上,一路乱挣滚下地来,滚到洞口,就着石隙,往外看去。
外黑面洞洞的,那洞穴已在丛林深处,有草树阻碍了月光,只听大风呼号,恍如潮涌,与湖中浪击石打击之声,响声一片。
湖对岸的情形,除有时发现怪物那一双放光的怪眼,一闪而过,和间或从狂风中传来的一两声怪哼外,别的什么,都听不见。
她提心吊担,在黑暗中,过了好一阵,忽然雷雨大作,对面景色更难窥悉。
因怪物这次出洞,不在预定时间以内回来,心想:
“以岸如果是老父带人寻来,两下绝不会遇上,如为怪物所伤,那怪物必已早回洞,但现在它一去许久未归,再加适才所见怪物那一双怪限,闪烁往来之状,必有来人在那争门驰逐。”
又过了一阵,雷雨全止,反听不见一丝声息,心想:
“难道老父业已发现那和自己所带出的两个苗人,俱为怪物所伤,特地往竹龙山桐凤岭去请无名钧叟前来,除害报仇不成……”
再又想起自己失踪,业经多日,老父先见同行苗人尸首,必当自己也为怪物裂脑而死,倘如他们斩了怪物,径行回去,自己即使将被绑山藤磨断,也推不开洞口石,岂不活活困死洞中,临死也不能见老父一面。
她想到这里,心里—着急,便哭喊起来。
夜深山静,果然不久,便有了回应,竟听出来是老父的口音。
这时,她又想到怪物他去,并未伏诛,又是悲喜,又是忧惶,不知怎样才好,直到诸葛风将她寻到,抬回来时,才哭诉经过。
当时芳姑便要寻死,诸葛风因只此爱女,自是不舍,再三温言劝说道:
“我年将人暮,只你一女承欢,虽然祸生不测,为怪物所污,至多不嫁人也就是了,你纵不念你自己,难道也不念及为父么?”
芳姑闻言,才打消殉身之想,以丫角终老,忍辱偷生。
经此一来,苗人对他们父京越发感谢,都把他们父女当作亲长看待,诸葛风除偶尔出门行商,代苗人贩卖应用东西外,倒也相安。
谁知,两三月过去,芳姑的肚子渐渐大了起来,诸葛风看出有异,一诊脉竟是孕徵,才知芳姑与怪物虽只春风一度,已然成胎。
一来因怪种,二来当地苗人对于少女贞操,虽然并不看重,到底心中惭愧,父女商量,决计用药胎打落。
诸葛风知道原委,打胎却是初次,自己女儿总是格外细心从事,谁知,那胎竟非常结实,诸葛风连用重药,想尽许多方法,一丝也没有效果,反令女儿白受了许多苦头,万般无奈,才想起往桐风岭,去求当初传知道与他的无名钧叟。
诸葛风到了桐凤岭,见了无名钧叟,将怪物的形相声音说了之后,无名钧叟吃惊的道:“它乃深山木客一类,名为葛魍,目如闪电,爪若别钩,但松柏黄精山果一类,因它行动举止像人,喜把人当作同类,并不轻易伤害,一生只交合一次,虽然凶狠异常,对于配偶最是情重,而发情求偶之期,每年只有一次,在它春情发动期间,暴烈无比,人兽遇上均无幸理。
我有制它之法,并能用药化去它天性中遗下的那一点仅有淫根,可惜事先不曾知道,被你弄死了!”
直竖。
他有点奇怪,无名钧叟即来除蛇,为何将婴儿也带了出来,好生不解,他本打算乘怪蛇全神贯注之际,对准它的口鼻等处,给它射上两支毒药弩箭,但因事前没有无名钧叟的知会,看他那神态,甚为慎重,恐于事有碍,不敢妄发。
正自踌躇不定间,见那怪蛇倏地将头向后微缩,再往前一仲,大口一张,便有数道灰黄色的毒气,比箭还疾,喷将出来。
无名钧叟早有准备,见怪蛇一张口,他又目开之间,就见从鼻孔中射出两道白气,一下子就裹住了怪蛇那灰头毒气,似一团云烟般,往回飞滚而来,只听一阵丝丝之声,全都收入葫芦之内。
说时迟,那时快,怪蛇见内丹已失,更是万分急怒,一声惨叫,连身窜起。
此刻,无名钧叟已将葫芦盖好,大喝一声:“孽畜,劫数已至,还不授首!”
喝声中,顺手抛出一柄利剑,跟着运足真气,以气御剑,那怪蛇也只是刚窜起,就见一道光华绕着蛇身,就那么一绕,一下斩为两断。
那怪蛇被斩,下半截蛇身搭落洞口,上半截蛇身仍和末死一般,张口吐信,“呱呱”怪叫,仍朝无名钧叟冲去。
无名钧叟以气御剑,真也灵速,先将怪蛇斩成两断之后,剑光早又回过头来,朝着怪蛇头上,又是一绕,先将蛇身直劈两半,然后一阵乱咬,只见光华闪闪,转眼成了碎断。
怪蛇伏诛,洞口群蛇立时一阵大乱,纷纷作势,向前逃窜。无名钧叟又从怀中摸出不知什么东西,扬手打了出去,那数十条狠毒粗大的毒蛇,立刻被钉在地上,偌大的一个洞口,竟被死蛇的残身,堵是满满地,奇腥之昧,刺鼻欲呕。
到这时,诸葛风才现身出来。
无名钧叟笑道:
“老弟,你受惊了,此时洞中还有余蛇,连这洞外的死蛇腥毒,俱要除尽以后,此间便是乐土了,婴儿性野,被我点了穴道,先时只是以他为饵,此时已无用处,你可接抱过去,使他母子先行相见,等我把这里清理完了,再说详情吧!”
诸葛风闻言,伸手接过怪儿,方要称谢,无名钧叟己回洞中,仍然以气役剑,飞进洞中,只听洞中群蛇,惨叫之声乱成一片。
约有顿饭光景,骚声方息。
诸葛抱着婴儿,回到房中,此时,芳姑业已醒,见老父抱着婴儿,忙道:
“爹,你怎的不怕污秽,进房来干什么嘛!”
诸葛风正向芳姑略说前事,忽听无名钧叟叫唤,连忙将孩儿交给芳姑,跑了出去。
芳姑接着婴儿一看,虽然生相奇丑,那一双眸于却是光芒炯炯,灵活非常,试一摸他周身肌肉,竟是比铁还硬。
刚生婴儿,竟知恋母,一入母怀,便咧着怪嘴直笑,因手足被无名钧叟点了穴道,不能动转,只将一颗头,往其母怀中直钻,口里咿呀不绝,不似适才在隔室那样怪物难听。
素来母子天性,芳姑想到此子虽是怪种,到底也是自己骨血,一边想着,一边抚视,渐渐的转憎为喜,动了母子天性,慈爱起来,
情不自禁的将婴儿卧在自己腕上,照顾逗乐,不禁越来越爱,后来见婴儿老是仰面注视自己,一颗头直住胸前连钻,一时一情不自禁,便解开了怀,喂婴儿就食。
产妇初生婴儿才只几个时辰,那有多少乳汁,乳头才被婴儿咬住,便觉吸吮之力甚大,浑身麻痒,禁受不住,欲待不与,婴儿又求乳甚急,只得强忍着,由他吸吮。
不多一会,诸葛风来抱走,无名钧叟看出有异,问知前情,叹道:
“唉!天命难违。”
诸葛风惊问其故,无名钧叟道:
“令媛全身精血,五分之三耗于怪物,五分之二耗于婴儿,只有五分之一苟延残喘,如果没有这一来,常服灵药,未始不可多活一二十年,如今骨髓俱枯,元阴已竭,纵然有灵丹妙药,也不过是三两年间的事罢了!”
诸葛风闻言,自是悲苦。
无名钧叟劝道:“命由前定,哭也无用,我这次事事谨慎,一切均早有防固,却未料到产妇会给婴儿乳吃。且莫愁苦,好在还有些时日辱命,也许能死中求活也说不定。眼前得先化去这孩子的恶根野性。”
说罢,将婴儿穴道才一解,那婴儿便从诸葛风手中纵起丈余高下,伸出两条比铁还硬的小手,对准无名钧叟抓了过去。
无名钧叟命诸葛风速去,将应用果子取来,就一面闪躲,一面等食物取到,无名钧叟先取了一枚果子,咬了两口抛掉,等婴儿拾起学样,又给他劈面抢来吃了,又将别的食物果子拿在手中不给。
婴儿已是饿急,不由怒发如雷,两条细长手臂,像雨点一般,朝无名钧叟头脸上抓去。
婴儿虽有异禀,遇上这位武林异人,怎能沾得上,只急得他怪哼连连,无名钧叟也不理他,等他跳叫欲乏,又用食物上前逗。
过了两个时辰,婴儿还未停止,渐渐目露凶光,野性大发,口中涎沫乱喷,风次伸出手爪做出攫夺之势,与怪物在日,生裂兽脑的神气,一般无二。
无名钧叟知是时候了,便不住抽空去扯他身纵起黄毛,婴儿又疼又恼,欲罢不能,不由急怒攻心,连伸两脚,口张处,喷出一团半寸方圆的红块,立时上蹬一,怪四平八稳的,由近至顶处跌将下来。业已昏死过去。
无名钧叟忙从怀中,取出一把锋利小刀,匆匆将婴儿后脑削开,从脑门附近,割下一块比铁还硬的三角骨头,放入一个玉匣之内,然后取了一粒丹药捏碎洒在创口,从革囊中,又取出预先准备好的鹿皮,与收口灵谊,将创口贴好。
他动作很快,等一切整治停当,婴儿已然回醒,睁着两只怪眼,不住东张西望,口边带着一丝微笑。虽然仍旧丑怪,但已露出幼生儿的天真,迥不似先前那般凶悍猛恶之态了。
无名钧叟给他一些果子食物,婴儿笑嘻嘻接来便啃,人小食量却大,又加生来就长着上下四颗门牙,不消一会,便吃了好些。越发欢喜,赖在无名钧叟胸前,只管牙牙学语,甚是依恋。
无名钧叟便命诸葛抱了进去,吩咐产妇不可再给乳吃,饿了只可给他饭食果类,因为产妇见了这种怪胎,精备元气已然损耗太多,小婴儿生具异禀,再给乳吃,精血要被他吸尽,纵使神佛,也无能为力了。
诸葛风称谢领命,抱了婴儿进去,依言嘱咐,将婴儿交苗女抱持。
无名钧叟方道:
“我现在给你留下十粒丹药,至少可保五年寿命。除非能聚得千年灵芝,否则终难永年。”
诸葛风闻言,含泪称谢。
无名钧叟在沙洲上住了三日,方作别而去。
岁月如白驹过隙,转眼一年已过,诸葛风见女儿表面上似已复原,细按脉象,真元仍是亏损到了极处。
他心中知道爱女绝难长寿,异常愁苦,还算婴儿灵敏,自生下地来,身健力大,不需乳食,已经无名钧叟切除其他脑中恶骨,是以除性情古怪之外,天性憨厚,一点点的年纪,便知孝顺,还可略娱心情。
诸葛风给婴儿取了个名字,叫做诸葛异。
光阴易过,转眼便是五年光景,婴儿长大已有八九岁小孩般高,只是骨瘦如柴,但生具异禀,不仅纵高跳远,捷越猿猴,而且身子比燕还轻,竟能飞行林梢,枝梢不动。
尤其是那一双怪眼,炯炯放光,就是在黑夜之间,也能辨晰毫芒,一双长臂利爪,更能穿木裂石,真是个力大无穷,世所罕觅。
诸葛风父女,见他这般异相,也不嫌他丑陋,反倒更加疼爱。
这天,诸葛风突然觉出女儿颜色不对,仔细一看,肉皮里已无血色,甚是难看,一按脉象,才知时间已到,忙即就家中现有食物,与女儿饯别,饮没两杯,芳姑已觉头晕身慵,沉沉欲睡,忙和诸葛风说了。
诸葛风一按脉象,知是时候,使命芳姑盘膝坐好,瞑目入定。
过没多久,芳姑鼻间,忽然垂下两根玉筋,气息已断,只是全身温暖,神色如生。
还好,他们早就准备了两口现成的大缸,已放置院中,掘成的深坑之内。于是祖孙二人就将芳姑遗体放入缸内,将另一口大缸,合在上面,将四围浮土陆续埋拢。
诸葛异埋了娘亲之后,那还忍得住,“哇”的一声,没有哭出,人已晕倒在地,慌得诸葛风连忙将他抱入房中,一按脉象,不禁大吃一惊,连忙捏人中,按肚腹,推拿了一阵,才得缓缓醒了过来。
眼方睁开,大叫一声:“娘啊……”便号陶大哭起来,强挣着要往院中纵去,诸葛风含泪按住他道:
“好孙儿,不可如此,人死不能复生,你就不管爷爷么?先听我的话,好好睡倒,不许妄动,等我弄药给你治了。”
谱葛异闻言,方不敢挣扎,呜咽着道:
“孙儿没有什么病,爷爷莫急,容孙儿往院中再看我娘一眼……”
说时,还想起身,但猛的一阵头昏眼花,两眼直冒金星,又复晕倒榻上。
他这一病,就是大半年,始行痊愈,且把身上黄毛都脱了一大半,又养息了一个月,方行复原。
诸葛异病好之后,见乃母坟头无甚蔽阴,便在坟头四周种植许多四季不凋的长春树。
这种长春树,生自苗疆深山之中,树身最易长成,不消半年多,更已碧乾亭亭,状如伞,叶大如掌,甚是鲜肥可爱。
不过,这种树也有一椿坏处,因为此种树只生长在高崖石隙之中,半年移植,易生白蚁,但是诸葛祖孙不知就里,及至移植之后,第一年还好,第二年春天,便发现了白蚁。
这种恶虫,并无眼睛,身轻透明,生就一张尖锐的嘴,看似脓包,却是厉害非常,无论多坚硬的东西,只被它一钻便透,而孽生极速,无法扑减。
有了这种东西,不但沙洲那片竹屋要成灰尽,就是地底两口大缸,日久也难免被它钻透,那样一来,就会伤及芳姑的尸骨,这一来,怎不把诸葛风祖孙吓倒,忙想方法除减。
谁知,那东西越来越多,任你早晚不停手,看看将完,一会大批涌到,急得诸葛异悲泣不止,最后竟睡在坟上,仰天号泣誓以身殉。
渚葛风即痛爱女,又怜外孙,正打算往桐凤岭无名钧叟那里求救,也是诸葛异正在伏坟痛哭之际,忽听树上鸟,正在绕树飞翔,啄木之声,密如串珠撒豆一般,毫不休歇。
转眼天明,往树上一看,那鸟俱都生得雪也似的白羽毛,与鹰差不多,红眼碧睛,铁爪钢啄,神骏非凡。
所啄之物,正是树上白蚁,加上鉴别之力极强,往往一块好地皮,吃它钢爪落地,便撮起一块泥土,底下必是白蚁所往下钻巢穴,内中成千上万的蚁,蚁穴一现,只见鸟啄乱落如雨,顷刻吃个干净。
原民间这白鸟,苗人叫它白燕,乃是白蚁的克星,专以白蚁蠢虫为食,群集而居,许多恶鸟见了,都得远避。
那些初生不久的白蚁,那禁得起它们的一阵啄食,一天过去,就已荡然无存了。
当白鸟出现时,诸葛风已闻风出现,原来看出掀起的蚁穴,差不多都有二三尺深浅,知道恶虫初生,入土未久,于尸无害,这才放宽了心。
诸葛异更是喜出望外,把那些白鸟爱如性命,感同恩人,惟恐它们食完白蚁飞走,仓卒间,便把家中所藏许多能吃的东西,全搬了出来,那鸟一食,便可作日后的准备。
谁知那鸟怕人奇特,诸葛异搬出许多东西,连看也不看一眼,只管绕树飞翔,却不领主人的盛情。
最后,诸葛异一时情意,无物可取,连盐也抓了两把回杂,这回居然有了奇效,还未撒在地上,那鸟又于手间啄来,喜得诸葛异慌不迭将盐一撒,回身便跑,将家中存盐,略留少许,余者全都搬了出来。
群鸟吃盐吃得高兴,竟引颈交呜起来,声音清脆,如同金玉交响,甚是悦耳。
由此,这一群十余只白燕,从此留在沙洲之上,再不飞走,三两年后,便成了一大群。
诸葛异的武功,在诸葛风的教道下,日益猛进,他除了侍奉祖父,闲中无事,就以调鸟为乐。
那此异鸟,本来灵慧非常,一教便会,后来竟和诸葛异形影不离,在家还好每一过湖出境,鸟群便飞起立中,相随同往。诸葛风说完了白鸟银燕的来处,使得在场的人无不惊异嗟叹,诸葛异想起了母亲,更是热泪盈眶。
这时,时已入夜,明白湖波澄洁空灵,益以银羽盘空呜翔集,点缀得景物更是幽丽。
就在这时,忽见两溜火光,分明妖虫,后面乃是以气御剑的正派人士,麻姑讶异道:“怪了,妖妇刘师婆徒子全都伏诛,难道还有余孽前来寻仇?”
话音未了,方自戒备,晃眼之间,那两溜蛊火剑光,业已首尾相衔飞湖来,九天罗刹娇喝一声:“什么人?”
喝声中,也御剑而起,双方才一接触旋即缓了势子,一同飞落。
同时,一声哀鸣,蛊火也自越湖飞来,落在众人面前。
原来是玉花,榴花姊妹,业已吓晕过去,身后各现一条蛊影,火光才只敛去,九天罗刹也与来人相见叙谈,来人乃是梅花居土。即来梅花远从雪山来此探望无名钧叟,正碰上妖妇教下八恶来找无名钧叟的麻烦,幸好浮尘上人每他早到一步,正好八恶来犯,以浮尘上人的武功,八恶又怎是敌手,但他,正抵挡恶蛊,正当紧张关头,来了梅花居士。
八恶为首的那人,生得大头粗颈,身材矮胖,面赤如火,红发突睛,全身半裸,头插鸟羽,腰围豹皮,声如狼嗥,貌相狰狞。
另外六个人四高四矮,俱都奇形怪状一般装束,身背竹娄,手持火焰长叉,看去凶恶非常。
他们一到便厉声怪啸,齐喝道:
“无名钧叟,快些上前来受死!”
原来,龙驹子第八恶,自恃精通妖法,虽是同门,各不相上下,又嫌妖女柔善不能称心,久就想乘极比拼,只为妖女规令素严,未得其便。
这天,刘师婆在湖心洲遇到劲敌,不能分身,天蛊童子又未在饥,无人督查,以为无名钧叟已被恶蛊困住,迟早成擒。竟欲乘此时机往附近山谷避处,私自分个高下,定出为首之人,以便将来乘隙合力暗杀妖妇刘师婆母子,夺位继为教长,另创矩条为所欲为。
商议定后,只留下一人功力少弱的同党主持蛊阵,七人全往无名钧叟居处奔来。
他们一到就遇上了浮尘上人,斗了些时,冰龙驹子少强一些,谁也不曾大败。
不过他们没想到无名钧叟对于恶蛊,早有防备,斗了一阵之后,龙驹子见他们所的养的蛊巳伤不少,恐伤亡太多,事后妖妇查问起来,可就无法交代,于是,便将众人喝住暂时回去,办完正事再说。
他们离开侗风岭,回头一看,不禁大吃一惊,原来发现他们所布的蛊阵,竟然烟消云散,恶蛊和妖徒—起都不见了,想到妖妇如知此事,自己岂有命在。
不禁又惊又怒,也着急,便又折转回去,他们人还未到,便把各自恶蛊妖烟,尽量施展出来,恨不得把敌人咬死,方称心意。
哪知,就在这时,来了梅花居士,他和浮尘上人及无名钧叟,可是结盟的兄弟,在江湖上人称风尘三侠,而且梅花居士带有仅克恶蛊的“金蛛”,还有一件旷世奇珍“冰魄玉蟾,”,他一见妖人去而复返,由浮尘上人先断妖人退路,他欲放出金蛛去除恶蛊。
众妖人正在全面指挥恶蛊,四外恶蛊齐声怒吼,刚卷上去,猛然瞥见银光中飞出一个大金蛛,才一露面,蛛腹上呼飞出万千缕银丝,比电还急,四下飞射,昂眼布放天空。
众妖人见状大惊,知道凶多吉少,忙欲收蛊逃退时,无奈双方来势教是快速异常,一进脱身不得。
众妖人急于复仇,所有恶蛊都放了出来,似一窝蜂般前扑,凶横已极,只顾向前,未留退步。
那金蛛先前吃了许多恶蛊,元气格外强盛,骤出不意,一下喷出蛛丝,等众妖人看出不好,已来不及了,蛛丝已将蛊群一齐罩住。
龙驹子在八恶之中,最为凶狡,见状知难挽回,正化妖光欲遁。
梅花居士早见及此,因知对方妖气毒至,恐受伤害,探掌抓了几粒梅花旋光镖,打了出去,一面命金蛛,任其加速食恶蛊。
梅花居士的梅花旋光镖,在江湖上为一绝,每支镖都是梅花形,有五个花瓣,打出去之后,花心立刻爆炸,令人防不胜防。
龙驹子未及转身,梅花旋光镖已自打到,他方用手中长叉一架,“当”的一声,花瓣飞散,花心的五根花蕊,他成一缕,打上他的心窝,“噗噗”连声中,忽听他惨叫了一声,仰倒地上,已是血肉模糊了。
在这同时,无名钧叟和他的徒弟,也扑上来助战,转眼间,又有两名妖人被杀,余下四个妖人见状不好,转身飞逃。不料被浮尘上人截住了,梅花居士和无名钧叟师也自追到,两面夹攻,掌剑齐施,晃眼也一齐伏诛。
所有的恶蛊,被金蛛风卷残云吞食净尽,梅花居士方收了金蛛,然后才和无名钧叟见礼。
无名钧叟回头向浮尘上人笑道:
“你们二人来的正好,造下这一番无量功德,如今八恶已截,妖妇母子现在正进攻湖心洲,花筱云正在力敌,浮尘上人还不快去救她。”
于是浮坐上人向梅花居士借了金蛛,梅花居士又传了他的用法,方匆匆而去。
无名钧叟又向梅花居士道:
“梅花兄弟,湖心洲有浮尘一人已足,妖妇巢穴离此不远,洞中养了不少铁翘蜈蚣,此蛊恶毒仅次天蚕,未成蛊时人被咬上,已难活命,一经成蛊,更是难制。另外妖妇洞中还藏有未成气候之蛊,一并除去,并将妖书取出毁掉。”
莓花居士闻言,知此行功德不小,笑道:
“大哥的吩咐,小弟当然遵命!”
于是二人就向妖洞奔去。
哪知,妖洞之中,还有两个看守神灯的妖童,甚是机警,先见法台上那千百神灯突然消灭了好些,方自惊疑,隔不多寸,突然神灯全灭,就知不好。
这两人妖童年纪不大,但却精逃遁之法,妖妇法令素严,虽不敢擅自离开,人早留神,暗中戒备。
无名钧叟如在浮尘上人走后即来,此时妖妇未死,神灯未灭,本可将二妖童擒住,偏因老弟兄多年不见,寒暄了一阵,致失良机,等到他们起身,妖妇已然伏诛,妖童已有了戒心。
无名钧叟和梅花居士攻洞时,二妖童已发动了埋伏抗拒,及至二人攻入神坛,二妖童知无幸免,出其不意,各带了本身恶蛊,从秘道逃了出去。
无名钧叟因除洞中恶蛊不能分身,便由梅花居士独自追逐。
二妖童见对方飞行疾速,恐被追上,连忙施展“化形诱敌”之法将身隐去,梅花居士还真不知道二妖童有如此能耐。
不知不觉,追到湖心洲左近,恰值玉花,梅花二人,见二的身法和二妖童一般无二,正身已为蛊火所掩,他误认为是妖童,就力追不舍。
意算离湖心洲不远。幸而九天罗刹救得早,才得保全,否则,一定无幸了。
众人说时,玉花姐妹也相继醒转,气喘吁吁的说了经过,说着说着,就痛哭起来,玉花人本娇好,哀鸣婉转分外动人,九天罗刹道:
“事情已过,还哭什么,起来吧!”
淮彬和幻依,晓云三人过来拜见了梅花居士,诸葛风便在湖边置酒款客,梅花居士便向诸葛风道:
“你们的事,无名大兄已和我说过,等此事了之后,可令诸葛异去桐风岭等我,这个徒弟我收了。”
诸葛异闻言,喜出望外,拜谢而起。
淮彬忙道:
“师叔,你从大雪山来,可知玄冰叟那些妖邪,有什么动静?”
梅花居士道:
“他们现在全入了古尸教,所说全都去了贺兰天柱峰。”
淮彬又道:
“师叔可听说他们的掠人的事?”
梅花居士道:
“他们是掠走了好多人,而且都是惊名的人吧,用以要挟武林中人,尊他为天下至尊,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
淮彬就将三侠庄萧氏三侠父子及张敬被掠的事说了一遍,梅花居士听了怒声道:
“这些妖孽越闹越不像话了,你们先去,我随后就会赶来。”
大家已谈了一阵,问题总不离古尸教。
原来这个教下妖徒甚多,颇有些能手,危祸人间,无恶不作。
古尸教下妖徒,奇形怪状,装束虽不一样,每人各佩有二个寸许大小的三角牌形的东西。
佩戴之处各不相同,有的悬在胸身,有的嵌在束发铜箍之上,也有的暗悬胸衣之内和肘腋下,或道冠上。
看似佩物,实则是他教下分别等次的相记。
这三论小牌,以本制为上,那木也非常木,乃古棺木之挖空而成,余者金银铜玉为质不一,以次递降,以玉为次最。
武功高的,都将那三论牌带在明显之处,一望而知,极易辨认,妖徒们把那三角牌珍如性命。
梅花居士虽然说的是古尸教,心中想的却是那两个妖童。
因为他总觉二童年纪不大竟如此灵警机智,貌相又极凶狡,唯恐留有后患,急于要和无名钧叟商量,并助他办理善后之事。
于是略用一点酒菜,便即辞去。
淮彬和幻依姐妹,麻姑等四人,是救人如救火,也告辞而去,直奔贺兰山而来。
几天之后,他们到了贺兰山。
贺兰山在宁夏境内,又名阿拉兰山,据说,山有的巨大青白如骏马,北人呼骏马贺兰山,故名。
贺兰山方圆数十里,不知天按峰在什么地方,唯一的办法,就是往最高处奔去,好在几人武功具有根基,擎登泞不甚难,约有大半个时辰,他们上到上半,转头看去,但见那山远看峰峦错落,并排成列,实则上面角尖林立,自腹以下,离地数百丈,壁立如斩,环山脚具是好几里宽的汁泥沼泽。
毒温上聚蒸为繁霞,彩光映日及至越过山脊,又越过二片极高的峰顶,突的眼前一亮,麻姑笑:
’
“这里大概就是天柱峰了吧?”
淮彬笑道:
“也许吧!”
说话间,取出干粮吃了,晓云突觉内急,拉着幻依走向一处辟静小谷中方便。
那知,她们这一走,竟然失去了踪影,淮彬和麻姑二人找遍了带个山峰,也没个影儿,夜幕已笼罩了大地。
一夜很快过去,第二天一太早,淮彬就出洞来找寻,无奈仍然没个影子,他和麻姑商量之下,就顺着晓云,幻依二人去的方向,找了下去,不知不觉间,进入一峡谷,入谷之后方觉闷,突见沿途树上,凌花耀辉,就像玉树琼花,灿烂夺目,好看已极。
麻姑打量了一阵,忙道:
“师兄,恐怕天气要变。”
淮彬情急之下,怒声道:
“变吧,就是下刀子我也得找下去。”
二人边直边看,四外探寻之下,突然发现在欲头尽处,丛莽藤蔓之中,发现一个数丈方圆的大洞。
洞里面有四五点星光闪动,猜知必是妖火,有妖火必有妖人无疑,二人急于探查二女下落,便毫不考虑的入内搜寻。
他们进入洞中一看,见这洞广阔宏深,一片黑沉沉的,伸手不见五指,刚才所见那四五点星光,仍在洞内,一闪一闪,看来相隔甚近。
淮彬和麻姑二人益发不敢大意,一为好奇,一为关心二女下落,仗着练就一身武功,胆子更大,一同进去,料也无妨。
正走之间,突见迎面站着一个二丈多高的石头,略具人形,淮彬也未在意,止待前走,突听麻姑大叫道:“师兄,你看那石头会动呢!”
淮彬停住身形,定眼看去,见那石人顶头,正有两团淡淡的碧光,两条臂膀正渐渐往上抬起,心想:
“适才明明见是一块略似人形的山石,只上下有些长短石纹,怎么顷刻之间,变了形相?”
心念动处,不禁大惊,翻手抽出莲剑,同时先一掌拍了出去。
那怪物虽大,动作却是迟缓,眼看掌到,想是感觉不对,两臂立刻往里一合,身下竟往石土中落了下去。
轰然一声大震,转瞬即灭。
那石头落下寸,身子笔直,两手微拱,其形状甚似石陵墓前的翁仲,只是比寻常的要大。
看他行动,十分迟缓,但在入地时,却是非常疾速,再加上淮彬一发急,一掌拍向了石人头部,虽然他急闪快躲,掌见过处,也将他头长的毛发,削落不少。
淮彬走近过去一看,见那些正发,竟是刻成的石发,有头绳般粗细,业被掌力震为碎断了。
心中不禁一动,忙向麻姑道:
“我看这个大洞,颇似千年前的古墓,刚才所见石人,定是翁仲之类,如我所料不差,此行必有凶险。”
麻姑道:
“那可不见得,曾闻石人殉葬之物甚多,也许会有什么宝物也说不定。”
淮彬笑道:
“年深日久,洞外石人尚幻为人妖,洞即这等幽深,里面就是没有人妖,也难免藏有山精野魅之类,我意欲深入一探,你可在暗中相助。”
他说定提足一口真气,纵身向洞中飞去,麻姑隐身在后跟随。
淮彬一身轻身功夫,在武林中已是顶尖高手奔行起来,何异闪电。
虽然沿途还要逐处留神观看,这一路竟达三四十里,迅即飞到。
这一路之上,竟是绝无阻拦,先前所见那四五点星光,已然隐没不见,不但未遇见一个妖徒精怪,而且也未听出一点声音。
正走之间,突见一排木棚阻拦。
看那木棚,皆是整根合树木排成,由左到右,挨的极为严密,不见一丝空隙,奇怪之处,就是根根浮植,立在地上,即未打孔,也没个系绊,论说这样的木棚,既然浮植在地上,岂不一摸便倒。
那知,他试着用力一推,却休想推的动,以他的功力,这一推,少说也有千斤之力,竟然没有推动浮植地面的木栅。
他心中暗道:
“据书上说,上古时代,都用石瓦之类,作殡宫装饰,这木栅,必是后人所为无疑。但不知植此何意?”
他心中虽在怀疑,但是并没因此而停下,二次将身纵起,越过栅去,不过,他在越过时,感觉到有一般极大阻力,幸好,他已有警觉。在纵身之前,先远起玄天罡气护身,是以并未被阻。
过了木栅,前行有数丈远近,迎面又是一座石碑挡路,那石碑高约丈许,隐隐似有朱文字迹,近前二看,上面只有四个大宇,写的是:
“再进者死!”
那字,体作八分,朱色鲜艳,甚是急劲,也无款识年月,心方一惊,突然一阵阴风自碑后吹来。
风中微闻咀嚼之声,猜是妖物到来,忙抬头定睛一看,竟是一支怪鸟出现眼前。
就见那怪鸟生的兽头如龙,双论搓丫,大如根干。
鸟身阔翼,也不知有多少丈宽长,目大如斗,乌光闪闪,张着血盆大口,已快要飞到头上,等要下扑。
淮彬不敢大意,身形一闪,先避过去,舞起莲剑护住全身,以防万一,翻身拍出一掌,大喝一声道:“大胆妖物,敢伤人么?”一股强劲的掌风,激撞而出。
本来在淮彬斜纵之时,那怪鸟本有后退之状,掌风还没有临近,便自在黑暗中隐去。
淮彬见那怪鸟伎俩不过如此,顿时就放了心,继续追究赶去。
越过石碑,又走有二三丈远近,妖物全身倏隐,忽又发现面前又出现一座石碑,比先前那石碑,要高大得多。
近前一看,碑上满是形如蝌蚪的物像,似篆非篆,大小不同的字迹,淮彬也曾读过不少书,这碑上的字,竟一个也不认识。
他顺着碑文往顶上一看,不禁“噫”的一声。
原来这一座碑,高峻几达十六七丈,宽若五丈,厚有丈许,是一整那个山石造成,碑顶雕刻着一个东西,非禽非兽,盘踞上面,双翼虬睛,形状狞恶,神情如活。
才知先前那怪物,竟是碑上雕石成精,估量这碑方是原玄,看那字,必在三代以上,只可惜自己一字不识,查不出它的年代来历。
洞是古人墓穴,先见那碑,注明再进必死,想必是指碑上怪物而言,否则还不定是什么花样呢?
因是古代遗迹,那怪物既然知难而退,便也不愿毁损,仍是向洞中前行。
再深入约半里,忽见六七颗明星,都有碗大,流光荧荧,幻为异彩,在前面不远暗影中出现,只一转,便又渐渐隐去。
淮彬以为是古代星宝放光,一时起了贪念,就忘了二女的安危,匆促中未及寻思,一提真气,径往前驰去。
他奔行何等迅速,眼看扑近,星光倏隐,蓦听暗中“嗤”的一声冷笑,仿佛就在身边不远,接着一阵寒风吹过,身后轰隆之声大作。
在这种情形之下,任他李淮彬如何胆大,因为洞中幽暗,处处可怖,也未免吓了一跳。
忙往后看,仍是不见一物,暗忖:“这个洞黑暗得这般奇怪,凭自己的目力,黑暗中本能见物,怎么会一到洞中,便觉昏茫无睹,就算目力至不济,那玉莲神剑乃是仙家异宝,用来照路,十丈以内,无不烛照光明,为何在剑光照映下,丈许以外,便看不见,莫非那碑上警语,果有其事?”
就在他惊疑间,巨震忽止,却忽闻异香,跟着眼前倏地一亮,光照处已能见物,只是微带绿色。光并不强,方待要查看光从何来……
突见来路上,又出现了一道门户,甚是高大,只是紧闭着。
匆促中,还以为自己以后为前了呢,转身时错了方向,及至仔细的侧面一看,不但两边墙壁,窄了拢来,没有初进寸那样的宽大,并且洞顶也矮了许多。
淮彬忖思一阵,继续前行,那道门忽然的开了,他又吓了一跳,定了定神,往里面看去。
就见,那是一间颇为宽大的石室,正中央是一张宽大的石榻,榻上卧着一具长大死尸。
那尸体衣饰奇古,与传闻古人衣冠不类,左手待弓,右手拿着一件似矛非矛的石头兵器,头里脚外,仰面而卧,两旁立着和卧着许多尸体,各捧着石器和器械,约有百数十个,身佬俱比正常人大出一倍以上,神态如生。
石榻两旁,各有一个数丈方圆,形式古拙的石灯,里面装着半釜黑油,备有三个灯头,光焰荧荧,时幻异彩,灯柱大如人臂,不知何物所制。
细查形势三面是墙,来路石门已闭,分明自己陷入古墓殡宫之中。进来时,因为洞中奇黑,不觉深入,这一惊,真是吃惊不小。
见那尸体,虽神态如生,并不动转,急于逃出,那敢再行逗留,正等回身,破门而出,猛觉榻上尸体,似在眉竖目转,手足乱动。
忽又一阵寒风,挟着香气,从油釜中卷起。
就在这时,只听门外,又是“嗤嗤”两声冷笑,榻前那些尸体,全体活了转来,备待弓箭器械一拥而上。
淮彬不由慌了手脚,忙挥舞起手中莲剑,护身迎敌,且战且退。
那些活死尸,只是力猛械沉,淮彬莲剑扫上去,他们所持兵器,全被折断,全都无法近身。
可是,那座石门却是坚厚异常,任是淮彬施展玄天罡气,和莲剑“金轮普凌”绝招,只使石屑纷飞,块烁爆落,却攻他不破。
那些活尸,更不放松,追杀不舍。
淮彬仍以为那榻上尸灵,是古代有名圣哲帝皇之遗体,那百余活尸,必是当时随殉之臣,自己无意扰及先哲帝王之陵寝墓宫,已觉负有罪惩,怎取再妄加伤害?
于是他一面留神闪避,只抵抗对方他器械,不使近身,所以拼战起来,更觉吃力费事。
可是那些活尸,好似看出他的心意,一味向前硬冲,毫不畏惧。
这么一来,支持冲击了一阵,淮彬身怀绝学,虽不怕受伤,可是,照此下去,要想敌人不受伤害,却不能够,不禁情急,大喝一声道:“在下误人先人佳城,事出无心,并非有意侵侮,既不肯开放幽宫,由我自己冲出去也罢,何事得罪,如此苦苦相逼,我已多次相让,再若倚众欺凌,说不得便要无礼了。”
说话间,忽听中间那石榻上有了声息,百忙中回头看去,就见那具长大的尸体,竟已缓缓坐起,同时门外“嗤嗤”这声,更是响个不绝。
那百余尸活,见榻中主尸坐起,立即停攻,恭恭敬敬的排班躬身上前参拜。
淮彬这时方得看清那主尸,头如笆斗,双目长有半尺,合成一条细缝,微露瞳光,似睁似闭,再抿着那一张七八寸长,突出的阔口,上下唇须髯浓密,又粗又劲,仿佛刺猬一般,越显得相貌凶恶,威猛异常。
淮彬见状,心中虽惊,可是心有主见,认定那是位古圣先哲与带王,而此处是他的陵墓无疑,不可能会是妖孽,乍见群尸停手参拜,还以为那主尸受了自己无心误闯所到,那知厉害轻重,反倒放下了戒备,竟躬身下拜,祝告道:“后代无知,误人圣城,多蒙止住待后,不加罪刑,大德宽仁,万分感激,只是圣灵居此,当在数千年以前,稽之古史,未闻记载,盛德至功,欲悉无从,外面虽有碑文,奈古尸奥秘,难明高深……”
他还要往下说时,忽听身旁传来麻姑的声音,警告道:“师兄留神,妖尸要下毒手了!”
话音方落,接着一点寒风,从迎出头上飞过,再听“呛”的一声,左壁侧上,火星飞扬,一支五尺长的箭杆,已没入石中,不禁大惊,
猛然抬头一看,主尸仍坐栅上,左手持着一张大弓,右手拿起第二支箭,已搭在弓上,他那双大眼,业已睁开,瞪着酒杯大小的蓝眼,正怒视着自己,张弓要射的神气。
淮彬见状,知道不好,连忙挥舞起手中莲剑护身,方待纵避时,忽又听麻姑在黑暗中,道:“这些尸体,哪是什么古代好人,都是一伙妖孽,经常为非作恶,快些斩杀他们救人要紧。”
淮彬一听之下,仍是半信半疑,想到自己进来多时,麻姑本是同行,何以这时方才现身……。
而且石门已闭,是否也被困此地,心中更是怀疑,虽然眼前这些古尸灵,未存有善意,到底是我犯人,非人犯我,再说这数千年陵墓,必有来历,自己何敢妄动,于是忙道:
“师妹,不可妄动,你在什么地方?”
麻姑道:“我就在你身边暗影中。”
淮彬循声看去,见麻姑就在自己身侧不远,蹲在一座石灯之下,不仔细看,很难发现,他也忙于知道究竟,忙道:
“你几时进来的?又怎么知道这些古尸灵都是一班妖孽呢?”
麻姑说出一番经过,淮彬才知端倪。
原来麻姑在进洞时,紧随在淮彬身后,后来淮彬命她暗中相助,她才运起离合身法,隐起身来,跟踪而行。
不料正行之间,忽听鸟爪抓地之声,由前侧面走过,就知道有人,孰不料,竟是一支鸟形怪物,当时等它过去,留神观看一个究竟。
忽又见前出黑暗中,人影摇摇,现出一团荧荧火光,朝着那怪鸟行处,悬空迎面而至。
晃眼相遇,一同走来,麻姑往旁一闪正碰在那一块石栅上,忙往碑后一躲,就听那鸟形怪物,竟然口吐人言道:“师弟,你怎么这般浪费,你可知这油乃是无价之宝么?随便就点了出来,前天若不是你淘气,将那几朵石灯花,指挥出来玩耍,还不致招来外患呢!看今天来的这小子,十分扎手,如非洞中藏有三千年黑熏之气,遮蔽他的目力,并把他引进陵穴封闭,说不定师父还要吃亏呢!”
另一人道:“凭师父的能耐,还怕一个愣小子!”
鸟形怪人道:“并不是怕不怕,我们居此多年,全无事故,倘若从此多事,岂不是你闹出来的么?”
另一人接口道:“师兄,你少说这些话,上个月不也是我用灯光,将一位姓苏的女子引进来么?虽然她会参天龙禅,奈何她不得,没有降服,到底提了她一支灵药,你和师父分服之后,不是夸我机警么?还有,今天又捉了两个妞儿,正好今晚夜间受用,怎么倒埋怨起我来了?”
鸟形怪人道:
“你可记得,我们祖父逃到这里安身,再三叮嘱,百年之后方可出世,只不当人前说话,万万无事,否则不祸,这里不比内陵,你却说了这一大套话,要是外人混进来听去,不正是犯大忌么?”
另一人道:“你说我,那你不是也在说话么?那三个女子已被困住,那有外人庭此,怕些什么?”
鸟形怪人道:
“你倒说得好,这里本是天柱峰,人迹罕至,怎么会有人上来!”
另一人道:
“前闻人言,这里古尸非常厉害,就是以前在本山左近修道的人,全都被害,后来经白阳真人将他们制住,又在洞口立下誓碑,以防有人误人而已。”
鸟形怪人道:“你是怎么知道的?”
“师父告诉我的,因为这洞中藏有三千年灵油,与天皇氏所炼的两柄金戈,大已启人觊觎,难免有各派中能手来前盗取,所以才设下了禁制,与灵木之阵,并和鸠后父子约定,不能越过那两层木栅。
可是,自从师父带我们进人以来,师父巴不得有人来犯,才称心意,那肯放过进来的人,但难幸免,十九都死在金戈之下,末后就很少有人来了。”
鸟形怪人道:“现在有外人人网,难保他没有余党,这些话,岂是随便说的。”
另一人道:“无事闲谈吗,瞧你大惊小怪的。”
鸟形怪人道:
“就是无事闹谈,也得有个分寸,可是你不明事理,还不给我住嘴!”
另二人似己发怒,方说了一声:“不说就不说,还有都是你引起的。”
话音未落,便听远远传来一响极尖锐的哨声,鸟形怪人道:“师父在唤人呢!我们快去,就便看看神寝中被困的那小子就擒了没有?”
麻姑听了,得知淮彬被困,探头往前后一看,就见金光之下,隐隐似有一个毛人的影子,那怪物是个庞然大物,身子比那鸟形怪人,高出好几倍中,两支腿脚,又细又长,两下并在一处,正一同往前面的深处跑去。
麻姑因知淮彬被困,好生尤急,也不愿及厉害艰危,提足一口真气,跟着二妖急行前飞而去。
走出里许,忽往右侧一转,麻姑紧随其身,走没几步,似进入一层门户,忽见一片绿茫茫的毫光,目力所及,居然能以辨物。
定眼一看,屋甚宽大,四壁和中央屋顶,各悬着一根火炬,光焰都有碗大,荧荧欲流,也能见物。
只是黑氛若云,仿佛甚厚,围着光焰,数尺以内,尽是一圈赶着一圈的黑晕窝,恍如急旋飙转,无尽无休。
靠左侧有一高大石门,近门贴璧石榻上,坐着一个脸络腮胡子,生得又瘦又长,坐在那里,比立着的人,还要高一头。
他手里正抱着一个容态妖治的女人在说话。
麻姑所随妖人,到了室内光亮之处,才看清他们的身形,虽然口出人言,却并非为类。
那鸟形怪人,乃是一略具人形的怪鸟,身高约有两丈,猴丽鹰嘴,目闪碧光,滴溜乱转,秃尾无毛,两翼也多半像是人手,两只腿,白膝以下,粗才径寸,高达一丈三四,占了身长的一半多,看去坚硬如铁,爪和钢爪相似,厥状至怪。
另上个却是通体生着羽毛,眼圆鼻陷,凸嘴尖腮,身后长尾上翘,看去颇似猴子。
身量不高,却能蹑空御虚而行,手里的光,也是一根极小的火炬。
两怪刚一走到男女怪人面前,那红脸怪人道:
“我此时有事,不能离开,适才经我估算,今日来的敌人不止一个,还有一个最大的同党,俱是我们的克星,不可大意,你们两个速往内寝,看敌人成擒已否?”
二怪闻言,转身待走,红脸怪人又道:
“你们那二位师傅性情古怪,每次总要把人戏耍个够,方始下手,今日照旧行事,大是妙,如见敌人尚在抗拒,可发暗号请你师傅速退,你们也快些退出,将法坛上留香点走备用,再报我知。”
“我已命你姊即往坛上行法,石门巳闭,不知开启之法,任是神兵利器,也须竟日之上,才能攻穿。”
“你们知道,这里是唯一出口,虽有我在此防堵,但是那敌人功夫相当高深,到底还是无事的好。”
“去时,可隐身甬壁之后,暗中探看行事,不可被敌人看破,以防他发觉,由此冲出。”
两妖领命,应了一声,便往门中奔去。
麻姑因时机紧迫,难得已知师兄下落,连忙跟踪而入。
进门乃是一座高大的甬壁,随定两妖沿壁前进,约行十多丈,一边时石壁忽断,现出外面的星光,见两妖业已止步多往外探头偷看,再听金石交击之声,会为繁音,忙绕将出去,便到了淮彬受困之所。
一眼看见淮彬正与许多长大妖人力战,不时往石门上冲去,情甚惶急,不由大惊,苦于无法近前。
忽见甬道内,似有一道光华,朝当中石榻上长大石上射去,一会,那古尸竟自渐渐坐起,先前动手妖人,都停了战。
就在淮彬躬身为榻上古尸默祝,榻上主尸竟将榻旁弓箭拿起,对准淮彬便射,麻姑这才发声提醒。
现在淮彬听说墓中尸灵,乃是恶魔余与妖人连结,同时便知二女下落。不由大怒,还有什么顾惜,大喝一声道:
“大胆妖物,无知腐骨,竟敢如此猖镢,今日是你的劫运到了。”
喝声中,一顺手中莲剑,施展出“金轮普渡”绝招,莲瓣转动间,轻风激旋,立刻听到一声凄厉的惨啸,血雨飞洒间,一名妖人已然被卷碎了脑袋。
就在这时,忽然一阵怪风,主尸两边釜中的灯光,全都熄减。
淮彬一脚踢开妖尸,莲剑一招“春风化雨”,化为大大一圈白虹,罩向了石榻。
光华倒映处,榻上古尸也已不知去向。
先前那皮些旁立尸群,俱在黑暗中,扑着兵器,蜂拥上来。
淮彬一声长笑,施出了招“雨打残花遍地红”,左手拍出一掌。
剑光掌风所到之处,那些尸骸,通同所使兵器,粉粉伤亡断碎。
杀了一阵,虽觉步履奔腾之声,逐渐减少,可是那些残余尸妖,甚是顽强,任是遇上剑光,便即伤亡,仍是不会逃退,一味奋勇扑杀。
墓穴内奇黑,除却剑光照处,丈许方圆以外,简直不能辨物,也不知尸妖还剩多少。
后来渐觉敌势已稀,估量着还有六七个没有倒下,却是狡猾异常,不似先前那样鲁莽,追东西来,仗着黑暗,迫得淮彬,麻姑竟难得手,好不容易,才能伤着他一个。
淮彬猛一动念,心忖:
“尸妖已减十九,剩下几个转车般,尽和自己逗弄,即不战,又不退,为首那尸妖,却已隐去,后面还有一个妖人和三个同党,两个为首的妖人,为何不见出面,莫非故使缓兵之计,另有玄虚不成。”
“自己先时不愿冲出,原是想斩妖除害,观察目前形势,甚是可疑,又听麻姑偷听之言,为首妖尸必非易与,墓穴又如此奇黑,自己可莫要中了道儿,后悔莫及。尸妖即伤许多党羽,必不甘休何不将他引向洞外光亮之处,再行除去,以免被他们仗着地利,占了便宜。”
他想到这里,知道出路就在榻侧不远的壁行甬道,忙向麻姑打了一个暗号,悄悄收回莲剑,隐去光华。
因为路口处还有妖人,在彼伏伺,故意大骂道:
“好个该死的尸妖,不将你们斩尽杀绝,绝不退出。”
骂声方了,倏地又亮出莲剑,假作追寻敌尸,人却摸向榻侧,借剑上光华,端详出路,突听外面又是风声极尖厉的冷笑。
淮彬原非胆怯,不知怎的,每次听那笑声,总觉有些肌毛起栗,料知是在嘲笑他说狂话,必然另有阴谋诡计,笑声即作,发动必速,心中一惊,更不怠慢。
剑光照处,影绰绰,果见壁间的墙,有一段凸出,再一拐便是通道出口。
他看准了方位,倏地一转身,首先飞将出去,居然通行无阻,转瞬就见光亮透进,便朝有光之处奔去。
刚一奔进先前麻姑所经妖人居室之内,便见迎面一座法台,台上站定一个红面妖人,正对着一座炉鼎下拜。
适才所见石榻上那古尸,和一个赤身披发的女子,俱都在侧,那油釜中的几朵星光,也移向台上,高悬在上,照得四壁通明。
妖人一见有人逃出,好似大出所料,又忙又惊,伸手便向炉内去抓。
说时迟,那时快,淮彬一见,准知要行法害人,挥手一掌,玄门罡气应手而出,跟着一顺手中莲剑,招走“直指南天”扑了过去,直取红脸妖人。
那红脸妖人骤不及防,手正伸向炉内,还没有抓起什么,淮彬的莲剑已到,绕身而过,寒光闪处,已将他斩为两段,尸横就地。
那赤身女子,见势不好,刚纵起身子想逃,被麻姑挥刀斩下了她的一颗脑袋来。
那看那古尸妖,不知什么时候已失去了踪啊,尸妖逃去,终成大患,心道:
“先将法台毁了再说。”
淮彬和麻姑同样心思,剑刀齐施,先去毁那炉鼎。
那知,刀剑刚刚碰到炉上,忽听一片声响,从炉中飞起一大团浓烟,隐夹着奇腥之气,被无心戒刀的寒光一绕,立即飞散。
淮彬见炉鼎一毁,方待纵出,一眼看见台侧,挂着一件瓦器,药式奇古,淮彬不问青红皂白,挥手一掌劈去,轰然一声,那瓦器被劈为粉碎,晃见光亮,一闪即逝,所悬起的五根火炬,亮光顿灭,室内立即昏黄,仅能辨物。
毁完法台,突又一阵阴风,星光全隐,耳听右壁内,一声惨啸,回头一看,一支奇怪大鸟,破壁而出,疾如箭射,径往外面飞去。
淮彬一收莲剑,方待追击,猛又听壁内有声,晓云喊道:
“彬哥哥……”
又听另外一女子的口音,高喊道:
“是彬儿么?外在出路已断,妖人设有秘密埋伏,我等恐非其敌,非将他引出,不能得手,请随我由此出去吧!”
接着一条人影飞到,乃是一位白发黑衣的妇人,淮彬看时,乃是苦命鸳鸯苏月兰,她挟着幻依、晓云。
淮彬一见,连忙施礼道:
“老前辈怎也在此?”
苏月兰道:
“事在紧急,此非善地,不及细谈,快随我先出去要紧。”
话音方落,身已纵起,先往壁内纵去。
淮彬,麻姑二人,也跟着纵起身形,一同飞入,里面乃是一间极为险森黑暗的大地穴,苏月兰突道:
“淮彬,看你的了,这里的石壁轻薄,容易穿透,试试看……”
淮彬闻言,颇起手中莲剑,正对石壁,运功之下,立时映起丈许多的一个光环,不时旋转,只听“叭吱”,“劈啪”和“砰砰”一片爆裂之声,响个不停。
银雪流辉中,壁石坠落,纷如飞雪。
晃眼工夫,已开通出十丈深广,真个是山崩地裂,无比神速,不多一阵工夫,半里多厚的山石,已然穿通。
就在各人刚一离开险境,隐隐闻得身后数声“啦啦”甚是刺耳。
淮彬等人回头一看,就见一名妖人手上拿着一张似人非人的怪脸,头前脚后,平飞追来,全身突起一团烟雾,怒目阔口,獠牙外露,雾影中也看不见他的影子,仿佛拿着一张大弓,举箭要射。
淮彬等人方待回身迎敌,晓云已拿出只剩一枚的七彩霹雳,回身打了出去,七道彩虹,穿进那烟雾之中,跟着轰然一声大震,又听“啊”的一声怪叫,又冒起一团黑烟,滚滚突突,比前更深出好几倍,簇拥着怪脸,往洞内退去,苏月兰叫道:
“妖人已退,此时应速离险地,容后再除去妖人,别的就不用顾了。”
说着,随手向淮彬一招,双手抱起幻依,晓云,飞身而起,一同离开岩顶,直奔谷外。
奔行间,突闻墓中怪声大作,又尖又厉,在奔出欲外之后,苏月兰的面上,好似惊容乍现,因为她感觉到未将妖人引出追来,使她好生不解。
淮彬已看出她神色不对,方想动问,苏月兰已叹了一口气道:
“不想这些古魅,如此厉害,难怪能如此凶恶了。我被困墓穴之中,业已多日,多亏淮彬机警神速,在他妖法将举未举,危机瞬息之际,出其不意,斩却妖人师徒,去了他的羽翼,才将老身救出,我本打算,将妖人引出,便不难合力将他除去,那知妖人竟如此的狡猾。”
淮彬道:
“老前辈,这墓穴究竟是什么人的陵墓?”
苏月兰道:
“这陵墓乃是古三苦之君无华氏父子之墓,三苗之民,具都蛮野尚力,父子二人具受国人敬畏,并不以他墓暴力苦。
那时天上当轩辕之世,蚩龙告反,驱上古猛偶黄牛位战,将贺兰山天柱峰撞折,残损了不少珍物。
后来蚩尤伏诛,方朔因与蚩尤好,曾与逆谋,也被轩辕抓去,辇地为牢,囚了他三年零五个月,经无华氏服罪泣求,始行放归。
方朔生性暴烈,认为奇耻大辱,越想越惭恨,扶病就道,未及国门,便自气死。
无华子因爱子身死,愤不欲生,每日悲泣怨悔,不到一年,也就死去。
新君继位,原是他的一个权臣,名叫北车,奸诡凶顽,借口感念先王设下毒计,就在这天柱断峰之下,无华谷内,为他父子建了一座绝大的墓穴。
所用人工,达十万有余,使国中武智之民,全都役于工事,无心旁及,他好做那安稳的君王。
兴工三日,先修成了墓穴,把前王所有亲近之臣,全都禁困在内,对人民却说是他等自愿从殉,工事达十七年之久,始将全墓修成。
这时业已全国骚然,最终仍死于暴民之手,只便宜了无华氏父子。
因葬处地脉绝佳,洞中甬道纵横,却被尸魔古寒看中了这地方,就占居了此地作为巢穴,专于好人为难,附近武林中人,遭他伤害,不计其数。
二十年前,中原九大门派联合了江湖中奇人异土,围攻这石墓。
最近,雪山老魅古大玄又和他勾结在一起,成立了古尸教,还有碧眼罗刹,三下里同恶相济,由此如虎生翼,恶焰烧遍了武林。”
淮彬道:
“老前辈,你到这里为了什么?”
苏月兰笑道:
“我来此为了采集一道灵药“千年灵芝”,那知,等我赶到时,那千年灵芝已被妖人得去,就顺便采了一本“万年柴胡”,一到此地,见洞内有数点星光闪动,当是尸魔弄鬼,贸然进去,由黑雾中闯入穴内,杀了许多殉葬古尸,方觉他们无什伎俩。
眼看杀光,突见榻上尸魔坐起,刚挥剑前扑,便被妖人挡住,联同老魅,在黑暗中,用颠倒五行挪移大法,将我困人一个石穴之内,脱身不得。
幸而见机的早,一觉出情势不好,立时施展金刚天龙坐禅之法,但是他们邪祛厉害,我虽施展借物虚禁之法,坐禅一日,仍是无可奈何,可惜我那一支“万年柴胡”,却被他们夺去。
连困许多天,仍然无法脱身,正自悔恨,不该冒昧行险,突听妖人谈论,在洞外又抓到了两个女子,又隔没多久,又听他们说,外面又来了一个男子,手中玉莲剑十分厉害,已诱入内穴,正商量困陷来人。
我一听说来人手持玉莲,就猜知必是你来了,正在为你担心,那知你竟已乘妖人不防,破了他们的法坛,杀了尸妖涂全和妖女百花女,论说,以他们三妖的功力,任何一人都有上百年的修为,全不好惹,也是他们造孽多了,命该遭劫,竟难幸免。”
说话之间,已出了狭谷,麻姑突然惊叫了一声道:“看!那里来的一群仙鹤?”
这时月在中天,照的大地通生,清澈如画。
就见有几支仙鹤银羽翩翩,由遥天空际飞来,掠峰而过,呜声清越响彻苍穹,点缀得空山夜月,景越清幽。
幻依如有所感的道:
“明月之下,像这处白仙鹤飞过,果真有趣,‘月明星稀,鸟鹊南飞“,此曹孟德之词呼。”
淮彬插口道:
“西望夏台,东望武昌,山川相缪,郁乎苍苍,此非孟德之困周郎者乎。”
晓云笑道:
“方出古墓,又入穷山,此非李郎之愁乎?”
苏月兰笑道:
“云儿此言差矣,此处何来穹山,彬儿左拥幻依,右抱晓云,共何来艳福,那有什么愁绪……”
一句话说的晓云双颊飞霞,娇叱道:
”老前辈,你也笑人家了。”
语音未落,麻姑突又叫道:
“看,那白鹤又飞回来了。”
众人回顾,果见先去五鹤又复飞墓,其飞绝疾,到了峰侧,突然又绕峰绕了一圈,然后向来路疾飞而去,晃眼无踪。
山峰高大,鹤庄最近时,几乎一跃可及,淮彬方忖:“此鹤怎不避入,飞的又那么快法?”
话音未落,突听右侧横岭上,有人厉声遥喝道:
“姓李的小子,背信无礼,快将苗疆所得的广成子‘玉匣遗书’,带来见我。”
淮彬一听,突然想起在洛明尔峰下,恶鬼峡深谷中所遇怪叟,连忙高声喝道:
“你可是在恶鬼谷中受人禁制的怪老头么?你叫什么名字?”
那人复又厉声道:
“无知小子,老夫便是终南三煞中的“五方神叟”康缺,找从苗疆寻你到了这里,适才我那鹤归报,才找到了你们的踪迹,我在岭上等你,晓事的,速将‘玉匣遗书’拿来,听我处置,以免累及无辜。”
幻依、晓云、麻姑三人那知厉害,闻言大怒,方欲发话,苏月兰连忙低喝道:
“你们不可妄动,在此等候,待我陪淮彬去会他。”
麻姑天生侠义,闻言急怒交加,那里肯听,怒声喝道:
“要去都去,谁还怕他呀!”
说着,抢先便要向峰奔去。
苏月兰一把抓住了她,道:
“你要找死么?事不与你相干,这老小了也无奈我何,你去反而碍手,老老实实给我等在这里,不听话,我可代你师父管教你了。”
说时,对方又喝道:
“你们商量好了没有?如觉我以大欺小,可将大雪山那几个老不死的全找来好了。”
他话声末落,苏月兰人巳挨了过去,喝道:
“驼鬼,你少在这里发狂,强要霸占人物以为已有,谁还怕你不成!”
五行神叟康缺一见来者是苏月兰,暗自吃了一惊,暗忖:“这老太婆从何而来?……”
心念动处,哈哈笑道:
“老婆子,真不知天高地厚,偏要自来送死,即敢前来就休想回去了。”
苏月兰怒声道:
“就凭你,我老人家今天要替终南清理门户了。”
五行神叟康缺怒哼了一声,挫腰双掌平推而出,从两掌掌心,射出一青一黄两殷劲气,直袭苏月兰。
苏月兰轻笑一声,翻身也拍出来一掌,却是一团白气,迎着那青黄两股气流,在空中眺掷不休。
原来是条行将人木的老狗,哈哈哈哈……”
那老狗闻言,连忙挣扎而起,神色一变,急退一步,见淮彬没有移动,仍又站定,鼻间哼了声,脸露凶杀之气喝道:“小子,你少逞强,贺兰山处处关卡,定教你尸首无存。”
淮彬一听,心头火发,怒叱一声道:“老狗住口,在下不管贺兰山龙潭虎穴,这一番,我要你都变成焦土,鸡犬不留。老狗,你再吃在下一掌,到阎罗殿上,去等待吧!”
话音未了,缓缓拾起右掌,平横胸前,目注老者,口绽春雷,平推过去。
那老者闻言,已加防备,早巳提足真气,此时一见对方掌心向外,朝向自己心坎,缓缓推来,尘不起,风不扬,心中虽有些不信对方小小年纪,会有多高的功力,但是眼见他杀气腾腾,也不禁心惊,故此也不也怠慢,猛提一口真气,将数十年功力所聚的内力,尽运在双掌之上,横跨两步,迎了上去。
两股掌力甫一接触,刹那间,狂风皆飙,有搅江翻海之力,熔钢截铁之扫势,两人皆含怒而发,全力硬拼,眼看若非你死,便是我亡。
就在两股巨涛翻腾之时,生死立判的一刹那,蓦地,一条黑影,恍如闪电,急如飞虹,由崖上疾射而至,人未到,声先至,跟着一股阴柔之气,瞬息之间,射向淮彬头顶。
淮彬见状,另出一左掌,运玄天罡气,迎掌而上。
“訇”然一声闷响过处,黑影斜坠,那老者也横飞三丈,“砰訇”两声,齐齐落地,老头张口喷出一口鲜血,那黑影也委顿倒地。
淮彬近前一看,吃惊的道:“王国华,是你!”
来人正是玉面书生王国华,他现在已身受重伤,有气无力的道:
“李兄,请手下留情。”
淮彬冷冷一笑道:“王国华,我已经饶过你好多次了,此次定难轻饶。”
王国华闻言之下,知道淮彬恨自己入骨,今天犯在他的手下已是难逃一死,即把眼一闭,默尔不语。
在这时,渔隐水上飘张敬和萧氏三侠等人,也都进来,见状之下,张敬先叫了一声道:“天竺花坊……死了。”
蔡晓云一看见玉国华,娇叱一声道:“好个该死的东西,我看你今天往哪里跑!”
说着,纵身过去抡剑就砍,幻依一顺手中玉莲,架住了晓云的剑,笑说道:“妹妹,何必杀他呢?我看不如把他送回苗疆,交给玉花姑娘处理好么?”
蔡晓云闻言想了想,道:
“也好,免得污了我的剑。”
此刻,淮彬也过来拜见了张敬道:
“三叔,古尸魔教相当的不简单,据说,它已联合了各路邪派人物,声势其大,依小侄愚见,不如暂时退出贺兰山回到微山湖,重建三侠庄,然后再会九大门派,齐心协力,荡魔除恶,你看如何?”
张敬和萧氏三侠交换了一下意见,然后点头道:“好吧!就依你,那么你是否也要回去?”
淮彬思忖了一阵,道:
“小侄打算潜入魔窟,相机行事,好歹也探出个消息,届时咱们内外夹攻,可稍助荡魔之举,三叔,你以为怎么样?”
幻依,晓云妹妹一听淮彬独自冒险,未等张老三答话,已抢着说道:
“彬哥,你自己说的,魔窟厉害非凡,你切不可轻举妄动,还是跟三叔回去,约齐九大门派,再来一次吧!”
淮彬笑道:
“梅妹……我知道你们关心我,可是你也应该知道,不入虎穴,焉得虎子,如无人先行打开一条通路测恐,武林前辈纵有百万之众,也难逃魔教预设之罗网。”
幻依见淮彬语气坚决,心中大急,忙道:“要去,我和你一起去!”
张敬接着道:
“我张老三今年已七十有三,死了也不算夭寿,我也决定不回微山湖,要去大家一起去!”
淮彬闻言,他可知道自己三叔的脾气,劝他们回转微山湖是办不到了,心中一忖念道:“好,咱们一齐捣毁掉这魔窟吧!我为各位当先开路。”
说着一长身,飞纵而起,等张老三等人发觉,人已在十七八丈之外,忽忽轻灵,恍如流星闪电,瞬息之间,已消失在山峦峰中了。
张敬眼见淮彬去远,长叹了一口气,道:
“唉,这孩子,和他爹一样的脾气。”
话落,又转向众人道:
“走咱们跟上去,也好给他们打个接应。”
且说淮彬离开了张敬等人,施展开最上乘的轻身功夫,直向贺兰山深处奔去。
贺兰山山势雄伟,奇峰迭起,丘壑连瓦,密林苍郁,蔽天遮日,叠障层峦,而悬崖绝涧,处处奇险。
淮彬为了张敬等人的安全,是以自己单身赴险,期能打开一条通路,他以电光石火之势,飞越奔转,眨眼之间,巳越过数座山峰,其间狭谷,悬崖,密林深壑,倍加戒备,然而,不但毫无声息,而且连一些儿形迹,也难觅出。
那么大的一座山林,寂寂如死,十分怪异,心忖:
“好狡猾的一些魔崽子,你们隐藏不出,能瞒得了谁,等我设法一一破之,看你们现不现身。”
忖念之间,他突然在一条峡谷之前,煞住脚步,出现在他面前的,乃是夹壁如削,笔直飞插,几达云天,两壁之间,宽仅一丈左右,弯曲迂折。草木不生,石笋磷峋,犀利似刀口金锋,欲底似乎平淡无奇。
淮彬是艺高人胆大,他明知,越是平淡无奇之处,越是危险,心意即决,胆心陡长,振臂一声长啸,身形竟如飞鸢般,扶遥直上,疾向谷中落去。
突然,山谷之内,传出一声佛号,声音轰然如雷。
佛号过后,又是一声洪声道:
“小施主,请勿进入!”
淮彬身形凌空,闻声转身,一式踏空换形绝技,凭空横移两丈,轻轻的落在一块危石之上,大声道:
“你是什么人?何不现身一见!”
言犹未了,突见一条红影,自谷中缓缓而出,脚不沾沙,衣不扬尘,直到淮彬面前一丈,方才立定。
原来是一老僧,身披红色袈裟的等身材,长眉细目,眼皮开合之间,寒光闪闪,一望而知,此僧内外造诣,已至绝顶,未等淮彬说话,他已先合掌当胸,打个问讯道:“贫僧少林悟禅,受掌门之命,在此候驾。”
淮彬闻言心头一惊,忙道:
“怎么?少林也入了魔教?”
悟禅道:
“本寺一百零八名武僧,与本派掌门,已攻入魔教腹地,这谷中埋有万斤火药,怕后来同道误人,引起爆炸,所以命我守在此地,以免有人误踏。”
淮彬一听,少林的和尚们,已然攻入了魔教,心中一喜,道:“谢谢大师,不过,除此之外,可另有道路么?”
悟禅向上一指,说道:
“施主只要能飞过阎王壁,就可到达。”
晓云顺指而望,就见峡谷之侧,乃是个斜形峭壁,上宽下窄,壁面光滑,不可沾足,而峰尖直入云霄之内,高越千丈,目光难透,峭壁距地约十丈左右,刻有三个大字“阎一壁”。
字如笆斗,入石径寸,细辨之乃为手指所写。
淮彬打量了一下,朗笑道:
“原来大师留此,意在渡人,只是在下恐怕无能上的了天险。”
悟禅笑道:
“除此之外,别无他路,因为谷底含藏石油甚多,如果由爆炸引起,整个贺兰山都将被炸裂,方圆百里之内的生物都将被波及,不知要伤到多少无辜之人,所以本掌门才派我守此。”
淮彬听人家说的合情合理,微微一笑道:
“好,那我献丑了。”
他话声出口,身体竟同飞鸟一般,笔直而射,疾向空中飞去。
悟禅大师仰首而观,只见身影扶遥上,由大变小,渐成黑点,遁入云层之内,他宣了一声佛号:
“阿弥陀佛……”
他佛号之声未了,突听峰顶上传来一声厉啸,入耳惨厉,他的神色一变,向云急看,却见一团黑影,带星落丸坠之势,劈头压下。
他见状大吃大一惊,下面谷中山道,受不得重物撞击,如果引发地火,那还了得,情急之下,也没细想,两臂陡然一分,分推峭壁,双足虚空往后猛踢,借力使力,身形朝前冲出十丈,方始离开。
回头看时,不禁又宣了一声佛号。
原来峰上岩屑抛掷,砂土纷落,并没有落入谷道之上,却在他方才立身之处,堆起了一堆乱石,他不禁暗叫一声:
“惭愧”,如不是见已行动快了些,否则已被埋在里面了。
惊骇之下,突见石堆之内,竟有残肢断足,不禁又使他宣了几声佛号,退了回去。
原来,当淮彬轻身提气,身形直起,将到峰顶之际,心中突然一动,暗忖:
“魔窟处处凶险,这壁已是令人难上,一流武功的人,就是上得去,也必精疲力尽,如果再有埋伏,谁还有活命。”
转念之际,上冲之力已缓,突展“踏空换形”绝技,全身凭空左移三尺,双足在崖壁上一登,借力使力,宽袖乍挥,“卡”的一声,身
形已如长虹般上升二十多丈,疾然射向顶端。
他人方凌空,似觉人影晃动,果然不出自己所料,猛的一咬牙,震声长啸,提足一口真气,身形斜飘而起。
就在这时,突觉冷风暴起狂飘扫至,淮彬哈哈一声狂笑,身在虚空,少作一顿,又是一招“踏空换形”,竟转向魔徒身后,抖袖—挥,玄天罡气打出,大喝一声:“下去吧!”
那些人倒也听话,未看清上来的是男是女,只觉掌风打虚,身体前扑,再加上后面狂飙突起,竟把发掌的那人打下了阎王壁。
淮彬在挥袖拒敌之际,俊目闪射,发现平崖上推石连连,猛转收脚,陡然出手,一记“辟天辟地”,但见平崖之上,巨石如蝶,上下纷飞,一齐卷下阎王壁。
就在这时,突听一个冷极的声音道:
“好功夫……”
淮彬闻声色变,身形迅转,面对来人,就见那人光秃着脑袋,但他并不是和尚,驼着个背,短髭似刺,环眼如铃,两太阳穴内陷,心中倏然一凛,忖道:
“以练武之人来说,内功臻至绝顶者,太阳穴自然会高高突起,英华内敛者,也只是渐趋平复而已,绝无内陷之理,看样子此人武功必然邪门,要想胜他,恐怕还得付出不少精力。”
他在忖度之际,对方已然喝道:
“好小子,看不出你小小年纪,竟然练成这么深厚的武功,身登阎王壁,毁我设置,又杀我助手,看来你是要和我驼龙老叟作对!”
淮彬哈哈笑道:
“驼鬼,少发狂,你少爷就是来收你归案的,快纳命来吧!”
其言未毕,驼叟暴喝一声,手指突地一钩,掌心猛地一吐,五指齐展,劲风凌厉,但见五道青色劲气,匹练似的,飞驰射至。
淮彬早就防到敌人的突袭,忙即调气运功,全身戒备,一观大道劲风袭来,直射胸前五处要穴,他竟然不闪不避,受其袭射。
只听“噗噗”连声,五道指风打实,竟然如中败革,淮彬仅只上下身微微一晃而巳,好像没事似的,安详如故。
驼叟低估了淮彬的功力,吃惊之余,猛觉一股无形大力,裹住了自己,硬向前吸了过去,由于吸力太强,令人无法抗拒。
这一来,他才真正的吃惊了,连忙提足一口真气于双掌之间,桩脚一浮,身如纸茑迎风,狐狸扑穴,一跃而至淮彬身侧,上出“独抱高洁”,下以“酒醒天寒”猛贴了上去。
淮彬猛赞了一声:
“好手法!”身形一变,左滑十步,倒翻手掌,一招”洞庭秋月”,暗含“袖里乾坤”,疾佛其胸。
驼空不敢轻敌,一见淮彬出招,因为不明对方武功底细,突然飘身后退两丈。
那知,淮彬猛喝一声:
“那里走!”
身形疾纵而上,如蛆附骨一般,直逼驼叟侧翼,化掌为指,疾点他“极泉”,“天窗”,“俞府”三处大穴。
一指点三穴,一气而成,举世罕见。
驼叟见状,由惊而怕,由怕转怒,怪吼一声道:“好小子,欺人太甚!”
此时,淮彬之指风,堪堪点到之际,驼叟突的一转身,双掌齐发,招招狠毒,式式劲疾,一时之间,竟将淮彬罩在掌风圈内。
淮彬吃亏在临敌经验不足,心中一气,杀机陡起,运起玄天罡气,双掌连挥,径点驼叟前胸九大要穴,他这时指劲运送,竟带起丝丝风声。
驼叟作梦也没想到,淮彬会在不动色声之下,痛失杀手,目睹他手指一变,化作千朵寒花,疾点他前胸,指尖离胸尚有数尺,劲气已至穴道,大惊之—卜,默运玄功抵挡。
那知,淮彬这玄天罡气乃无坚不摧,已分别点深,未一着身,就如万条银蛇,穿腹破肠,心中一凉,双手征扫,身子一翻,跌出去两丈来远。
淮彬一招得手,并不疾进,双肩一晃,退后丈余,再看那驼叟已倒在地上,周身颤抖不已。
原李驼叟一被点中穴道,就觉周身真气如江河决堤,四散狂奔,流经穴道,反变酷热,烤得他烟欲冒,疼痒遍体,汗如雨下,目中双瞳欲突,他在痛苦之上,长叹了一口气道:
“完了,完了,想不到我驼叟竟死在这里!”
淮彬冷冷一笑道:
“这地方有什么不好,也是你为非作歹的下场,等着喂鹰吧!”
驼叟抖颤着声音道:
“你……你……干脆杀了我吧,免得……免得我受苦。”
淮彬见他鬼哭似的哀求,剑眉一轩,长叹一声道:“好吧!在下倒想成全你。”
话声未落,手随声起,“玄天罡气”,如山洪暴发,奔涛浪卷,疾向驼叟顶门拍去。
突的,一股阴风,急如闪电,以急撞急,风挨异啸,更对面幽洞中,狂奔而至,猛向淮彬所发罡气撞上。
“轰隆……”
两股巨大劲风,在淮彬头上互撞一起,只听一声巨响过处,淮彬当即被震得连连后退,直逼崖边,险些儿坠跌下去,面对面那幽洞,却被反逼之威,也被震的岩裂石崩,沙土猛泻,树木摇曳,枝扫叶飞,危石自上滚落,“隆隆”之声,震天惊地。
淮彬连忙运劲双足,用了一式“千斤坠”的功夫稳住身形扫目看去。
只见在洞前,无声无息站着一人,其实,那何尝是人,那简直是鬼,见他头如笆斗,双目长有半尺,嘴长牙,须髯浓密,一领黑墨似的幽服,双袖微颤,少露出十支长指似爪。
淮彬可认的此人,因为在古墓中,他曾见过,惊问道:
“你,古墓中那古尸……”
那古尸“桀桀”,一阵怪笑,道:
“好小子,记性不错,还认得出师祖爷来!”
淮彬强按下惊悸之心,一步上前,直逼古尸,手才一指,喝道:
“怪物,你是什么东西!”
古尸冷森森的道:
“古尸教第二教主尸魔古月天,在古墓你杀死了我三弟,本师爷要你给偿命!”
说着,瘦如枯枝的手指一展,五道黑气随风飘来,散发出一般腥恶刺鼻之味。
淮彬立即运转“玄天罡气”,那五团黑气,未一临近淮彬身前,立即曲卷而回,中途被风一吹,飘然散去。
古尸怪叫一声,前栽数步,方才站定,目光中绿光闪烁不定。
跟着从幽洞中又出来一人,双眼深陷,瘦干如材,长发垂肩,疏落可数,全身如同僵尸一般,僵直而立,气味腥臭之极,阴毒无比。
淮彬见状,心中一惊,只得把护身的“玄天罡气”发动,双手向外一挡,一团至大至刚的祥和之气,立即暴展,那二十道黑气一触之后,竟被融合,两尸立被震的往后抛飞,撞进了幽洞之内。
淮彬走近几步,挥手劈向洞口,震下了两块大石,堵住了那幽洞,笑道:
“就请两位在洞中好好修练吧!”
说话声中,方一转头,突觉一条黑影,就如游丝一般,疾投向崖下密林而没。
淮彬冷冷一笑,顿足而起,“乳燕投林”飞扑向密林之怪物,他身形一进认密林,眼前情景,竟在一眨眼间,发生了变化。
就在他身前丈外之地,乃是一片举目无边的密林,突然间狂风大作,浮尘满天,吁啸连声,天旋地动,而在风住尘消的瞬间,密林竟不知隐往何处,眼前却出现水天相连的大海,巨浪冲天。波涛滚滚。
淮彬见状,心中了然,冷冷一笑道:
“五行奇门遁甲之术,虽说能夺天造地,究其然也不过是一种幻觉,魔由心生,魔中生幻,幻化实异,障眼而已,骗不过你家少爷。”
话声中,洪笑陡起,身化虹影,疾飞而起,猛投大海而入。
就在他身方悬空,将落未落之际,突闻有人喝道:“什么人?速报名来,以免自误。”
淮彬哈哈一声大笑道:
“天门李淮彬,特来领教!”
话声方落,眼看他那身形已触海面,突闻一声巨震,瞬时,涛掀干丈,波浪四周,水花如天山喷雪,飞射而至。
淮彬乍逢其境,暗吸了一口真气,身形不落反升,“玄天罡气”随意念而动,双臂运劲,大袖含风,挥震间,巨风如狂沙巨卷,呼呼声中,将巨涛弭于无形,浪花四散飞溅,并无点水沾身,而身形重落,接着昂首一声长啸,声如龙吟,响彻九洲。
说也奇怪,就在身形落下之际,突然一道黑影,疾射而出,那大海也在此际,变成了金碧辉煌,霞光万道,灿烂光辉的黄金世界。
淮彬明知这是五行变化奇奥,有心破之而不知阵核心何在?好在自己并不为所惑,但仍澄心静虑,打量来人。
在其丈余远处,站立着一位枭笑连连的老怪物,竟然是玄冰叟古太玄。
淮彬哈哈一笑,道:
“老怪物,看不出你除会玩雪球之外,还会这五行阵,但是都困不住你大爷。”
老怪物哼了一声道:
“小狗,别着急,我老人家没有施展杀手,否则你早就葬身在大雪山了,凭我玄冰叟要杀你,还不是易如反掌。”
淮彬笑道:
“你说的也许很对,不过,你即有这么高的武功,怎么却给古尸教当起看门狗来,哈哈……我想,一个为看门狗的人,能耐也不会高到那里去。”
话落冷哼了一声,转向那霞光万道的光辉发源处,悠然走去。
不料他方一动,玄冰老怪如同幽灵一般,疾驰其前,阻住了他,含怒道:
“小子,别以为你懂得—点五行正反循行道,但此地有我玄冰叟守着,恐怕容不得你任意来去!”
淮彬一听,哈哈一笑道:
“我倒没有想到,你却真是一条忠狗呀!小心,被人家养肥了,烹而食之,可就悔之晚矣!”
老怪闻言,老脸一红,枭叫一响刺耳的怪声,凶光毕露,喝道:
“好小子,你敢辱骂老夫,照打!”
Φ溃骸袄辖┦媚愠隼唇佑佑α??!”
他立于场中。又复怪笑道:“好热闹,贵客临门,怎好慢待,方才属下招待不周,物请各位人内,阎王殿上作客,寡人愿以性命为赌,请即出阵,兔误超生之寸。”淮彬突然接腔道:
“老僵尸,我来领教巨魔不传之秘,咱们但作三日之戏,可有雅兴?”尸魔闻言之下,挑起了万丈怒焰,立即喝道:“小子,看你胎毛未退,竟敢如此的狂傲!”
淮彬笑道:“我年纪是不大,专治邪魔妖丑,连我们家的小狗都得怕,你是什么东西,竟敢对我无礼!”
尸魔怒喝道:“小辈,欺我太甚,看招!”
喝声中,挥掌一递,只听一声刺耳异啸,锐利无比,淮彬大眼一睁,剑眉倒竖,运起无相神功护体,扬起玄天罡气迎击上去。
两人疾打快攻,均以万钧之力,一出即至,急抵之下,发出“哼訇”闷响,震得山摇地动。
如此一来,吃惊的不只是尸魔本人,就连旁观群雄,也都大大出乎意料,瞪着眼发怔。尸魔在一击之后,旋又狂笑。
淮彬心中一惊,如何敢轻易分神,连忙翻身迎战,借“弃旧迎新”之势,避重就轻,故意惨叫一声,后跌数丈,“砰”然倒地,幻依,麻不见状,齐叫一声,飞身疾出!
突的,从魔洞中,滚射出一个雪球,其急如轮,速度惊人,滚向淮彬,站起身来,麻姑看出来是雪山老魅呼侗,惊叫道:“雪山老魅……”幻依姐妹见状,知道心上人即有碎体之祸,欲救无力,悲号一声:“彬哥……”悲号声中,眼睛一闭,魂魄脱窍,仰身倒地昏了过去。“呀……”
一声凄厉的惨号,宛如利刃,直透二女的芳心,最着急的还是渔隐张敬,他也急昏了过去,就在这时,就听浮尘上,忙呼道:“张老三,你是怎么了?你那宝贝侄子不是好好的么?”张老三闻言,急忙跳起身来,同时幻依姐妹也站了起来,齐向场中看去,却见淮彬仍然停立当地,那雪山老魅此际竟全身抽动,蜷缩在地,哀鸣不已。
尸魔见状也是一怔,淮彬那肯失此良机,飞快运起玄天罡气十二成功力,奋力一击。
尸魔还真没有预计到淮彬有此一着,而且指尖化气,一下击中他的百汇穴上,尸魔见机不好想反击,为时已晚,陡觉全身真气一泻,惨号一声,摔倒在地,顷刻而亡。整道魔教被摧毁了,在场群雄,由衷的欢呼不已。
从此,武林又回复了太平,群杰纷纷散去,幻依和晓云到峡谷前找到了宣镇东,寻回隐湖山庄,斩首挖心祭典其父,然后又在三侠庄住了一段不长的时间,就和淮彬隐居起来,谁也不知道他们隐于何处。只知道,连渔隐张敬也跟着走了。若干年后,江湖上似有传言,说在默娄山下遇上过张老三,仍是那么健朗。
页:
[1]